深夜格外漫長,一團凝重的黑色仿佛籠罩在天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大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半空中有白霧浮動。


    不知在屋子裏站了多久,等到肖明彰再次抬起手臂時,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經是淩晨三點。


    這個時間,關於這宣州的一切,大抵已經了結。


    肖明彰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很快,他的保鏢開車過來。


    保鏢榮成是他去年私底下雇傭的保鏢,這些時間以來,榮成對他忠心耿耿。


    “肖總,我們現在去哪裏?”榮成幫他撐著傘,打開車門。


    “回市中心。”


    “好。”


    榮成打了一個方向盤,調轉車頭。


    雨刮器不停刮動,四周彌漫在無盡的夜色裏。


    榮成不知道在這個屋子裏發生了什麽,不過,那個白管家不在了,屋裏沒有打鬥的痕跡。


    他去年開始跟著肖明彰,一開始租住在一個公寓附近,幫肖明彰守著一個叫“肖似似”的女人和她三四歲的孩子。


    他盯得很緊,沒有出過半點差錯,肖明彰對他很是信任。


    偶爾,他也會幫肖明彰辦一些其他的事,比如跑腿調一些資料和檔案,比如讓他幾個兄弟盯梢一些人。


    就在昨天,肖明彰忽然讓他將白管家綁到這個地方,他也照做了。


    “榮成。”肖明彰啞聲喚了一聲,“辛苦了。”


    “不辛苦,肖總待我不薄,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不怕我連累你?”


    “從肖總第一天雇傭我起,我就覺得肖總是一個優秀聰明有人情味的人,不會連累我。”


    “可是綁人這個事,你真不怕我牽連你?”


    “肖總可能不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也有一個規矩,不問事。肖總讓我做什麽我就會做什麽,這也是我的選擇。”


    “嗯。”黑暗中,肖明彰聲線低沉,“以後不用叫我‘肖總’了,明天天一亮,連帶肖氏集團都結束了。”


    榮成顯然有些驚訝,什麽?肖氏集團?


    他不是宣州人,但也知道肖氏集團是宣州最大的企業,這麽大的集團,怎麽……結束?


    不知為何,榮成總覺得肖明彰不像普通人,他有著理性的深沉,遠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這也是他想要一直跟著肖明彰的原因。


    他們這一行,最體麵的莫過於有一個手握權柄的雇傭人,這也是他們的榮耀。


    肖明彰選擇他,他也願意跟著肖明彰。


    “是,肖先生。”榮浩很快就改了口。


    倒是肖明彰在黑暗中淡淡哂笑。


    肖先生……他不姓肖,他甚至厭惡與肖朗綁定關係。


    可他姓什麽?他不知道。


    於這人世間,他就像漂浮的葉片,風將他吹到哪,便在哪。


    他沒有過去,沒有記憶,至於未來,也都是未知數。


    “榮成,到這個時候你應該知道,我跟肖氏集團是勢不兩立的關係。”


    “是,肖先生,我猜到了。”


    榮成不笨,從他幫肖明彰守著肖似似母子,再到他私底下幫肖明彰做一些調查開始,他隱隱約約猜到,肖明彰恐怕並不是心甘情願跟肖巧巧訂婚。


    直到昨天肖明彰讓他綁架白管家,他才明白,肖明彰要動手了。


    “等肖氏集團一結束,我大概會離開宣州,至於去哪,我自己也不知道。”


    “肖先生,如果你還願意雇傭我,我也願意跟著您。”


    “伱不怕我雇不起你了?肖氏集團一倒,我就是一個孤家寡人,一個淹沒在人海裏都找不到的普通人。”


    “我不覺得肖先生是普通人,從我見肖先生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您是能做大事業的。”


    “你說,等我們回到市中心,會發生什麽?”


    “我……不知道。”榮成哪裏猜得出這些,“不過,白管家似乎不見了。”


    “我放他走了。”


    “那他去哪裏了?”


    “當然是回肖家。”


    榮成琢磨不透。


    他總覺得肖明彰話裏有話。


    再有一個小時車程就能回市中心,會發生什麽?


    “榮成,你的那些兄弟朋友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肖先生放心,都按照肖先生的指示安排在了各個地方。”


    “事情結束後,不會虧待你們。”


    “肖先生不要說這麽見外的話,能認識肖先生是我的榮幸。”


    這是榮成的心裏話。


    他總覺得肖明彰與他往常見過的人都不一樣,那種矜貴平和的氣度,還有那深謀遠慮的理性,都遠超出他的認知。


    他不認為巨龍會困在淺灘,終有一天會飛躍九天。


    信任這個東西,從來都是雙向奔赴。


    好長一段時間,肖明彰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眉頭緊蹙。


    車子疾馳在雨水中,如一支利箭,奔向前方。


    淅淅瀝瀝的雨聲落在肖明彰的耳中,他的眉頭越蹙越緊,腦海中有破碎淩亂的片段閃過。


    自從斷了肖家的藥,他試著將肖似似給他的藥吃完,還有她送他的那些寧神香。


    斷藥後,他的睡眠依然很淺,剛開始時一發不可收拾,整夜都在做噩夢。


    他反複夢到車子墜入懸崖的場景,那個懸崖不在別處,正巧與他上次去涼山時的地貌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是現實映照到了夢境,還是夢境在反應現實,似夢非夢的痛苦狠狠折磨著他。


    那段時間,他的精神狀態很糟糕。


    他知道,三年了,他對肖家的藥早就產生了藥物依賴,想要戒斷,談何容易?


    整夜整夜做噩夢,那種從高處墜入懸崖的感覺很真實。


    他一度懷疑那才是他出車禍的地方,而不是什麽國外!


    可三年過去了,現場都早已不複存在,談何追溯?


    顯然,白管家知道過去的一切,但白管家根本不會告訴他,他也不屑再跟白管家談條件。


    也許有一天他會知道真相,也許永遠也不會再知道。


    這會兒,他頭痛欲裂。


    腦中又閃過一些破碎的片段。


    這段時間以來,那些破碎的片段越來越多,雖然拚湊不出一段微小的記憶,但畫麵愈發奇特。


    有時候,他也分不清這些片段是夢境還是曾經有過的真實。


    他不大願意讓自己沉溺在這些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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