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期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至始至終,她的目光都很溫柔。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乘帆,你自小在喬家長大,雖說那五年經曆不少風風雨雨,但你無論在誰眼裏都是那個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在京圈尚且如此,那在別處呢?乘帆,你的身份和地位讓人遙不可及,你俯下身又如何?你依然像高高在上的太陽,哪天不願意俯下身了,就又成了觸碰不到的人。”


    “乘帆,明白我的話嗎?”


    “我大抵能夠摸到政寶母親的性格,她並非是一個願意攀附別人的女孩子,既然不願攀附,就更不會將自己的命運和幸福交到別人的手裏,哪怕這個人看上去很愛她、很嗬護她。將自己的幸福交到別人手中,永遠都不會有安全感,前程好壞、未來命運都像是成了未知數,那個人願意彎腰寵她幾下,她便能過幾天好日子,那個人若是不願意了,隨時又會棄如敝履。”


    “更何況,你的記憶沒有完全恢複,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更加不會有安全感。我說過,你要學會將心比心,站在她的角度,她與你的關係之間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如果哪天你完全恢複記憶發現她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你從一段感情中抽身而出不會有太大損失,但她呢?她這些年過得小心翼翼,寄人籬下,她很難接受一段感情的抽離。如果不確定性太大,為何還要去開始?在她眼裏,她從未覺得你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


    “或者說,你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葉佳期談及這些不免想起往事。


    她與喬斯年又何嚐不是如此,不對等的關係裏,除非被堅定選擇,否則,都不會有太多結果。


    當年的喬斯年但凡有半點猶豫和舍棄,她與他都不會有將來。


    成年人的愛情褪去青澀的外殼,堅定選擇才是底色。


    隻有堅定選擇,才有後續的穩固、責任與嗬護,否則一切都像是裝飾,空有其表。


    葉佳期知道這是乘帆的第一段感情,雖然他經曆過很多事,但人非完人,有些路總要試著走一走才知道是否崎嶇坎坷。


    “我聽說她在宣州的時候就一直在幫你,後來到了國外,她依然用心做藥物研發,想你恢複記憶。我不知道她對你的感情有多深,但我知道,她沒有想過傷害你。”


    “你說你和她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可能,如果你想明白了,那我和你父親都會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幹涉。”


    夜深人靜,葉佳期溫柔的聲音在喬乘帆耳邊回旋。


    這是他印象中頭一次,母親同他促膝長談。


    父親和母親極少幹涉他的生活,他們甚至很少去西嶺別墅,但每一次他們與他的交談都會讓他發現,他並沒有成長為讓自己滿意的那個人。


    好在,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成長。


    葉佳期說完了想說的話,她又開始幫著照顧政寶。


    好長時間,喬乘帆都沒有再開口。


    中途,護士來幫政寶取走藥瓶,又給政寶測量了體溫。


    政寶還在發燒,不過狀態好了很多,不再做噩夢,安穩睡著。


    過了會兒,葉佳期手機響起。


    她看屏幕上是喬斯年的名字,知道他在催自己回家。


    葉佳期站起身:“乘帆,我先回去休息,你好好照顧政寶。”


    “母親,我送你。”


    “不用,你陪著政寶,我司機就在外邊。”


    喬乘帆點點頭,目送母親離開病房。


    葉佳期一走,喬乘帆閉上眼睛,靠在病床邊,臉色疲憊。


    腦中有很多記憶閃過,他又想起在宣州的往事。


    他記起了當初去宣州的初心,一來是早有計劃去基層走動磨礪性格,二來,他查到喬氏集團有部分項目資金對不上,背後勢力同宣州方麵有交易。


    但他總覺得還有別的原因,可他一時半會並不能記起。


    母親的話字字句句落在他的耳中,也刻印在他的心口上。


    母親說的是,他向來高高在上慣了,從來都以自己的心意做事,從未考慮過其他。


    作為一個王者,他確實不需要過多考慮他人的情緒,但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他遠遠不合格。


    窗外的雨聲敲落在他的耳中,如鼓槌,陣陣入心。


    喬乘帆心口波動起伏,久久不曾平靜。


    葉佳期剛走到醫院樓下,一陣冷風吹過,她裹緊外套。


    昏暗的路燈下有人撐傘往她走來,她一抬頭才發現是喬斯年。


    喬斯年替她撐著傘,將她接到自己車上,又給她拿了一條毛毯。


    葉佳期一把握住他寬厚的大手,依偎在他肩上,驚喜地輕聲道:“你怎麽來了?夜很深了。”


    “反正也睡不著。”他笑道,“你不是知道的,你不在我身邊,我一貫都睡不好。”


    她習慣性在他頸窩裏蹭了蹭,頓時又變成軟膩膩的貓兒,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令她心安。


    “怎麽不上去?”她在他耳邊輕問道。


    “不想給他太大壓力。”


    葉佳期大抵猜到這個答案,喬斯年一貫如此,他對乘帆的愛最為深沉,因為他也知道,乘帆是三個孩子裏心思最敏銳的一個。


    “那我以後不單獨出門了,不然你又睡不好。”葉佳期心疼地摟住他的腰,“以後要出去就帶上你一起,你要是沒時間,我就不出去。”


    “我沒那麽脆弱。”


    “哪裏沒有。”


    “……”他頓了頓,“政寶情況怎麽樣?”


    “高燒還沒有退,不過我走的時候狀況好多了,睡得很香。乘帆在陪著他,寸步不離。”


    “嗯。”


    葉佳期又將病房裏的事說給喬斯年聽,字裏行間也帶著對喬乘帆的憐愛。


    不過,一提到乘帆小時候的事,她又忍不住懟起喬斯年,埋汰幾句。


    喬斯年:“……”


    他莫名成了事件受害者。


    一路上,玻璃窗隔開窗外的風雨,車內溫暖如春。


    雨下得很大,黑色邁巴赫在路上疾馳,穿過夜幕與雨水,一路往喬宅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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