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一句話,下邊跑斷腿。


    對於太孫殿下要在香港港口對水師進行檢閱的安排,這可讓整個廣州府地區的官員都變得緊張起來。


    對於所有的官員來說,但凡在這個檢閱大會上出現任何的亂子,誰都逃脫不了幹係。


    最主要的是,在太孫殿下的令旨裏,竟然允許百姓,甚至於那些外來蠻夷的旁觀。


    所有的治安所,治安司在這個時候全部都動了起來。


    不僅僅是來自於上峰的壓力,還有先前時候香港島內千戶所對外來蠻夷遊行暴亂的鎮壓。


    這毫無疑問加大了治安司的工作難度,誰知道那些被千戶所鎮壓的蠻夷們,會不會腦子一熱想著在太孫殿下的檢閱儀式上搞點事情出來。


    哪怕隻是一些細微的動亂,都會在這個時候被無限放大,從而導致太孫殿下對於整個廣州府官員的感官。


    港口的已經戒嚴,這裏自然不隻有一個港口,海上已經有船隻進行引導,讓海麵上的商船先行到別的碼頭停靠。


    香港碼頭這裏,岸邊已經有大量的治安司差役不間斷巡邏,排查一切有可能出現的隱患。


    “太孫殿下怎麽突然就到了香港島這邊,還要檢閱水師,這可真是....”


    “慎言,太孫殿下有什麽想法,這可不是我們可以揣測的,我們隻要幹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


    一老一少在岸邊行走著,在他們的身上穿著捕快的服飾。


    捕快和差役有所不同,差役的日常工作是巡邏,維持治安,甚至是作為本地武裝。


    而捕快就是專門負責刑事桉件的調查。


    比如某某地方死了人,追查凶手,排查犯罪隱患等等。


    捕快的職位在治安司要比差役高上一級,平常有更多自主活動的空間,常規配置以兩到三人為小組,實行老帶新的模式,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偵探。


    於東有些無奈的說道;“老李,你知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現在安全程度沒那麽高,怕那些蠻夷搗亂。”


    “真出了事情,怕是我們也要受到牽連,上頭不好受,必然拿我們來出氣。”


    和帶著幾分書生氣的於東不同,老李更像個普通老農,隻是偶爾眼神閃過的精光沒那麽簡單。


    “這就是我們的職責了,要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裏,況且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那些蠻夷可不見得敢在這檢閱儀式上搞事情。”


    “你看看那邊,那就是我們大明的威懾,不聽話的商人,就會如同大城王朝那樣受到製裁。”


    順著老李的目光,於東看到了海邊壯闊的景象。


    雖然現在的水師隻是一部分,還有些會在今日陸續趕來,以參加明日太孫的檢閱。


    但已經是足夠壯觀了。


    海邊上,整整齊齊停靠著大明水師的戰船。


    那巨大的寶船,不管是誰看到,都要驚歎。


    這也是最佳的威懾,讓外來海商們從不敢造次的原因。


    “如果有人嫁禍呢,或者說借刀殺人,這次遊行的幕後黑手,雖然還沒查出個水落石出,可根本不是大城王朝,那些官員隻想著快點破桉,怕太孫怪罪,完全不在乎真相。”


    說到這裏,於東有些不爽道:“真想上報太孫,這些官員欺上瞞下之徑。”


    老李倒是看得開:“其實是誰無所謂,對於朝廷來說,有人背鍋就行了,那些大城國的商人們如此囂張,竟揚言不與我大明合作,自然是要受到教訓。”


    “真相沒那麽重要,哪怕是太孫殿下也不會太過於追究,殺雞儆猴下,那黑手自然會戰戰兢兢,再不敢輕舉妄動。”


    於東有些不解:“可這難道不是冤枉嗎,老李你曾說過,不管是怎樣的情況,絕不能因為破桉而去冤枉他人。”


    老李苦笑道:“對於我們這等小吏來說,當然是要追究真相,對於朝廷,甚至於太孫殿下這些大人物來說,就沒那麽重要了。”


    “好了,這些話僅在你我之間就行了,關於遊行幕後黑手的事,到這裏就結束吧,再查下去也討不得好。”


    於東眉頭皺起:“憑什麽,我們作為捕快,有追究真相的職責。”


    “這是太孫殿下賦予我們的權力,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即便是上峰。”


    “就算不給我們支持,我們也可以自己去查。”


    不管是哪裏的捕快,都享有特別調查權,這是朱英在成立治安司後不久,另行賜予捕快的權力。


    也就是說在辦理某個桉件的時候,哪怕是其上峰,也不能隨意阻止某個捕快進行調查。


    即便是在桉件結束後,如果捕快覺得這個桉子並未查出真凶,還保留有繼續調查三個月的權力。


    這是為了防止官僚機構的腐敗。


    當然,實際上大多數情況下,捕快都會受到治安司上官的影響,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會跟著上官去對著幹。


    但是,不管是在哪個時代,總會有那麽一些為理想而奮鬥的青年。


    尤其是那些剛入職,還沒受到汙染的年輕人。


    比如現在的於東。


    “一般的桉子也就算了,可這次的桉子不同,你是想把上峰們的飯碗都砸掉嗎。”


    “如果桉子最後的結果,有跟現在不同的情況,哪怕是顧及太孫殿下的顏麵,上峰他們都要受到嚴厲的處分,多少人的烏紗帽,都會因此而摘掉。”


    老李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於東沉聲說道。


    於東辯解道:“可是...”


    “沒有可是。”老李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在這件事上配合你,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去跟上峰請示單獨行動吧。”


    於東眼神閃爍:“好,我聽你的。”


    ......


    香港島。


    雖然這些違法的建築沒有地契,但是仁慈的太孫考慮到都是他們建好的,還是給予了幾分優待。


    那就是允許他們進行租賃,隻需要繳納足夠的費用。


    實際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現在的香港島跟漁村沒啥區別,如果沒有外來商人投資,根本很難有所起色。


    而本地人總共加起來零零碎碎才幾千人,這還是因為港口繁榮遷徙來不少,否則人更少。


    有著大城王朝特色房屋內。


    “西瓦家族要完蛋了,受到大明製裁,即便是回國也落不得半點好處,我們會受到其他貴族的排斥。”


    “他們就像是毒蛇,不僅不會冒著得罪大明的風險來幫助我們,還會在我們最虛弱的時候咬上一口。”


    “哪怕是我們已經將波利吊死在房門口,大明也不會收回對我們的懲戒,可惡!”


    說話的是西瓦海貿上的負責人,西瓦·德裏。


    而外邊被吊死的族人,就是喝了酒後,在酒肆裏說著如果大明不給個交代,就不再跟大明商貿往來的人。


    其實波利說的是大城國的語言,正常來說不會有人聽懂。


    可恰好在那間酒肆,有大明的海商懂得大城國的語言。


    聽到這話,當即就站起來聲對波利怒斥。


    波利是大城國貴族,本身性子就極為傲慢,又喝了酒,當即就跟著大明海商對噴,一點都不帶虛的。


    在沿海地區,尤其是酒肆,酒館,酒樓這等地方,本來就聚集了大量的海商,很多人都把這裏當作收集情報的地方。


    兩人爭論的事情,很快就傳播開來,涉及到大明海貿,性質直接升級。


    在兩人還沒吵完的情況下,巡邏的差役就已經到位。


    波利看到差役的瞬間就酒醒了,想起自己方才的話,冷汗不斷流出。


    可這件事終歸是發酵了。


    起初並沒有多誇張,隻是簡單的拘留。


    可是當太孫那邊的意思傳達下來後,波利就成了背鍋的人。


    德裏交了一筆贖金,讓波利被放了出來。


    波利還以為自己得救了,可實際上西瓦德裏是為了拿他來平息大明怒火。


    把他吊死在了房子的門口,以表達冒犯大明的賠罪。


    可這沒有讓大明官府回心轉意。


    “那些該死的大明官員,明明是真臘人組織了遊行,為什麽要怪罪在我們頭上。”


    “我們不能就這樣回去,必須要辦法挽救這個糟糕的局麵。”


    “還能有什麽辦法,那些大明的官員,不管我們送出多少黃金都還不肯收,顯然是要徹底的拋棄我們。”


    “我們在京師的使臣怎麽說,難道他們不能幫助我們嗎。”


    “黃金珠寶都送過去了,但那邊根本沒有消息傳來,該死,他們收了我們的黃金卻不幫助我們。”


    “德裏大人,我們應該怎麽辦啊,現在我們已經成了西瓦家族的罪人。”


    這是大城王朝西瓦家族的內部議會,也是對他們來說最為關鍵的一次。


    如果不能想出妥善的辦法,那麽麵對西瓦家族可不僅是大明的製裁,還有國內其他貴族的排擠跟吞並。


    就現在而言,西瓦家族在大城王朝是排名前十的大貴族。


    可這並不能給他們半點安全感。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恐慌,懼怕。


    西瓦德裏陰沉著臉:“事情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我們已經嚐試過所有的辦法,但依然無法挽救。”


    “等到七天的期限到來,如果還沒有希望的話,或許我們應該向大明表明心誌。”


    西瓦德裏這話出來,有些人臉上頓時驚恐,有些人卻帶幾分迷茫。


    “德裏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該如何表明心誌?”有人遲疑幾分後問道。


    西瓦德裏微微轉動眼珠看了過去,輕聲道:“自然是以死明誌。”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寂靜無聲。


    他們沒想到德裏大人竟然會如此決絕。


    多數人的臉上帶著不甘心的情緒。


    “為什麽我們要死在這裏,難道就不能回國嗎,我們賺了這麽多錢,哪怕是以後不再做海上的買賣,也能一輩子富貴。”一名年歲約莫在二十多的青年,低吼著說道。


    西瓦德裏隻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他,隨後再把目光向其他族人看去。


    能夠今日在這裏參加議會的,每個人都是西瓦家族的精英成員。


    除了少數兩個不甘心外,其他人都已經是麵若死灰。


    或許這是到了最後關頭,西瓦德裏選擇了回答族人的疑問:“回去隻會害死西瓦一族,而如果我們都死在大明,國內的族人就不會太受到其他貴族壓迫,這是最後的體麵。”


    “像狗一樣的活著,亦或是英雄般死去,我相信不需要做太多的選擇。”


    青年依舊不甘心,他才二十多歲,這是第一次來到繁華的大明。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隻是享樂一段時間,憑什麽要去死。


    他麵色鐵青咬牙道:“我們有船,有人,大明官府不會攔著我們出海,隻會驅逐我們。”


    “就算國內不接納我們,可憑什麽就要去死,我們可以去當海盜,開船去遙遠的中亞,帶著我們的貨物,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憑什麽...憑什麽要為國內那些坐享其成的人去送死。”


    西瓦德裏沒有說話。


    大部分的族人也沒有說話。


    因為在國內,有他們的父母,妻兒,乃至於所有的牽掛。


    他們跟青年不同,早已經成就家業,所有的一切都在國內,無法割舍。


    “要死你們去死,我要離開這裏,也不會回去。”


    青年看著其他族人的模樣,站起身頗有些歇斯底裏的低吼。


    “侍衛。”


    此時,西瓦德裏低喝一聲。


    門被迅速打開,數名族內的侍衛當即就衝了進來,立即把青年按在了桌麵上,任憑其怎麽咆孝掙紮也不為所動。


    “你們瘋了嗎,他要我們都去死,你們難道在外麵沒有聽到嗎!


    !”


    其中一個侍衛搖頭道:“我們聽到了,可是在國內,我的孩子,我的父母都在,我願意為他們去死。”


    青年眼珠子瞪得滾圓:“瘋了,你們都瘋了!


    !”


    西瓦德裏跟其他族人隻是沉默。


    因為這樣情況是幾乎所有貴族家族的選擇。


    海貿的利潤太大了,沒有牽掛的人,是不會被準許主導這些利益的。


    青年這樣的,隻是很少數,無法影響大局。


    “或許,我們還有最後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末尾的另一名先前一直沒說話的青年,緩緩起身數道。


    西瓦德裏沉聲問道:“卡洛,說出你的想法。”


    名為卡洛的西瓦族青年,直視西瓦德裏的眼睛說道:“明日大典,襲擊大明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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