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城天氣悶熱,蟬鳴聲嘶力竭,是個豔陽天。


    江城第一中心醫院。


    阮柚安一睜眼醒來,發現自己失憶了。


    病房中來了一位自稱是她媽媽的人喋喋不休的說著婚約問題,盡管阮柚安並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婚約,女人也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


    許是蟬鳴聲過於吵鬧,連空氣都多了幾分煩悶。


    “安安。”周向珊溫柔叫她,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你看這樣可以吧,你不是一向不喜歡穆先生嗎?那你想辦法讓他和你姐姐見個麵,你姐姐比你優秀,自然能討穆先生喜歡,就這樣定了。”


    病床上的女孩年紀不大,很漂亮,漂亮到甚至有些綺麗嬌氣的攻擊性,卻生了一雙杏眼,眼瞳幼圓透亮,涇渭分明的幹淨,中和了三分豔色,神情意外顯出純良。


    她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呆呆地望著空中飛著的一個茶壺,是飛的,並且阮柚安確認除了她沒有其他人能看到。


    失個憶怎麽還超脫科學理念了?


    阮柚安聽到聲音後慢半拍的停頓了下,心中對他們口中陌生的婚約沒什麽感覺:“隨便吧。”


    周向珊鬆了口氣,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跟媽媽說。”


    “周夫人,安安才剛醒,還需要休息。”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頭發亂糟糟的,眼底青黑,臉色不太好看,似乎一直沒休息好。


    周向珊看到他,臉色淡淡,端著架子:“麻煩你照顧我女兒了。”


    說完就走出了病房,並不把男人看在眼裏,臉上露出克製不住的笑容,仿佛已經能想象到自己的女兒嫁到穆家時風風光光的樣子了。


    男人臉上掠上幾分譏諷,什麽也沒說,在周向珊走後,和阮柚安大眼瞪小眼。


    “你又是誰?”阮柚安托著下巴,打了一個哈欠,強行打起精神大膽猜測:“她前夫嗎?”


    吳奈臉皮抖動了兩下:“前夫你大爺,老子是你經紀人。”


    “啊。”


    這江城七月的天跟烤火爐似的,吳奈的心卻拔涼拔涼,看著阮柚安一副遲鈍的樣子,更涼了,不死心的問:“你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如你所見。”阮柚安歎氣,表情惆悵。


    吳奈心想該歎氣的是我吧,他拉開椅子坐下來,開門見山。


    “你叫阮柚安。”


    “是個大紅大紫的明星。”


    聽起來就很厲害,阮柚安有些欣慰,覺得自己以前應該不會混得太差,以後可以當條鹹魚:“那我有很多粉絲吧?”


    “是的。”吳奈親切的笑,“全都是黑粉。”


    “……”


    經過吳奈一番溫暖的科普,阮柚安明白了,她就是一個吸粉無數,黑粉遍地走的小可憐。


    明明是和姐姐一起進的娛樂圈,結果姐姐成了影後,她成了黑後。姐姐溫柔大方,她惡毒作死,全網都在罵阮柚安是個寄生蟲,吸阮欣凝的血往上爬。


    前不久和姐姐參加同一個綜藝,期間在阮欣凝的襯托下好吃懶做、一文不值,然後她被一個偏激的黑粉開車撞了。


    “……我覺得我有必要退圈。”阮柚安神色痛苦,鄭重道,“我這麽年輕,我不想死。”


    “可以,違約金五百萬。”吳奈麵無表情。


    阮柚安僵了一秒,雙手捧臉,笑的乖乖巧巧:“我感覺年輕人要勇於拚搏,具有犧牲精神。”


    吳奈覺得阮柚安腦子有點問題,奈何那張臉能打啊,整個娛樂圈也找不出來第二個。


    “黑粉怎麽能撞到我。”阮柚安摸了摸腦袋纏著的紗布,“我這麽招人恨?”


    “我還想問你!誰知道你為什麽大晚上的從綜藝錄製現場跑出來了,那附近有黑粉蹲你,還是阮欣凝的私生飯,真他媽的巧。”


    吳奈也不理解,阮柚安還失憶了,這事就離譜。


    “對了,剛來的那個人,剛剛跟你說什麽了?”


    “讓我當媒婆,我訂婚了?怎麽忽然感覺我有點綠。”


    “她就是想讓她自己女兒嫁豪門,不過這也算做了件人事。”吳奈翻白眼,煩躁的吐了口氣,“你這婚約解了也好,省著你和你那未婚夫相看兩相厭。”


    阮柚安似懂非懂:“我很討厭他?”


    吳奈眼皮子一跳:“何止是討厭。”


    “你就差沒給他戴綠帽子了!”說到這個,吳奈想起什麽,從手機中扒拉出一張照片,“認識嗎?”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帥氣的男明星。


    阮柚安怔了兩秒,搖頭。


    “你粉他粉了六年,就為了他進娛樂圈的,綜藝和他一起錄的,也算得上是一個追星模板。”


    “誰知道綜藝還沒錄完,好家夥,你幹失憶了!”


    病房外,保鏢推著輪椅,遲疑停住,低聲問:“先生,您還進……”


    “砰——”的一聲。


    藍色滿天星被人毫不留情的扔進垃圾桶中,乍看上去有些可憐,扣住輪椅扶手的手指修長,血管脈絡分明,隱約用了力道。


    “我去給她添煩做什麽?別看到我再出一次車禍。”聲音低沉微啞,語調譏諷。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穿著黑色襯衫,紐扣扣到最上方,皮膚透著病態的蒼白,骨相冷峻,眉目細細看去似刀鋒作畫,眼角眉梢透著幾分陰騭的戾,眸若點漆,薄唇唇色卻豔的漂亮。


    然而第一眼注意到他往往不是那張臉,而是一身矜貴的壓迫感,像是深秋的月亮,美則美矣,卻又陰又寒,令人望而生畏。


    保鏢看了一眼垃圾桶的方向,眉心微皺:“這花好歹……”


    穆雋琛打斷了他的話,寡淡漠然:“花是讓卓女士費心了,改天讓她親自來看望吧。”


    保鏢心想卓女士不都是為了你的婚約嗎?他識相沒再說話,心中對阮柚安有諸多不滿,推著輪椅往來的方向離開。


    吳奈聽到外麵有聲音,被這些天無孔不入的狗仔弄得應激了,鬼鬼祟祟的出去瞅,一轉身:“啊!”


    阮柚安站在他身前,揉著耳朵,“你不要叫,會擾民。”


    醫院四樓的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人,旁邊是個垃圾桶,上麵扔了一束很顯眼的滿天星,就那麽被無情拋棄。


    “好漂亮。”阮柚安移不開眼睛,直盯著那花,有點喜歡又有點不解,“為什麽要扔?”


    吳奈一轉身還以為遇到了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裏了:“人家不喜歡唄。我說小祖宗你能老實點嗎?你這才剛手術完啊!回去!”


    “我沒事。”阮柚安為了證明給他看,原地蹦躂了兩下,兩秒後忽然頓住。


    “怎麽了?”吳奈看她的表情,顫抖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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