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妙嫦粉臉通紅說道:“我爹爹騙你喝了千日醉當時我隻道是普通的桂花酒後來才知道是千日醉的。我我委實沒有與爹爹同謀。”秦元浩道:“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要不然我也不會再到你這兒來了。”封妙嫦道:“我最初還以為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呢。”秦元浩道:“我和金大哥聽得那兩個鷹爪孫的私語怕你吃虧這才跟蹤來的。”


    封妙嫦又是慚愧又是歡喜心裏想道:“原來你非但沒有怪我還在關心著我。”一張紅臉燒得更紅說道:“我雖然沒有同謀但我爹爹騙你喝了藥酒我我也慚愧得很!”


    秦元浩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傷損不必再提了。”


    封妙嫦道:“我爹爹說喝了這千日醉最少也要醉個七天七夜的。你是怎麽得的解藥?”封妙嫦昨日去找解藥覺解藥已失一夜惶恐不安不知是她爹爹取去還是給人偷去。


    秦元浩心裏想道:“原來金逐流說的果然不是謊話。”當下說道:“那位朋友給我服了一顆據說是用天山雪蓮飽製的碧靈丹。”封妙嫦見秦元浩麵色如常絲毫不帶病容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但如又換上了另一樣惶恐不安。


    封妙嫦低垂粉頸輕掠雲鬢過了半晌低聲說道:“我求你一件事情不不知可肯應允?”秦元浩道:“請說。”


    封妙嫦道:“你雖然不怪我但一定是恨我爹爹的了。是麽我爹爹實在不的該這樣對你的。”


    秦元浩道:“我正想請教姑娘令尊何以騙我喝下那千日醉?”


    封妙嫦道:“我卻想先問你江海天是奸人還是壞人?”


    秦元浩怔了一怔說道:“江大俠以俠義著稱江湖天下同欽焉能不是奸人?”


    封妙嫦道:“有人說他是朝廷的叛逆皇帝是不能反叛的這話可對?”


    秦元浩皺了眉頭說道:“這話想必是令尊說的吧?他曾是朝廷的武官。難怪他會說這樣的話。但普天下的百姓隻要不甘心於作韃子的奴才的則認為這話是大大的不對。滿洲韃子占奪我們的國土欺侮我們的漢人。這樣的韃子皇帝為什麽不能反叛他?”


    封妙嫦想起了平日山中的獵戶和她說的話心裏想道:“不錯書上雖然有‘國不可一日無君’的說話但也要看是什麽樣的皇帝壞皇帝是應該可以反對的。”她的理解力隻能達到這樣境地不過總算是開始識得分辨大是大非了。


    秦元浩道:“姑娘認為如何我說得對是不對?”


    封妙嫦道:“對很對。不過最先說江大俠是壞人的卻是我的文叔叔我爹爹是隨聲附和他的。”封妙嫦雖然不齒父親之所為但畢竟還是想維護她的爹爹故而在言語之中盡力為她父親開脫。


    秦元浩不知文道莊的來曆笑道:“你的爹爹既然和那姓文的是結拜兄弟他們說的當然是同樣的話了。但卻不知姑娘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封妙嫦道:“文叔叔說江大俠是壞人又說他和江大俠有仇故而要想去與他比武一雪舊仇。他怕進不了江家這才說動了我的爹爹請我爹爹幫忙騙你喝下了三杯千日醉的。他要文勝中冒充你的身份穿上你的衣裳取了你的請柬這才方便撞進江家。”


    封妙嫦並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計劃隻就所見所聞的來說秦元浩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但文道莊要想找江大俠報仇我敢斷定任他打的什麽主意都是決不能如願!”


    封妙娟道“但我爹爹說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


    秦元浩笑道:“江大俠的武功天下第一這卻是武林公認的。我雖然未見過江大俠的武功但你的文叔叔的武功我是見過的不錯當然遠遠非我可及但比起我那位姓金的朋友恐怕也強不了多少。依我看來他找江大俠比武隻是自取其辱。”秦元浩畢竟也是閱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隻當文道莊是依照江湖規矩去找江海無比武、報仇。因此聽了封妙嫦的話後反而一點也不擔心了。


    封妙嫦緊蹙峨眉說道:“文家父子自取其辱我不管他文道莊也不是我的親叔叔。但是我、我的爹爹……”


    說到此處秦元浩已經明白了幾分心裏想道。”你爹爹曾經當過大內衛士倘若因了此事受了那姓文的連累那也是活該。莫說我不想幫他要想幫忙也幫忙不了。”但這番說話他卻不方便當著封妙嫦的麵說出來。當下隻能勉強的安慰封妙嫦道:“既然隻是文道莊找江大俠比武你的爹爹隻要不強出頭想來江大俠也不會怎樣為難他的。”


    封妙嫦道:“但願如此。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幫一個忙。”


    秦元浩道:“你想我怎麽幫忙?如果是不違背我的師門的教訓的我可以答應。”


    封妙嫦心裏甚為難過麵色也大為尷尬要是依她平日的脾氣秦元浩說了這樣的話她是決不肯再開口有所央求的但此際她為了挽救她的父親隻能說了她所想要說的話。


    封妙嫦說道:“你到江家我、我想請你不要用你本來的名字。”秦元浩道:“為什麽?”他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一時間未能省悟封妙嫦的用意。


    封妙嫦道:“我爹爹跟了他們前往江家一定比你先到。”秦元浩道:“哦我明白了。我若說出我的真名實姓文勝中的假冒立即便要被我揭穿。他們父子隻怕當場就要給江家的親友拿下令尊隻怕隻怕……”封妙嫦道:“是呀我的爹爹當然也受連累。即使不被擒拿至少也要趕出江家眾目瞪瞪之下叫他、叫他何以自容?”


    秦元浩道:“文勝中冒充我然則我又冒充誰人?我沒有請柬又怎能進得去?”


    封妙嫦道:“你不必冒充什麽人隻是另用個名字不就行麽?你隻要露出一兩手本門的武功還伯江家的人不知道你是武當派的弟子?以江大俠與武當派的交情又怎能不讓你進去?”


    秦元浩心裏想道:“這倒算不得是教我謊言欺騙江家。但為了一個曾任朝廷鷹犬的人我值不值得如此做呢?”


    封妙嫦接著說道:“你到了江家請你悄悄地找著我的父親不用你說一句話他一見了你定知事情業已敗露他就會偷偷地走了。在你無須費力就可以救了我的爹爹。經過了這次教訓說不定他就會改過自新。我我也會勸諫他的。”


    封妙嫦望了秦元浩一眼接著又道:“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違背尊師的教訓要是你認為有違師訓的話我也不敢勉強於你。”


    秦元浩尋思:“封子已經洗手二十年師門教訓也有與人為善一條。倘能令他從此向善倒也是件好事。”當下點了點頭說道:“秦某願為姑娘效力。”


    封妙嫦喜不自勝說道:“多謝秦少俠以德報怨嗯秦少俠你要換過一身衣裳吧。我把文勝中的衣裳給你。”


    秦元浩的外衣已給文勝中剝去此時隻是穿著一件襯衫剛才經過一場激烈的打鬥早已撕破了好幾處裸露了皮肉。秦元浩經她提醒連忙說道:“好我正要找衣裳替換。你告訴我文勝中的房間我自己會去找。反正他先偷了我的衣裳我也不妨拿他的了。”


    秦元浩的身材與文勝中差不多隨便換了一套正好合適秦元浩出來隻見封妙嫦正在低沉思似乎是心中有甚為難之事見秦元浩出來這才抬起頭低聲說道:“你、你要走了麽?”


    秦元浩道:“後天便是江大俠嫁女的日子請恕我不能久留了。”驀地一省說道:“封姑娘你也恐怕不便留在家中了。”


    封妙嫦點了點頭指著車銳的那個屍說道。”是呀我正在想著這件事情這兩個自稱是我爹爹老朋友的人身份是大內衛士如今一個被殺一個逃了隻怕此事還有後患。”


    秦元浩道:“所以我勸你還是躲一躲的好。你有地方好去嗎?”


    封妙嫦朝著他秋波一轉默默無語搖了搖頭。


    秦元浩道:“若是無親可投到鄰縣去住幾天也好。五天之後你爹爹總可以回到家了。那時你再回來你爹爹可以給你作主。”


    封妙嫦大失所望她原是想秦元浩帶她走的即使她不方便同往江家也可以在東平鎮上等他。但她卻不好意思去求秦元浩帶她尤其剛才她求秦元浩幫忙她的父親秦元浩答應得已是相當勉強少女總有少女的一分矜持她還怎肯出口求情。當下淡淡說道:“不勞秦相公操心我自己設法應付便是。”稱號“秦大哥”一變而為“秦少俠”再變而為“秦相公”一次比一次疏遠。


    秦元浩的想法是:封妙嫦是個會武功的女子獨自行走江湖也算不了什麽何況隻是到鄰縣暫避幾天?二來他也不便與一個單身女子同行所以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要邀她作伴。他卻怎知封妙嫦此時複雜的心情?封妙嫦隻當秦元浩是輕視她心裏自思:“人家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怎看得起你如此出身的女子?你不知自量妄想人家把你當作朋友這不是太可笑了麽。”她深深感到心底的難堪神色也就不禁要冷冷淡淡了。


    秦元浩道:“好那麽姑娘請自珍重了。”他走出封家心情也不自覺有些兒悵憫想道:“但願她能得平安。”哎我這次救人沒有救徹底這也是無可奈何。”他一看日頭已將近午忙著要趕往東平隻得把封妙嫦的影子壓下去專心趕路。


    走到山下忽見金逐流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秦元浩大喜道:“金大哥你還沒走?”金逐流道:“唔我已經睡了一個大覺。你倒來得早呀居然舍得離開那麽標致的大姑娘了麽?”


    秦元浩道:“金大哥說笑了我找衣裳替換耽擱了會兒。”


    金逐流道:“怎麽樣如今你可明白了麽?”


    秦元浩道:“明白了多謝金大哥相救之德。”說罷恭恭敬敬的向金逐流磕了三個響頭。他想起自己起初還隻當金逐流是胡亂吹牛如今才知道金逐流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心裏十分慚愧。


    金逐流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拉他起來卻又停住笑道:“也罷你這三個響頭我也還可以受得起。”


    秦元浩道:“金大哥上哪兒?”金逐流道:“你上哪兒?”秦元浩道:“我往江大俠那兒喝他女兒出閣的喜酒。”


    金逐流道:“哪個江大俠?是江海天麽?”秦元浩道。”不錯。”心裏奇怪江湖上說起“江大俠”三字無人不知道是江海天這小叫化卻還要多此上一向而百居然敢直呼江海天之名。


    金逐流道。”哦江海天居然有這樣大的女兒可以出嫁了?”


    秦元浩心裏暗笑:“江大俠的女兒年紀隻怕比你還長一兩歲呢你竟然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氣。”此時他雖然知道金逐流說的救他之事不是吹牛但卻認為他動輒把人家當作晚輩這還是吹牛無疑。


    秦元浩忍不住嘲他兩句:“金大哥你這麽說莫非江大俠也是你的晚輩?”


    金逐流道:“他不是我的晚輩我也不是他的晚輩馬馬虎虎算作平輩好啦。”


    秦元浩暗暗搖頭想道。”各派掌門至多也隻能與江大俠平輩論文你居然也與他扳作平輩。不過也還算好你不敢以他的長輩自居這牛皮還不算吹得太大。”


    金逐流仍是一副懶洋洋的神氣根本不理會他想些什麽說道:“好你去喝江海天嫁女的喜酒妙極妙極!”秦元浩道:“怎麽妙極?”金逐流道:“我有好幾天沒有吃飽正好跟你到江海天那兒大大吃他一頓我和你同去你做一份賀禮兩個人吃他也可以吧?我想他總不好意思拒我入席。”


    秦元浩道:“金兄與江大俠可是相識?”


    金逐流道:“我知道此人沒有見過。”


    秦元浩道。”金兄同去小弟求之不得。隻是金兄這個模樣前往恐怕……”他還沒說完金逐流就打斷他的話道:“怎樣?賺我衣裳破爛?嫌我肮髒?嫌我是個身上帶有臭氣的小叫化?江海天難道竟是個嫌貧愛富的人麽。”


    秦元浩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江大俠好客天下皆知金兄如此本領豈有不配作江大俠客人之理?不過打扮得整齊一些這也是對主人的恭敬。金兄到前麵小鎮小弟替你買一套新衣如何?你理一理用不了多少時間咱們晚上多跑些路明天還是可以趕上的。”


    金逐流“哼”了一聲說道:“我就是喜歡以本來麵目示人何必作偽?”說罷抓起一把汙泥索性反把麵皮塗得更髒一些汙手一抓頭又把頭弄得更亂冷笑說道:“我就是這副樣子去你若是怕我丟你的臉你我就各走各的不用你陪我了。”


    秦元浩心裏暗笑:“你塗汙了麵孔這不正是掩飾了本來麵目?”但他怕金逐流生氣卻隻得說道:“是是。金兄乃風塵異士何在乎外表衣冠?小弟俗人之見:說錯了話還望金兄海涵。”金逐流雙眼一翻說道:“我不管你是雅也好俗也好我隻求有得大吃一頓。嘿嘿我的鼻子已然聞到江家的酒肉香了。走快走!”


    秦元浩一路擔心著兩件事情一是恐怕誤了時候倘若文道莊在他們到達江家之前已經向江海天挑戰那麽封子隻怕也難免受牽累。他是受了封妙嫦之請要挽救她的父親的。若是不能及時阻止心中難免不安。第二件是恐怕江家的人不肯放金逐流進去以金逐流的脾氣說不定會大鬧一場。那麽也就更難以為情了。


    本來他們是可以在正日早上到的因為秦元浩在封家耽擱了半天路上金逐流又到大戶人家偷了兩次酒肉來吃秦元浩要用銀錢替他買酒他也不肯答應說是叫化子要花錢買酒食豈非笑話討不到就隻有偷。


    秦無浩碰上這樣怪脾氣的一個人真是給他弄得啼笑皆非卻又不取違拗他隻好歇了兩回等他偷了酒肉出來分食。就這樣的一再耽擱盡管秦元浩已是加快腳步到達江家之時已是日頭過午。


    江家的知客看見秦元浩與一個肮髒的小叫化同來頗為驚異。金逐流偏不“識相”一個人就先搶上前去。看門的把手一攔強笑說道:“請怒小的眼拙認不得貴客。不知可否賜示我們主人所的請柬。”


    金逐流翻起一雙白眼說道:“什麽請柬?我不是貴客我隻知道叫化子討飯是從來不用請柬的!”看門的忍著氣道:“小哥說笑了。但既沒有請柬那就……”這還是因為看門的知道江海天性平喜客要不然早就把這“小叫化”轟了出去不會對他如此客氣了。


    那當知客的是鄧山派的一個弟子較有見識但也捉摸不透金逐流是真的叫化還是假的叫化金逐流道:“那就怎樣?”知客道:“沒什麽樣不過……”金逐流道:“不過什麽?”


    那當知客的又是尷尬又是著惱心道:“怎的來了這樣一個不通人情的叫化。”他的意思是希望金逐流有自知之明倘若真是叫化子的話那就應該留在門外等候主人家分派酒肉;若然是有來曆的話那也應該把來曆說明。這番話當知客的不便直說出來隻能吞吞吐吐的暗示。偏偏金逐流“不識相”非“打爛沙鋼問到底”不可。


    秦元浩連忙上前說道:“晚輩是武當派弟子。這位金兄是我的好友。”知客的聽說是武當弟子臉上不覺又露出詫異之色。


    金逐流道:“咦你這個人是怎麽的?要嘛請我們進去要嘛把我們趕跑。羅哩羅唆地問個不休算是什麽?”


    那當知客的忍住氣不理金逐流卻轉過頭問秦元浩道:“對不住我還要請教請教。請問這位師兄高姓大名令師是哪一位?”秦元浩報道姓“秦”卻捏了一個假名。


    那當知客的說道:“秦師兄請等一等。”進去通報過了一會隻見一個身材碩成的少年走了出來拱手說道:“原來是武當派的秦少俠來到請恕失迎了。剛才貴派也有一位姓秦的師兄來到大名元浩卻不知與秦少俠是怎麽個稱呼?”


    秦元浩麵上一紅隻得胡亂說道:“他是我的哥哥我們兄弟二人都是在敝派雷掌門的門下。”雷震子門下弟子甚多這少年也弄不清楚不過心中卻是頗有所疑於是問道:“你們兄弟怎的不是一起同來?”


    秦元浩平生不慣打謊一時未能臨機應變。金逐流已搶著替他答道:“你們有所不知這位秦少俠最怕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奉了師父之命拿著請帖來的他卻是瞞著他的哥哥來的他怎敢與他哥哥同在一起?到了這兒再給哥哥覺那倒無妨。隻要你們肯招待他他哥哥總不好意思把他趕跑你說是不是?”


    那少年笑道:“原來如此。家師與貴派乃是兩代交情隻要是貴派的弟子到來我們哪有不恭迎之理?秦少俠請。小弟迎逢來遲還請恕罪。”說罷伸出手來與秦元浩一握。


    原來這少年乃是江海天的大弟子葉慕華。葉慕華入門在宇文雄之後但年紀卻比宇文雄稍長聲名也比宇文雄大宇文雄為了尊敬他便要讓他做掌門的大師兄。葉慕華不肯答允後來由江海天提出折衷的辦法不依入門先後為序讓葉慕華作大師兄但掌門弟子則仍由宇文雄擔任。


    這是由於葉慕華另有家傳的武功本領雖然最強但本門的武功卻不及宇文雄之純粹掌門弟子應該是立本門武功最有心得的人而且葉慕華是在宇文雄己被立為掌門弟子之後才拜姑父為師的江海天也不願意再多事更換了。


    其時已是在小金川之戰的三年之後。葉慕華曾擔任過當年援川的義軍統帥天下知名。武林人物大都與他相識故此這次師弟師妹成婚就由他擔任江府的總知客。要有身份的人物來到才由他出迎的以秦元浩的身份本來還無須驚動到他隻因那位在大門迎客的鄧山弟子對秦、金二人的身份起疑這才請了葉慕華出來好讓葉慕華作主。


    葉慕華對金逐流替秦元浩所編的那段謊言心中也並不相信所以他說隻要是貴派的弟子到來我們哪有不恭迎之理?”這兩句話話中之意已含有懷疑秦元浩不是武當門下之意。秦元浩是個誠樸的少年但卻並非愚蠢之輩一聽也就聽懂了葉幕華的意思。於是在葉幕華伸手與他相握之時他就使出了本門的內功。


    葉慕華正是要藉握手為禮來試探秦元浩的虛實。一試之下隻覺秦元浩的掌力剛中有柔正是武當派的正宗內功。葉慕華逐漸加強掌力加到了五六分這才見秦元浩的眉頭略皺。


    葉慕華心裏想道:“他不過二十歲左右居然能接得住我的五成功力這定然是雷震子的得意高徒無疑了。”要知葉慕華身兼兩門的七乘武學年紀雖然不到三十歲本領已差不多可以擠進一流高手之列能敵得住他的五成功力的在江湖上已是罕見的了。


    葉慕華鬆開了手說道:“秦少俠請進。請問這位金兄又是哪一派的令師是誰可肯賜告。”


    金逐流哈哈笑道:“什麽你叫我金兄這稱呼可有點不對?”葉慕華道:“不知有何不對?”秦元浩生怕金逐流說出不中聽的話來忙向他打了一個眼色。


    金逐流麵色一端說道:“我是個小叫化你怎能與我稱兄道弟。實不相瞞我是特地為了吃一頓不花錢的酒肉來的我是乞丐世家哪來的什麽門派?這位姓秦的朋友是因為我在路上替他趕了兩條惡狗因此他也就有心帶我來吃你們一頓於他不費於我有惠這算盤不是打得很響麽?嘿嘿他說我是他的好友這是假的他隻是要報答我的人情而已普普通通的朋友那還馬馬虎虎可以算得。好我都已實話實說了招不招待我這個小叫化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金逐流一片瘋言瘋語把秦元浩弄得麵上一陣青一陣紅隻好勉強笑道:“這位姓金的朋友最喜說笑他……他……”秦元浩想為金逐流作一個介紹可是他也不知道金逐流的來曆又不便提起金逐流在封家救他之事因此連說了兩個“他”字便期期艾艾地說不下去了。


    葉慕華道:“金兄說笑了。”伸出手來。金逐流道:“哦你也肯與我親近親近麽。”當下雙手一搓汙穢的泥屑在掌心泛起一片看得那個邙山派的弟子也不禁皺了雙眉。


    葉慕華素來好潔但為了試探對方的虛實卻是不敢皺眉大大方方的便與金逐流握手心中想道:“你戲弄我我且教你吃多少苦頭。”


    葉慕華逐漸加掌力隻覺對方毫不運勁相抗他加到了**分對方仍是神色自如臉上笑嘻嘻的似乎根本不知道葉慕華是在試探他的本領。葉慕華大吃一驚心裏想道:“以我現在所使的掌力已是足以開碑裂石怎的是小叫化還是毫不感覺的樣子?”當下一狠把全身氣力都使了出來而且是專傷奇經八脈的大乘般若掌力。


    大乘般若掌力剛猛無比但說也奇怪這股掌力了出來!竟似把一塊石頭投入海中對大海固然無損而且也仍然是難測大海的深淺。葉慕華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心道:“恐怕要我的師父才能試出他的虛實了。”心念未已忽覺一陣頭暈。這並不是金逐流運勁反擊所致而是因為大乘般若掌力甚傷真氣葉慕華把全身氣力都使了出來身體自是不免有疲軟虛弱的反應。


    葉慕華連忙放開了手說道:“金朋友武功深不可測佩服佩服!”他剛才稱金逐流為“金兄”碰了一個釘子一時想不到適當的稱呼遂依江湖上對陌生人的普通稱謂叫他一聲“金朋友”。


    不料金逐流又是雙眼一翻似乎又想脾氣的樣子但隻是瞬息之間他又恢複了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態度笑道:“你居然肯和我這樣肮髒的小叫化做朋友難得難得!好你既然肯以朋友待我我也願意把你當作我的朋友了。葉朋友你不必客氣你的武功也很不錯呀。”葉慕華道:“還得請金朋友指點指點。”


    金逐流哈哈一笑說道:“我本來也可以指點你的但你既然有江海天指點那也就用不著我了。”此言一出秦元浩大驚失色。江家的門客聽他說得如此之不客氣而風直呼江海天之名也都不禁麵有怒容。但葉慕華卻是並不動怒心中想道:“這小叫化一定大有來曆且待他進去之後我去稟明師父一定可以查知他的底細。”


    金逐流一笑之後接著又道:“我說你的武功不錯這可不是客氣。你是帶藝投師的吧?”葉慕華道:“不錯。”金逐流道:“你的大乘般若掌力開頭練得不對這門功夫並非單純以霸道為主的。大約你跟了江海天幾年這才逐漸改正過來。但火候未到因此就顯得駁雜不純。你以後對本門武功還須苦學勤練!不過話說回來你隻跟江海天幾年就練到如此境界也確實是很難得了!”


    這番話說得更不客氣簡直是長輩教訓後輩的口吻可是葉慕華聽進耳中卻是不由得又是吃驚又是佩服金逐流指出他的缺點不但說得十分中肯而且也正是江海天不久之前對葉慕華說過的。


    葉慕華好生駭異心裏想道:“我是在除掉葉淩風那賊子之後才拜姑父為師的此事知者甚多。這小叫化說得出我是帶藝技師不足為奇。但奇就奇在他怎麽知道我的練功秘密?連我自己也是還是最近才察覺的毛病他也看得出來?苦非對本門的內功心法深有造詣焉能如此洞若觀火?此事可真是邪門。”


    金逐流道:“你肯和我做朋友想必可以讓我白吃一頓了吧?吃飽了我再與你談論武功。”葉慕華道:“金朋友光臨我們是求也求不到的。請進!請進!”


    江家賀客如雲成名的武林人物不知多少。秦元浩是個初出茅廬的武當弟子混在賀客之中誰也不注意他。但金逐流可不同了滿堂賀客雖然沒有一個人認得他但對這麽一個怪模樣的小叫化卻是無人不加注視感到驚奇。


    葉慕華道:“秦少俠你可要和令兄相見麽?”秦元浩說道:“葉兄不用費神小弟自會找池。葉兄招待別的貴客吧。”金逐流道:“他怕他的哥哥要席散之後才敢見他哥哥的但和他哥哥同來的那兩個人倒不妨讓我先見一見。”


    葉慕華道:“好我替你去找他們。”心裏暗暗奇怪“這小叫化又怎麽知道秦元浩是和兩個人同來的?照秦元浩的說法連他的弟弟也不應該知道的嘛。嗯這次來的武當弟子也真特別兄弟二人各走各的而又各自帶來了一個武功極高、來曆不明的人物!這個小叫化又要比剛才秦元浩帶來的那個漢子更為奇怪!”


    原來文勝中、文道莊和封子來的時候也是葉慕華接待的。文勝中持有請帖冒充秦元浩的身份;他的父親文道莊世叔封子則冒充是他的朋友。文勝中有請帖葉慕華對他的身份自是毫不懷疑因此也就用不著試探他的武功路數。對文道莊封子二人葉慕華則曾經試探如同試探金逐流一樣也是藉握手為禮來試探的。封子也還罷了文道莊的功力可是非同小可他一試之下虎口給文道莊暗運三象神功震得隱隱作痛也是像試探金逐流一樣試探不出文道莊的來曆。


    葉慕華正要去找封子與文道莊李光夏走來說道:“大師哥師父找你去陪客。二師哥和師姐就要出來敬酒了。”葉慕華道:“好我等一會就去。夏弟你替我陪這兩位貴客。”秦元浩道:“葉兄請便。我也並不急於就見他們。”秦元浩隻是想讓封子看見他可不願意驚師動眾。


    江家因為賀客眾多乃是分批入席的。秦元浩來得遲此時宇文雄與江曉芙已經拜過了堂第一輪的酒席也早已開了。


    葉慕華道:“兩位請先用茶點待會兒入席。”金逐流笑道:“好先吃點心再嚐盛宴吃一頓等於吃兩頓對我這小叫化正是得其所哉。葉朋友你隻管請便我吃東西是不用人招待的。”


    酒席設在花園花園兩邊是長廊未入席的賀客就在長廊喝茶既可賞花又可看熱鬧秦元浩把眼四望但見滿園子裏鬧哄哄的一時間哪裏能夠現封、文等人。


    此時各席賀客都已坐走唯有主家那一席尚未排好座位。這一席按照習慣乃是兩家的長輩以及至親好友與主家所認為的貴賓坐的。男家的宇文雄父母早喪並無親屬。女家的長輩也隻是江海天夫婦二人江海天的父親江南前年已去世了。葉慕華與耿秀鳳早已成婚他們二人以師兄師嫂的身份也坐在主家一席兼作陪客。另外還有六個座位卻是煞費安排。江海天交遊遍天下賀客中成名的人物不可勝數邀請這個不邀請那個就難免有厚此薄彼之嫌。


    江海天先請了丐幫的幫主仲長統和峨嵋派的一陽子入座。仲長統在賀客中輩份最高丐幫與江家的淵源又極深厚江海天請他與自己同席自是無人閑話一陽子是峨嵋派上輩長老金光大帥的俗家弟子現任峨嵋掌門閑雲長老的師弟除了仲長統之外就數他的輩份最尊了是以江海天將他當作貴賓。但請了這兩個人之後還有四個空位卻不知請誰來坐才好。


    穀中蓮笑道:“你累來喜歡後起之秀何不清幾位少年英傑一同入席也好讓他們晚一輩的交交朋友。”江海天得妻子一言提醒笑道:“不錯。就請唐大俠過來。”江海天所請的這個少年乃是天山派掌門唐經天的兒子唐加源。唐加源的輩份倒是很高與江海天屬於同輩不過年紀隻有十多歲。在許許多多的成名人物之中他也還是被認為“後起之秀”的。


    唐加源坐上主家席上還有三個空位江海天想了一想笑道:“武當派的掌門雷震子有封信給我推薦他的得意弟子秦元浩給我相識聽說他已經來了還有兩位和他同來的朋友就請他們人都坐上來吧。”


    江海天突然想到這樣安排除了他著重雷震子的交情與及喜愛後輩的心理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他己所得葉慕華的稟報知道與“秦元浩”同來的兩個朋友之中有一個人武功極高但卻無人認得他是誰。文道莊是經過改容易貌的而且他不到中原也已有二十年了是以在賀客中雖有幾人二十年前曾見過他亦已不認得他了。故此江海天想請這人過來一見。至於封子則是陪襯的既然是與秦元浩同來也就不能不請他了。


    文道莊聽得江海天要請他同席這是他事先沒有料到的不禁大吃一驚。但轉念一想不來也已來了此時若然逃跑更惹嫌疑而且坐上主家的席位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偷襲於是把心一橫便站了起來神色自如地笑道:“這怎麽敢當江大俠太客氣了。”


    葉慕華走到他們原來所坐的那席說道。”雲先生、秦少俠兩位是第一次光臨的貴客奉家師之命請兩位上坐。咦還有一位風先生呢?”文道莊、封子都是用的假名取了一個同音的姓。文道莊自認姓“雲”封子則認姓“風”。


    文道莊是老奸巨滑心內吃驚神色絲毫不露。文勝中卻不禁露出張皇失措的神色尤其當他一看不見了封子的時候更是吃驚。


    文道莊也不知封子何往急中生智說道:“風先生肚子有點不大舒服叫我們不必等他嘿嘿他恐怕是、恐怕是……”皺皺眉頭笑了一笑暗示他是怕說出“如廁”二字太過不雅。


    葉慕華道:“好那麽兩位請先上座。”文勝中道:“我是未入流的小輩江大俠如此客氣我是更不敢當。我找不如去照料風先生吧。”葉慕華道:“家師正是想請小一輩的少年豪傑與天下英雄相識這是家師的一番美意請秦少俠不必推辭了至於風先生嘛我叫人去找他就是風先生也不是什麽大病秦少俠無須擔憂。我們這裏也有人照料他的。”


    文道莊暗暗踢了兒子一下示意叫他鎮定說道:“既然是主人家一番美意咱們隻有恭敬不如從命了。”於是兩父子就在葉慕華帶引之下過去與江海天相見。


    江海天道:“秦世兄令師與我有二三十年的交情我知道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來到這兒我把你當作子侄一般你用不著拘束不安。好你們兩位一個是天山派的後起之秀一個是武當門下的少年英傑你們兩人坐在一起親近親近。”把文勝中的座位安排在天山派少掌門唐加源的旁邊。


    文道莊的改容易貌之術十分巧妙江海天和他隔別了二十年果然認不出他說道:“雲先生遠來江某有失遠迎。不知雲先生與水雲莊的雲莊主可是本家?”文道莊含糊答道:“不是。我隻因仰慕江大俠的大名難得有此機會秦世兄邀我來我也就不請自來了。”


    江海天早已聽得葉慕華的稟報說是此人武功極高但他以主人並兼武學大宗師的身份卻是不便親自出手試他。不過江海天聽了他的話也不覺起了一點懷疑。


    正是:


    隻見貴賓虛位待誰知卻是對頭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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