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紅英柳眉微蹙心裏想道:“這人說話七顛八倒莫非是有神經病的?”於是說道:“你既然不知道他的消息為何要我問你?”


    金逐流笑道:“難道你不關心李敦嗎?照情理而論我以為你是應該問我的。至於我知不知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你不問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


    史紅英笑了一笑說道:“也算你說得有理。”話雖如此其實史紅英已是怕了金逐流的纏夾不清。


    金逐流笑道:“如何?你也認為我說得有理了吧?關於李敦之事……喂喂我還有話說呢你怎麽就要走了?你不關心李敦麽?”


    史紅英道:“不錯我是關心李敦的你以為我應該問你我也問過了你既然不知道那就請吧。恕我少陪了。”


    金逐流道:“不不我還有話說呢我雖然不知道李敦的下落但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我可以幫忙你打聽他的消息的。”


    史紅英道:“不用你費神了要打聽我可以自己打聽。我和你又不是一路你有了什麽消息還要輾轉托人來告訴我這太麻煩了。”


    史紅英歇息己過便要上路。金逐流道:“且慢且慢!”史紅英道:“怎麽你還有什麽話說?可不要再談李敦了我怕了你的哆嗦!”


    金逐流怔了一怔笑道:“這次不提李敦了但你可忘了一件事情了。”史紅英皺眉道:“什麽事情?”金逐流道:“這塊玄鐵呀你忘記帶走了。”


    史紅英道:“玄鐵我不要了送給你吧。”


    金逐流道:“這就怪了你千方百計要取這塊玄鐵這又本來是你家的東西怎麽忽然又不要了?你不相信我是誠心送還你的。”


    史紅英道:“相信但我也是誠心要送給你的。”


    全逐流道:“這又為何?”


    史紅英道:“唉你這人真是糾纏不清你一定要我和你說個明白?”


    金逐流道:“為了這塊玄鐵我自己打了一架幫你又打了一架。就看在這兩場大打的份上我請你給我說個明白也不為過吧?”


    史紅英道:“好你這麽說那我是非告訴你不可的了。這塊玄鐵是我哥哥要送上京去給薩總管作壽禮的這你已經知道了。我不願意我的哥哥巴結薩總管但他不聽隻好暗中截留他的禮物你明白了吧?”


    金逐流道:“哦原來你的用心正是與李敦一樣對不住我又要提起他了。”


    這次史紅英卻隻是點了點頭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接下去說道:“不錯那串珍珠也是我偷了來給李敦的為的就是不想我的哥哥巴結那個什麽薩總管。”


    金逐流道:“哦這麽說來倒是你主謀的了你不怕你的哥哥知道?”


    史紅英道:“我知道哥哥是會大雷霆的但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他的好我想他會慢慢明白的。我是準備在偷了這塊玄鐵之後躲過一些時候待他氣平了再去見他。”說至此處驀地心裏想道:“我與這人素昧生平為什麽要把我心裏想做的事情都告訴他?”


    金逐流道:“姑娘如此苦心實是可敬。隻是這塊玄鐵乃是稀世之寶你給了我不太可惜了麽?”


    史紅英道:“雖是稀世之寶對我卻無甚用處。我不是使劍的何必占有它?你拿了去以後可以找一個高明的鑄劍師給你造一把天下無雙的寶劍。”


    金逐流道:“多謝了但你沒有這塊玄鐵卻怎生向你哥哥交代?你總是要回去見他的呀!”


    史紅英淡淡說道。”這就是我的事情了不必你替**心。”


    金逐流也覺得自己問得太多不好意思再問下去。當下訕訕地拿起那紅漆匣子說道:“好你既然誠心送給我我也隻好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嗯史姑娘你上哪兒?”金逐流本來是不想再問她的了。但在她臨走之時卻還是禁不著要再問一句。


    史紅英一麵走一麵說道:“咱們萍水相逢多謝你拔劍相助之德我也已經報答過了。各走各的我用不著知道你的行止你也何須問我的去處。”


    金逐流碰了她的釘子大是尷尬一時間口不擇言打了個哈哈說道:“哦原來你送我這塊玄鐵其實乃是想還我的人情。”史紅英傲然說道:“不錯我生平不願受人恩惠。”金逐流道:“可惜你忘記了一件事情。”史紅英道:“什麽事情?”金逐流道:“你忘記了這塊玄鐵本來是在我的手中的我若想要它似乎用不著你送給我!”


    史紅英勃然變色說道:“好那麽閣下的大恩以後我徐圖報答就是!你可以讓我走了吧?”


    金逐流連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史紅英不理他的說話一個勁兒地走走得已經遠了。在這樣情形之處金逐流若然再去追她已是跡近無賴。而且史紅英的輕功與他相差不遠金逐流手上提著百多斤重的玄鐵即使厚著麵皮去追隻怕也是追不上她隻好罷了。


    金逐流目送她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視線之下不知怎的忽有惘然若失之感!


    金逐流目送著史紅英的背影漸遠漸隱終於看不見了金逐流心裏自思:“不知她是去什麽地方?恐怕就是去找李敦了吧。”忽地想起了史紅英所說的那幾句話:“咱們萍水相逢我用不著知道你的行止你也何須知道我去什麽地方!”金逐流不覺驀然一驚啞然失笑心道:“一點不錯。這正是: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可是史紅英的影子仍然盤旋在他的腦海揮不去抹不掉。她那明豔絕俗的姿容卓不凡的本領落落大方的態度都給金逐流的印象是太深刻了!金逐流在自嘲自笑之後自己都不禁覺得奇怪起來忽然間他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不由得心頭顫慄暗暗吃驚:“我剛才為什麽幾次三番和她提起李敦?哎這難道不是在探測她的情意麽?哼哼!金逐流呀金逐流你是在妒忌李敦了!”


    金逐流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惘惘前行!自思自責:“朋友妻不可欺。李敦和你好歹也算得是個朋友了為什麽你老是在想著他的意中人?金逐流呀金逐流你應該做個光明磊落的男子漢心裏怎能有對不住朋友的念頭!哎呀你羞也不羞?”


    想至此處金逐流滿麵通紅。但走了一會給冷風一吹腦袋清醒了些想道:“倘若這位史姑娘當真是李敦的妻子我當然不該有非份之想。不是妻子已是情人我也不該插足其間。可是看她剛才的神態她對李敦又似乎隻是朋友的關心?”


    金逐流自思自想對自己所下的這個“判斷”自己也不敢斷定是對了還是錯了。心裏不覺又在想道:“不對不對。這是董十三娘對圓海說的董十三娘是她哥哥的情婦她當然會知道他們的秘密照她的說法他們已然是情侶無疑了。這難道有假嗎?而且她能夠把哥哥要送給薩福鼎的明珠偷給李敦即使隻是朋友這份交情也是很不淺了。金逐流呀金逐流你切不可以心存雜念了。”


    金逐流強自壓抑下自己心中的胡思亂想繼續行程。可是他雖然勉強抑製了自己不去再想史紅英了**幫的事情他卻還是在想著的。


    **幫的幫主史白邵要給大內總管薩福鼎賀壽而薩福鼎的壽期就在下月距今不過一個多月了。金逐流心想:“我奪了**幫的賀禮不知史白邵還會不會去給薩福鼎拜壽我倒想去看一看。到了那天江湖上的敗類也必定有許多人去給薩福鼎祝壽的趁這個機會我便認識認識這些敗類豈不正好?對就這樣辦趁這個熱鬧很是值得!”


    金逐流本來是準備遍遊江南名勝然後才北上京華的。如今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當然是不能按照原來的計劃了。他從蘇州北上遊了鎮江的金山寺再折而西下從當塗附近的采石磯渡江。


    采石磯是南來名將虞允義大破金兵之處金逐流選擇此地渡江正是抱著懷主幽情想憑吊當年的英雄事跡用以消除自己的心中雜念。


    金逐流第一次來到長江之濱放眼一望隻見大江東去滾滾奔流默念蘇東坡的名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頓覺胸襟開闊。


    金逐流沿著江邊走去走了許久找不著渡船。不禁有點奇怪想道:“現在又不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怎的卻沒有渡船?”忽聽得櫓聲咿啞一條小船從蘆葦叢中搖出來船上的梢公問道:“客人可是要渡江麽?”金逐流喜道:“正是。”迫不及待不等那小舟靠攏岸邊便跳上船去。“


    金逐流那個紅漆匣子內藏玄鐵有百多斤重跳上船去小船自不免搖晃起來船頭往下一沉。這梢公是個有經驗的老手“咦”了一聲露出詫異的神情;看了金逐流一眼說道:“客官你拿的是什麽東西這樣沉重?”金逐流笑道:“總不會是金銀珠寶就是了。你嫌我帶的東西重給你加倍的船錢就是。”


    梢公哈哈一笑說道:“這倒無需我當作是多搭一個人罷啦。渡江一次一錢銀子一個人兩個人都是一樣。我怕的隻是你帶了貴重的東西若然失事我擔當不起。”金逐流道:“今日風平浪靜我看是不會失事的吧?”那梢公道:“客官有所不知長江上新近來了一股水寇時不時有搶掠民船之時。你帶的是什麽東西可以說給我聽嗎?”


    金逐流隻怕他不肯渡他過江笑道:“你不用擔心出了事我不怨你。我帶的東西強盜搶了也沒有處的說給你聽你也不知道。”金逐流雖然覺得這個梢公未免有點多事但也隻道他是小心謹慎並未疑及其他殊不如這梢公正是欲擒先縱好讓金逐流放心搭他這條船的。


    船到中流金逐流豪氣盡放聲吟道:“雪洗虜塵淨風約楚雲留。何人為寫悲壯?吹角方城樓。湖海平生豪氣關塞如今風景剪燭看吳鉤剩喜燃犀處駭浪與天浮。憶當年周興謝富春秋小喬初嫁。香囊未解勳業故優遊亦壁磯頭落照淝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我欲乘風去擊楫誓中流。”


    這是南宋詞人張於湖寫的“水調歌頭”正是當年他在采石磯戰役之後寫來歌頌虞允文的。


    此詞寫宋軍大捷“雪洗虜塵靜”之後凱歌高奏笑看吳鉤的景象與豪情詞中把虞允文比作赤壁破曹的周瑜淝水殲秦的謝玄同樣建樹了千秋的勳業。盡管物換星移滄桑變幻“磯頭落照”“橋邊衰草”古人的英雄事業已成陳跡但他們以弱勝強的抗敵精神還在鼓舞著今人。詞雄意深不愧是一傳誦千古的佳作。


    金逐流放歌之後這才覺小舟似乎緩慢下來把眼一看隻是那梢公正在回轉頭來望著自己側看耳朵還似乎是在傾聽的模樣。金逐流笑道:“老梢公你也懂得這詞麽?”


    梢公笑道:“我隻懂得撐船劃艇哪裏懂得什麽食呀‘吃’呀。相公真好雅興我隻怕引來了賊人。”金逐流道:“怕什麽?”邊說邊拿起了小幾上的茶壺卻找不到茶杯。


    梢公說道:“這壺茶是剛才衝的想必還熱。相公你口渴自己斟吧。你若不嫌毒茶請用我的茶碗。”原來船家喝茶乃是用飯碗代替茶杯的。


    金逐流正是感到有點口渴遂拿起了那梢公的飯碗倒茶碗底似乎有點茶漬金逐流是個隨隨便便的人不耐煩刮卻那點茶漬斟了茶就端起來喝了。


    就在他喝茶的時候天上正刮起了風那梢公拖長了聲音道:“哎變天啦!”金逐流見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說話的時候目光更顯得異樣聲音也有些抖顫一種既驚且喜的心情令人一聽就感覺得到。


    金逐流心念方動隻聽得那梢公已在拍掌叫道:“倒也!倒也!”可是金逐流並沒倒下而是在冷笑說道:“原來你就是賊人!哼你這碗毒茶焉能害得了我?”伸出中指朝指一篤。一股熱騰騰的水線從指端噴射出來。原來金逐流覺得早不待毒藥作便以上乘的內功把那碗毒茶壓擠到了指端噴射出來。


    梢公一個側身手腳亦已給熱茶濺著火辣辣作痛幸而皮膚未破不至於中毒。梢公霍地站了起來提起鐵槳向金逐流當頭便擊縱聲笑道:“不錯我就是賊人你現在知道已經遲了!”


    金逐流笑道:“憑你這點本領要想害我那還差得大遠!”舉起紅漆匣子一格匣子裏是藏著百多斤重的玄鐵的這梢公焉能抵擋得住?喀喇聲響那柄包著厚厚鐵皮的槳也折斷了。


    可是這個梢公的本領卻也不如金逐流想象的那樣不濟鐵槳折斷他居然沒給震倒。不過他也當然知道不是金逐流的對手的了。


    那梢公腳點船頭身形飛起在飛身躍起之際還反手出三柄飛刀。金逐流舞動那個匣子準備格打飛刀卻不料那三柄飛刀都不是用來打他的隻聽得“咋嚓”一聲船上的那枝桅杆已是斷為三截。原來這梢公明知飛刀傷不了金逐流故而另施詭計斬斷船上的桅杆叫這隻船無法前進。他三柄飛刀同時斫著桅杆桅杆斷為三截卻隻是出一聲“咋嚓”的聲響使得飛刀的本領也算得是十分高明的了。


    待到金逐流覺要去抓那梢公之時桅杆已斷梢公亦已跳下了江中。


    江麵刮起了風水平如鏡的江心登時波翻浪湧小船上的桅杆已給斬斷風帆卸了下來這隻小船在急流中變得無頭蒼蠅似的團團打轉。


    金逐流是在海島上長大的經常出海遊玩當然懂得駕船可是鐵槳亦已斷了而且連斷槳也給那梢公掃下江中去了卻用什麽駕船。


    金逐流人急智生一麵用“千斤墜”的重身法定著小船一麵用手代槳劃水前進。此時他是逆水行舟靠手掌來撥浪前進當然甚為吃力但畢竟也是在緩緩前進了。


    風濤交作之中夾著“格格”的聲響這是木頭碎裂的聲音。金逐流吃了一驚心道:“莫非這梢公在搗鬼?”心念未已果然便看見船底裂開一洞江水汩汩冒上船艙。原來這梢公精通水性是長江有名的水鬼他果然是伏在船底鑿船。


    金逐流不動聲色突然把雙腳一撐船頭打橫掉轉金逐流大喝一聲一掌就向江麵擊下。


    船頭突然掉轉潛伏在船底的梢公一時未來得及跟著轉身失了掩護給金逐流的劈空掌力一震登時不由得他不在水底鑽了出來躺在水麵像一條死魚似的雙眼翻白呼呼喘氣還幸是隔著一重水麵否則這梢公已是要給震得五髒俱傷。


    梢公躺在江麵上仰泳此時他已是頭暈目眩四肢無力但求能夠逃生已是萬幸當然是不能再去弄沉金逐流這條小船了。仰泳可以較少用力但在狂濤駿浪之中這梢公也隻有在風浪中掙紮的份兒眼看是支持不了多久就要慘遭滅頂之禍的了。


    金逐流冷笑道:“你這叫做害人不成反害己嘿嘿、你準備去赴龍王爺爺的約會吧!”但在狂濤駭浪之中金逐流這隻小船已經滲水裂口還在擴大眼看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了。金逐流本來可以跳水逃生但卻沒有把握遊得過長江而且他也舍不得那塊玄鐵。


    風狂浪大金逐流空著雙手都沒把握遊過長江帶著沉重的玄鐵當然更是遊不過去的了。這玄鐵乃是稀世之珍若然任它沉埋江底金逐流又不舍得。


    正自躊躇不決忽見一艘大船順流而下疾如奔馬金逐流生怕錯過連忙跳出船頭揮舞雙手叫道:“救人呀!”就在這時那躺在水麵仰泳的梢公也出了一聲暗啞的叫喊。


    那艘大船緩慢下來船頭上站出一個粗豪的漢子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我是要救人!”把一條繩子拋出足有四五丈長剛好掃到那梢公的身旁梢公一抓抓著繩索那粗豪的漢子喝道:“起!”長繩一收把那個梢公扯上了大船。


    金逐流怔了一怔叫道:“這個是賊人我是給他害的快來救我!”那粗豪漢子放下了梢公又是哈哈一笑說道:“少安毋躁我就來救你了。哈哈衝看你這塊玄鐵我還能不救你嗎?”


    粗豪漢子把手一揮驀然間隻聽得劈啪連聲火蛇飛舞在這大船上一技接著一枝的火箭射了出來每一枝火箭都是射上了金逐流的這船小船。金逐流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大船上的人和這梢公是一夥的。他向他們求救正好給了他們以落井下石的機會。


    金逐流打落了幾枝迎麵射來的火箭但總不能打落所有射來的火箭。帶著熊熊火焰的蛇焰箭落在船板上落在那張卸下的風帆上甚至還有兩枝。火箭射進了船艙。金逐流撲滅得了東麵的火頭撲滅不了西麵的火頭不消片刻這艘小船已是燃燒起來。


    船底的那個漏洞也正在擴大金逐流忙於救火顧不得堵塞漏洞轉眼間船艙裏的水已經浸過了他的膝蓋水火夾攻之下金逐流除了棄舟而逃之外是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艘大船和金逐流這艘小船的距離在十丈開外金逐流若是遊泳過去隻怕未到中途就要給船上的亂箭射死。


    好個金逐流當真是藝高膽大在這生死存亡之際突然給他想到了一個極為冒險的主意他要仗著自己卓絕的輕功奪那艘大船!


    金逐流提起了那個紅漆匣子朗聲說道:“你不過是想要這塊玄鐵而已這個容易給你就是!”振臂一拋那個匣子帶著呼呼風響向大船上站在船頭的那個粗豪漢子迎麵飛去。


    金逐流左手拋出匣子右手已是拆下了一塊船板那塊船板則拋下江中。


    原來金逐流是要利用這塊船板作為踏腳板以便跳上那艘大船的。兩船之間的距離有十多丈金逐流的輕功再好也必須分作兩次才能跳上那艘大船。


    大船上那個粗豪漢子雙臂一伸接下了金逐流拋過來的玄鐵笑道:“好多謝你了!”笑聲未已蹬、蹬、蹬的就接連退了幾步。船艙裏有個人出來雙掌抵著他的背心他才幸免跌倒。不過他畢竟還是把這塊沉重的玄鐵接下了而且並沒有受傷足見功力之高比金逐流也並沒相差多少。


    就在此時金逐流從小船上騰身飛老伊如掠波海燕快得難以形容。那塊般板剛剛落下江心他亦已是跟著落下。船板還沒有給波浪卷去隻見他的腳尖輕輕一點登時又似皮球般彈起來身形如箭撲上大船!


    船艙裏有個人搶出船頭就是剛才用雙掌抵住那粗豪漢子背心的那個人搶出船頭猛地喝道:“好小子原來是你!下去吧!”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江海天嫁女那天曾敗在金逐流手下的那個文道莊。


    文道莊那次敗給金逐流是敗在招數不如若論功力他還稍稍在金逐流之上。此時金逐流身子懸空腳尖還未曾點著船頭文道莊已是使出“三象神功”雙掌並推要把金逐流從半空擊落推下長江!


    金逐流一招“彎弓射雕”半空中“鷂子翻身”雙臂斜分恍如雁翅右掌駢指如戟戳向文道莊額角的太陽穴左掌如刀用的則是個“劈”字訣徑向文道莊的琵琶骨劈下來。


    這一招兩式乃是攻敵之所必救也正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倘若是在平地上單打獨鬥文道莊還當真不敢和他硬拚非得閃避不可可是此時金逐流身子懸空文道莊占了以靜製動的便宜。隻要擋得一招不讓金逐落下船頭就可以將他擠下江去。二來文道莊並非單打獨鬥他還有那個盜魁幫忙。文道莊勝算在握於是也就一步不讓了。


    那盜魁接下了紅漆匣子退後三步穩步身形立即退而複上正好迎著撲上船來的金逐流。盜魁就用這個裝著玄鐵的匣子作為武器向金逐流猛擊。


    如此一來金逐流就不能用雙手都對付文道莊了百忙中他隻好迅變招雙掌斜分分敵二人。


    文道莊的功力本來就是稍稍在金逐流之上金逐流以一掌之力敵他雙掌自是抵敵不住何況還有那個盜魁功力與金逐流相差不了多少而且他用作武器打來的那塊玄鐵又是沉重非常。隻聽得兩聲悶雷也似的聲響金逐流在兩大高手夾擊之下便似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半空中一個翻身跌下了長江。


    金逐流雖然精通水性但因同時遭受兩大高手的掌力所擊跌下江中又受波浪衝擊饒是他內功深厚未受內傷他已是差不多就要昏迷了。


    迷迷糊糊中金逐流隱隱聽得有“撲通”“撲通”地跳水聲想是那船上的人跳下來捉他。金逐流強自閉了氣拔出劍來在水中亂舞。那盜魁在船上喝道。”讓這小子多灌幾口水慢慢的消遣他!”金逐流筋疲力竭雖然已是極力忍耐也不能不張開口透氣果然在喝了幾口水之後便即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逐流悠悠醒轉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摸索摸著了冰冷的石壁這才覺自己已是被囚在一間石室。


    金逐流定了定神心裏想道:“奇怪他們竟沒有給我加上鐐銬。”耳朵貼在牆上一聽隱隱聽得外麵有腳步聲走來走去!“想必就是看守他的匪徒。


    金逐流心想:“且待我養足了氣力再說。”他感覺四肢無力隻道是疲勞未曾消除的緣故不料坐下來試一運氣隻覺腹中似是空空蕩蕩真氣竟是無法運行。金逐流這一驚非同小動他本來是準備養足氣力之後仗著自己深厚的內功破門而出的。如今功力全消已是廢人一個縱有十八般武藝也是難以運用的了。


    忽聽得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停在門前其中一個說道:“裏麵似有聲息敢情是這小子醒了。咱們進去看看。”另一個道:“怕不會這樣快醒的吧?”那人道:“你不知道這小子是個非凡人物論理是不會這樣快醒的不過時他可說不定。舵主吩咐待他一醒就要提他去問話的他的夥伴道。”好那就進去瞧瞧吧。”


    金逐流閉了眼睛裝作熟睡那兩個看守一個舉燈在他麵前一照另一個還不放心又朝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試試。金逐流忍住了氣悶不作聲心裏想道:“待我恢複了武功叫你這兩個小賊知道我的厲害!”可是他的功力何以突然消失連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是否能夠恢複武功心中其實毫無把握。


    那兩個看守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就在門外議論。一個說道:“這小子是什麽人咱們的舵主這樣看重他叫咱們兩個不得好睡整夜要服侍他。”


    另一人道:“哦你還不知道這小子是誰?”


    那人道:“聽說竇老大很吃了他的虧要不是咱們舵主及時趕到他幾乎命喪長江。”竇老大即是暗算金逐流的那個梢公。


    他的同伴笑道:“竇老大算得什麽**幫的董十三娘和圓海青龍、白虎兩幫的幫主加上了紅纓會的宮秉藩都曾吃了他的虧呢!”


    那個看守吃了一驚說道:“這麽厲害!他到底是什麽人?”


    “金世遺的名字你聽說過沒有?”


    那看守笑道:“你當我是初出道的雛兒麽金世遺大名鼎鼎我豈有不知之理?二十年前他打遍天下無敵手。如今連他的徒弟江海天也是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了。不過聽說金世遺已經失蹤多年與這小子有什麽關係?”


    “金世遺就是這小子的父親。”


    那看守吃了一驚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了得!但我卻不明白咱們的舵主為何不殺了他不怕他逃出去報仇嗎?”


    他的夥伴笑道:“這個你倒不用擔心這小子縱是天大神通如今也是插翅難逃的了。咱們的舵主是為了**幫的關係才不殺他的。”


    那看守詫道:“他不是**幫的仇人嗎?”


    他的夥伴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幫幫主的妹妹私逃出幫你知道嗎?”


    “這又怎樣?”


    “聽說就是跟這小子私逃的史白邵要著落在這小子的身上找回他的妹妹的已經知照各個幫會代為查緝咱們的舵主與史白邵交情非淺如今捉獲這個小子當然要送給**幫落怎能就殺了他?”


    金逐流聽到這裏暗暗罵了一句“胡說八道”。心裏想道:“我受誣賴不打緊這謠言傳到了李敦的耳朵裏可不好聽。這史白邵也真是糊塗妹妹愛上了什麽人也不知道。”


    那看守說道:“唔這個道理我明白了可是為什麽姓金這小子如今是插翅難逃我卻還未明白。”


    他的夥伴道:“文島主有一種祖傳秘藥名叫酥骨散可以按照所服的份量減削對方的功力若是服了一茶匙多好的內功也會化為烏有。這小子在被捉上船的時候文島主就把一茶匙的酥骨散溶化在茶水之中灌他喝了。你當時不在場難怪你不知道。”歇了一歇接著又笑道:“要不是他服了酥骨散你想咱們的舵主怎敢讓他不帶手銬腳鐐又怎敢放心咱們兩個看守他?”


    金逐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著了文道莊的暗算。他暗暗咒罵文道莊的卑鄙但心裏卻又因此燃起了一線希望在他知道所服的是酥骨散之後。


    原來他的父親全世遺當年初識文道莊的叔父文廷璧之時也曾著過文廷璧的暗算。文廷璧騙他服了酥骨散才逼他較量武功把金世遺折磨得死去活來。(事詳《冰河洗劍錄》)


    金世遺受了這次折磨痛定思痛終於給他鑽研出一種可以對付酥骨散化功的吐納方法。


    當下金逐流就按照他父親所傳的方法盤膝打坐意存丹田放慢呼吸將真氣一點一滴的凝聚起來。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刻金逐流的真氣已是可以運行無阻。不過由於他服食的酥骨散的份量過多真氣隻能一點一滴的凝聚要急也急不來此時他雖然可以運氣無阻功夫卻隻不過才恢複了一兩分的光景。


    金逐流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心裏想道:“但盼在這兩個時辰之內可千萬別給他們覺才好。”他估計要完全恢複原來的功力至少也得兩個時辰。


    心念未已忽聽得又有一個人走來說道:“錢大舵主叫你我替你一會兒。”聲音非常熟悉原來是文道莊的兒子文勝中。


    金逐流吃了一驚心道:“他的身份是客人何以卻要他來這裏看守?”


    錢大就是那個講述金逐流來曆的看守他是舵主的心腹人很機靈。金逐流所疑心的他也曾想到了說道:“文公子這我怎麽敢當?你是貴客豈能要你替我看守?”


    文勝中笑道。”這是我自告奮勇來的你無須過意不去。聽說這小子連敗武林許多高手我來瞧瞧他長得什麽模樣是三頭還是六臂?”


    錢大以為他隻是好奇笑道:“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子罷了。並沒有紅眉毛、綠眼睛相貌一點也不凶惡倒像是個讀書的斯文人呢。”心裏想道:“文島主是舵主的上賓這次捉獲這個小子還都是靠了他的幫忙。他的兒子來這裏看守決不至於有什麽疏失。”於是謝過了文勝中也就放心走了。


    錢大所顧慮的“疏失”隻是怕金逐流逃走而已金逐流已是服了酥骨散的要想逃走除非是看守的人私自放他文勝中當然是決計不會私自放他的所以錢大很是放心。殊不知文勝中雖然不會私放金逐流但卻是要來暗害他的。


    原來文勝中早已是含恨在心要報私仇的了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還焉肯放過金逐流?隻是礙於**幫的關係此間的海沙幫幫主要把金逐流送去給史白邵落文勝中不敢公然加害剩下的就隻是暗箭傷人一途。他是想在造成既成事實之後叫海沙幫的幫主無可奈何。這個錢大是幫主的心腹人又比較機靈因此他要借故將他調開。


    錢大走開之後文勝中對留下的那個看守道:“打開門讓我進去瞧瞧。”這人隻是幫中的一個小角色不敢不依應了一個“是”字便打開牢門陪文勝中進去。文勝中做事倒是極為謹慎明知金逐流是服了酥骨散的也不敢絲毫大意一進了石洞立即便點燃了火折子同時拔劍防身


    火光一亮隻見金逐流靠著牆角低頭閉目“呼嚕呼嚕”地打著鼾。那看守笑道:“令尊的酥骨散真是厲害他已熟睡了十二個時辰了依然未醒!”


    文勝中“哼”了一聲冷笑說道:“金逐流這次看你還逃得出我的掌心?”唰的一劍就刺過去那看守大吃一驚叫道。”文相公不不可!”文勝中笑道:“你別慌我不是要他性命!”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劍已是刺到了金逐流的身上。


    隻聽到“叮”的一聲說也奇怪分明是刺在金逐流的身上卻似刺中了一塊石頭。原來金逐流早已料到文勝中不敢傷他的性命要暗算的話一定是挑穿他的琵琶骨文勝中一劍刺來他一個沉肩縮肘肩上的衣服鼓起這一劍刺穿了他那衣裳刺著了石壁。金逐流功力未複隻能使用巧計他拿捏時候的準確也當真是妙到毫巔。


    文勝中劍尖嵌石身軀不禁前傾。金逐流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馬上就點了兩個人的穴道。


    那個看守給他點著了穴道登時就跌倒了。文勝中則隻是悶哼一聲晃了兩晃卻沒有跌倒。原來金逐流的功力隻是恢複一兩分用來對付那個看守是綽綽有餘對付文勝中則還嫌不足封閉不了他的穴道。


    文勝中悶哼一聲長劍脫手猛的就是一掌他應變也算機警可是雙掌一交他仍然是敵不過金逐流的掌力。金逐流把他擊暈再補上一指用獨門手法點了他的“巨闋”“玉枕”“璿璣”三處大穴。


    金逐流笑道。”沒出息的小子連暗算別人的能耐都沒有。嘿嘿現在是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了!”正在得意忽地心頭一震隻覺四肢無力再也笑不出來。


    原來金逐流與文勝中拚了一掌所用的氣力已是過了本身的限度。跟著又使用獨門的重手法封閉文勝中的三處大穴真力消耗更多。當時不覺得待到敵人一倒他的精神鬆懈下來惡劣的效果立即就現出來了!他覺自己辛辛苦苦所凝聚的那點真氣已是消耗得幹幹淨淨!


    金逐流暗暗叫聲“苦也!”要知文勝中在這裏出了事不久一定會給覺那個錢大不久也要回來。而金逐流要完全恢複功力都至少還得兩個時辰。時間急促怎容得他再打坐運功?


    正自著急忽見有個影子在石窟外門一晃即過金逐流都未曾看得清楚那人已是拋了一件東西進來。正是:


    黑牢囚俠士暗室現紅妝。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骨丹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梁羽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梁羽生並收藏俠骨丹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