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這座星艦曾經被用於……探測深淵之門!”


    珊多拉神情凝重,話語斬釘截鐵。


    或許是這個消息的衝擊力實在巨大,我竟然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哦了一聲,直到幾秒鍾後,自己才意識到剛才珊多拉說了多麽誇張的一件事情,頓時叫了起來:“等等,在深淵之門裏麵航行?!你們說這東西在深淵之門裏麵航行?!”


    “隻有這個可能了,”塔維爾飛快地操作著全息投影,將畫麵上的飛船殘骸掃描圖分成幾個區域不斷放大,直到這些地方的細節部分都纖毫畢現,“作為一艘中等規模的星艦,它有太多不必要的防禦設備,而且這些設備幾乎全都是為超概念損傷而設計的。所謂超概念損傷,指的就是攻擊形式脫離物質或能量等任何一種有形傷害,以無形力量損傷目標的效應,虛空,深淵,神力量,還有很多皇帝所擁有的特殊力量,這些都屬於超概念損傷,目前您最容易理解的例子就是陳倩主母的詛咒力量,這就是最強大的超概念損傷方式之一。這座星艦具備的防禦超概念損傷的設備數量遠遠超出必要,而且顯然不是為了作戰而準備的……理論上是這樣。”


    塔維爾隻是從理論推理的角度得出了這座星艦曾用來麵對深淵環境的結論,而珊多拉的斷定則更加堅決而且直白:“我感覺到它和深淵有關係。”


    “它有深淵反應?!”


    我頓時一驚,下意識就要甩手幹掉那兩段殘骸——當然也隻是產生了一點這樣的想法而已,根據珊多拉和塔維爾現在的淡定程度,我知道珊多拉說的應該是另外一個意思。隻不過深淵這種東西的危險度 太高了,可以說它是我們從一開始,一直到可以預見的未來都最危險的敵人,由不得你聽到這東西的時候不緊張一下。


    “不是深淵反應,”珊多拉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抬起自己纖細瑩白的手臂,在下一瞬間,黑色的火焰和濃煙便席卷了她的半身,少女的一隻手變成了巨大的黑色利爪,利爪上向外噴吐著充滿危險氣息的深淵烈焰,她用爪子向那兩段殘骸比劃了一下,隨後低聲說道,“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塔維爾沒有從殘骸上發現深淵反應,但我體內的深淵力量和這具殘骸共鳴著,就好像找到了同伴一樣……我在猜,或許這兩塊殘骸隻是被淨化過,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這座星艦絕對航行在充斥著深淵的環境裏,而且這段航行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長期和深淵環境接觸,即使有再多的防禦設施也難以完全避免被影響的解決,以至於它到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種對深淵能量充滿親和力的變異物質,盡管從數據上看,它的每一塊金屬板都和普通的星際合金毫無二致,但我卻能感覺到它在麵對深淵烈焰的時候那種蠢蠢欲動。”


    “說實話,屬下在這方麵完全一頭霧水,”塔維爾愧疚地看著我,往日裏總是充滿信心的眼鏡禦姐破天荒地流露出了挫敗的神色,“研究所到現在都無法破解在珊多拉陛下身上出現的變異是怎麽回事,屬下也完全無法分析珊多拉陛下對這兩塊殘骸的直覺有什麽科學依據,但它應該是準確的。現在我們可以這麽假設:這座星艦殘骸曾被設計用於探索深淵之門,並成功在深淵之門中執行過一段時間的任務,最終它被毀壞的原因則尚不清楚,可能是深淵的作用,也可能是毀於戰火。理論上是這樣。”


    聽完塔維爾的陳述,我將視線轉向空間中漂浮的巨大金屬殘骸,它看上去死氣沉沉,銀灰色的裝甲層被硬生生撕裂,裂口中暴露出深邃的通道和機械結構,和一個正常的飛船殘骸毫無分別,假如不是珊多拉能夠憑借自己變異的天賦能力感應深淵殘餘氣息,或許誰也想不到這東西曾經在深淵之門中航行——當然,目前為止關於“航行在深淵之門”中的猜想都還無法證實,但根據塔維爾的理論推斷和珊多拉的直覺,我們不妨相信這種說法,那麽,或許這就能說明為什麽墮落使徒艦隊要拚著那樣巨大的傷亡也要來搶奪這個太古遺產了。哪怕不知道這座星艦當年到底研究過什麽,它想必也是有這巨大意義的。


    “深淵之門到底算是什麽東西?就是那種黑色的圓球?”


    我突然對珊多拉問道。


    深淵之門,我們經常提起這個詞,自己也親眼目睹過真正的深淵之門,但對於這東西的本質,好像還真沒有確切的說法。印象中的深淵之門是一個漆黑的圓球,如同黑洞,有著絕對光滑的邊緣和對稱的形狀,不是物質,也並非能量,甚至連空間現象都不是,多元宇宙中一切已知的描述方式都無法形容深淵之門,於是深淵之門四個字就成了它全部的描述。


    珊多拉我所知的唯一一個親自進入深淵之門裏麵,並且活著出來的人,因此我想聽聽她親眼目睹的深淵之門到底是什麽模樣。


    “黑色的圓球?”珊多拉搖了搖頭,“隻是看上去像個圓球,但實際上深淵之門是一個平麵:它是一個始終與觀察者的視線呈九十度角的圓形平麵,對每一個觀察者,深淵之門都呈現出不同的角度,而且隨著外部視角的轉換而改變,因此你才會產生深淵之門是一個黑色圓球的錯覺。”


    “啊?這也行?”


    我感覺這個有點難以想象:空間中出現一個圓形平麵這倒不難理解,就好像在你麵前豎著放一張紙一樣,但在任何一個觀察者麵前都是個平麵這就不可思議了,假如這樣的話,那它和一個圓球還有區別嗎?


    聽到我的疑惑,珊多拉解釋道:“對觀察者而言這沒有區別,但對世界而言,平麵就是平麵,事實不容改變。單一視角的觀察者永遠意識不到自己眼前的黑色影子是球體還是個平麵,除非你能同時從本世界所有的維度凝視深淵之門。所以在很古老的年代裏,帝國也一直以為深淵之門跟黑洞有類似的地方。”


    “在任意視角中都呈現出正麵相對,但本質上卻是一個平麵嗎,”我隻能接受了這個不太好理解的設定,“也就是說,有無數個觀察者,深淵之門就有無數個正麵……好吧,這個就先不討論了,那深淵之門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珊多拉你進去過,那裏是另外一個空間不成?”


    “深淵之門裏麵……”珊多拉露出了回憶的神色,然後臉色古怪起來,“無法用常識衡量,也沒有合適的形容詞,在進入深淵之門之後或許你確實會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黑暗的空間,但這個‘空間’充斥著違和感,物質不再是物質,能量不再是能量,所有你認識的東西都呈現出你不認識的性質,包括你自身。在無盡的黑暗中,能夠感覺到無數東西,龐雜,繁華,不斷變化,仿佛閉著眼睛走在熱鬧的街市上……嗯,我隻能這麽形容,那種感覺太古怪了。深淵之門裏麵也沒有時間流逝,或者時間正在流逝,但你無法融入深淵之門的時間體係中,作為‘門’中唯一的一個異類,深淵之門會排斥你,各種稀奇古怪的幻象開始對入侵者發動進攻,殺之不盡……好吧,隻能說這麽多了,當時我的情況也很混亂,或許記憶還是有些偏差,但深淵之門裏麵確實是一個無序的‘空間’,有實體的東西是可以進入的,隻是出來就不那麽容易了。”


    又是一堆讓自己頭大如鬥的模糊知識,但我知道並非是珊多拉不願意解釋得更清楚,而是深淵之門這種東西實在無法用有序世界的概念來理解,除了親身體會一下,恐怕誰也說不清那種地方是什麽模樣。當然,正常人恐怕也不會閑著沒事往深淵之門裏麵跳吧。


    七十萬年前,維斯卡和當時的帝國軍激戰,戰後她繳獲了我們麵前這艘飛船,但無法確定這艘飛船是在當年的激戰中被撕成兩段還是早就成了這樣——後者也是很有可能的,假如這艘飛船在當年就是個試驗樣本的話,那說不定它從深淵之門裏被拖出來的時候就被深淵弄成了兩段,維斯卡搶過來的是人家的標本。至於那丫頭搶一個標本的動機是什麽我們不用考慮,七十萬年前的維斯卡幹什麽都不用動機。


    “當時舊帝國還沒有覆滅,那個x計劃應該正在進行,沒想到那時候就有人在用這種激進的方式研究深淵之門,”珊多拉看著飛船殘骸低聲自語,“或許這座科考船也是x計劃諸多研究項目的一個吧。”


    “說起來我剛才還忘了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塔維爾說道,“你們怎麽還沒把這飛船拆開呢?”


    要平日裏,按照帝國拆遷大隊的工作效率,這麽一個研究樣本早就給大卸八塊了,哪能現在看著還跟剛拖回來的時候一樣呢?


    塔維爾好像早就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立刻調出一份標注了很多關鍵點的戰艦掃描圖,回答道:“陛下,我們在拆解樣本的時候遇上了麻煩,恐怕這兩段殘骸並不能用簡單的方法暴力破解。”


    我粗略地掃了一眼戰艦掃描圖,盡管複雜的結構讓人眼暈,但自己還是差不多看出了一套互相嵌套著的能量係統,從戰艦首端的反應爐開始延伸,到戰艦被攔腰截斷的地方截止,然後另外一段殘骸上殘餘的能量管道則一直蔓延至一個密閉艙室——並沒有一直延伸到引擎位置,說明這個能量係統並不是飛船的動力部分,而是獨立開的某個龐大裝置。


    “殘骸裏麵有一套複雜的能量回路,用來給它的核心研究艙段提供額外動力,目前這條回路已經隨著戰艦解體被攔腰截斷,糟糕的是,在截斷前這個係統恐怕正在充能,回路裏麵充滿了高濃度幽能,戰艦中段的損傷導致回路自動啟動了安全措施,所有能量管網都分區分段地封鎖了起來,以防止裏麵的活性能量泄露到附近的敏感設備中,如今七十萬年過去,這些安全鎖在不斷承受內部能量衝擊的情況下都已經壞掉了……”


    “也就是說……”我好像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我們無法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給這裏兩千多段已經各自封閉的能量網絡泄壓,”塔維爾攤了攤手,“除非能找到這座飛船最初的設計藍圖,確定一個安全通道,然後派作業人員進入飛船裏麵,把六條主要能量管道裏的壓力釋放掉。否則貿然拆解的話,十有八九將導致科考船裏的敏感設備損壞。畢竟這不是戰艦,而是科學研究船隻,它最重要的設備全都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數據庫,隻要那東西被破壞,這個殘骸立刻就是一堆廢銅爛鐵。”


    接下來塔維爾又解釋了一下拆解科考船和拆解普通戰艦樣本的不同之處,我明白了技師們現在麵對的難題。


    分解一艘精密的科學研究艦船和分解一艘五大三粗的戰艦是不同的,因為它們最有價值的部分不一樣,後者有價值的部分可能是武器係統,也可能是裝甲或者先進的護盾發生器,而前者最有價值的卻是脆弱而敏感的數據庫或各類感應器,兩者對惡劣環境的耐受程度當然截然不同。我們搶到的戰艦殘骸已經經曆了一次大爆炸,它內部大部分感應器恐怕都已經完蛋了,剩下即使有完好的也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而雪上加霜的是,這兩段殘骸裏竟然還留有大量能量!


    一般飛船是不會在這種支離破碎的情況下還保有能源的,但它很特殊,在深淵之門中航行的特殊使命讓其幾乎能在支離破碎的情況下繼續運行,起碼它的能量係統能做到這點,盡管已經被截成兩段,而且經過了七十萬年的漫長釋能,星艦殘骸的能量網中仍然存有百分之八十的活化幽能。現在殘骸裏麵所有的能量開關都處於離線狀態,用常規方法拆卸,很容易就會導致所有能量網的暴走,就好像從一個搖搖欲墜的沙塔上挖走一捧沙子一樣,假如不知道它當前的平衡點在哪,隨便碰一個能量開關就是滅頂之災。


    在各種能量拘束裝置的壓製下,能量網絡的暴走或許不會完全摧毀殘骸,但那些敏感的數據庫和科研設備肯定也就保不住了。


    “你有具體方案嗎?”


    我看塔維爾雖然麵色不好,卻隻是凝重而並非毫無希望,不由得問了一句。


    “方案有,但是……恐怕要消耗些時間,”塔維爾飛快地調整著旁邊全息投影上的畫麵,“屬下想試試掠能器——假如在殘骸每一個能量節點上都放置一組掠能器,然後同時啟動,或許就能在不破壞殘骸能量平衡的情況下給所有網絡減壓,但這需要慢慢來,掠能器以最低出力運行才能保證幽能網絡不至於坍塌從而破壞其他設備,而且設置掠能器也是需要時間的,理論上是這樣。”


    “那就先這麽辦吧,我們又搞不到這東西當年的設計藍圖,”我點了點頭,看珊多拉的神情,恐怕她也是這麽想的,“墮落使徒不管怎麽說也損失了一支主力艦隊,而且那麽大的動靜早就引起了神族注意,短時間內他們肯定不會有太大動作,咱們也需要時間補充兵力,留給你的時間很充裕。”


    塔維爾行了個軍禮:“您的意誌!”隨後質量投影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知道嗎阿俊,我有個感覺,”隻剩下我和珊多拉兩個人,她幹脆順勢靠在我的懷裏,親昵地用臉在我下巴上蹭來蹭去,“好像我們就要接觸一個驚天的真相了……舊帝國最後的時期進行了太多聳人聽聞的研究,x計劃裏的每一個項目在現在看來都讓人不寒而栗,但製造一艘能在深淵之門中航行的科考船……這即使是神族好像也沒這麽瘋狂過,我不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但它絕對又能和帝國的沉睡扯上關係……這種感覺很強烈,而奪靈者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


    我答應一聲,然後突然興起了作弄的興趣,於是一邊從後麵抱著珊多拉柔軟的身軀,在她耳垂上輕輕吻了一下。


    頓時懷中的少女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然後一扭,腦袋狠狠地撞在我的下巴上:“幹嘛啊,這麽突然。”


    我嘿嘿笑了兩聲:“沒什麽……突然想說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


    珊多拉扭過頭來,近在咫尺的俏臉上滿是困惑:“啊?阿俊你又突然文藝了?”


    當兩人獨處的時候,孤高冷冽的女王其實也隻是個有點纏人有點傻樂天的女孩子而已,往日裏我也不怎麽習慣搞肉麻的突然親昵,所以現在珊多拉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可能是今天早上跟冰蒂斯的一番長談讓自己突然想了很多,我覺得有必要和珊多拉好好說一聲謝謝,順便也和她轉述了一下自己早上跟冰蒂斯的談話——關於一個領袖應該如何履行自己的責任,以及我這個皇帝應該怎麽定位的事情,權當和珊多拉聊天了。


    “哦,和冰蒂斯長談啊,”聽完我說的事情,珊多拉倒是沒怎麽在意那個“領袖論”,而是露出了微妙的憋笑表情,“她的話大部分倒還有道理,阿俊你確實不適合事必躬親,而應該當個導航燈一樣的領袖,不過……其實那家夥有些事情沒跟你說實話啊。”


    我:“啊?”


    “就是關於神明平常不理會來自下界的祈禱一事,事實上對神族的特殊種族天賦而言,要處理那些祈禱並不費功夫的,就連叮當都有這個能力。”


    我感覺自己好像被某個女流氓欺騙感情了……


    “冰蒂斯不怎麽喜歡處理來自下界的祈禱,因為那東西聽起來總像投訴電話——這才是真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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