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地向冰蒂斯靠近,然後突然想起來在有精神連接的情況下這麽做好像沒啥必要,於是直接在腦海中打開公共頻道,跟她商談起來:“禁書?什麽東西?”


    “看上去應該是第一次黯月戰爭之前遺留下來的古書,”冰蒂斯邊裝作觀賞路邊景色,邊在精神連接中答道,“妾身讓第一批抵達帝都的虱子精著重搜索教堂和皇宮之類的地方,其中一個誤打誤撞發現了城市地下有書庫,看樣子教會的人並沒有完全銷毀那些第一次戰爭之前的古籍,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態,反正是給咱們留下大幫助了。”


    “興許是為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呢,”我仰天幹笑一下,幸虧這個動作沒被鐵騎士三人組看見,否則這種對天傻笑又不出聲的舉動肯定被當成神經病了,“禁書裏找到什麽線索了?”


    “正在篩呢,有價值的應該是第一次戰爭之前的風土人情誌和曆史、文化類書籍。剩下的關於農學和物產地理之類的東西可以先放在一邊,”冰蒂斯血紅色的眸子裏有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在慢慢移動,顯然她正和那些虱子精保持著同步,我很好奇以一個飛行虱子的視角看世界是什麽模樣,不過冰蒂斯本人肯定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哦,找到些有用的東西,妾身讓虱子精把那些東西複製下來傳送到這邊,等有時間了咱們湊一塊研究研究:戰前史可比咱們想象的精彩呐,當初果然沒那麽和諧。”


    我哦了一聲,看看天色:太陽基本上已經有三分之一落下山去,鐵騎士三人組提到的傳送小站卻還沒看到,自己也懶得放出精神力去掃描周圍有沒有空間坍塌點了,反正跟著走就是。我最後還是把興趣都放在冰蒂斯放出去的虱子精身上:“另外兩撥呢?地月連接橋和北要塞都有秘密?”


    “嗯,地月連接橋已經可以確定就是一種大型傳送門,很巧妙,但不是神族技術,十有八九是這個世界的上一季文明留下的星際探索設施,但它的核心暫時被封閉著,虱子精進不去,咱們可以到時候親自去看看,”冰蒂斯點點頭,“北要塞本身倒是沒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那裏就是一個軍事據點,不過北要塞周邊已經連綿不絕地建立了十幾個新基地,看樣子這個剛鐸帝國真是豁出去了,他們的騎士團和將軍也不是慫包。最有意思的是……妾身在北要塞看到了女神教的教皇。”


    我:“……教皇?”


    冰蒂斯露出玩味的表情:“嗯,沒想到這個人物會親自來到前線,妾身一開始是從陰謀角度猜測這個人類的,所以覺得他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留在安全地方,看著全世界拚命抗戰,然後等著女神降臨來鞏固他的教會統治才對,但他直接來北要塞了,而且現在就以教會軍前線指揮的身份住在要塞裏,如果這不是逢場作戲,那隻能說……或許咱們對女神教的猜測還有被忽略的地方。”


    我沒接下去,心裏卻想到一個更離奇的猜測: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黯月戰爭恐怕真是由教會控製的一出戲,這樣的話教皇自然知道自己不會有危險,他親率教會軍來北要塞駐防自然也就解釋得通了。當然這個猜測也是建立在教會陰謀論的基礎上的,我估計冰蒂斯也能想到這點。


    不怪我們把教會陰謀論放在心頭,主要是這個黯月戰爭和女神教都有太多疑點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黯月和女神在節奏上有著某種曖昧的“合拍”,在這種情況下,誰也控製不住自己把教會的人往陰謀詭計方麵聯想吧,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遇上一個以神權名義對全世界搞人權統治的教皇,你就得跟防安利一樣防著他……


    要是把莉莉娜帶來就好了,我對那丫頭有充分的信心,她能在幾天之內打入教會內部……


    “哦到了,前麵就是傳送小站!”


    約瑟夫的大嗓門打斷了我的思索,我抬頭一看,發現遠處官道旁果然有一座看起來好像哨塔的石頭建築。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那座“哨塔”上空卻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光球,仿佛小太陽一樣讓哨塔四周亮如白晝,也讓那座塔樓看起來如同一座陸地上的燈塔般醒目。


    傻大個一路上都沉默不語,離開村子之後他就有點消沉,此刻看到那座帶著點神秘氣息的高塔,他終於眉開眼笑起來:“誒,俺以前在外麵遊蕩的時候見過那種東西,一下子就把人送到挺遠的地方了!俺知道上麵那個光球是用來驅散野獸的!”


    “不光驅散野獸,”約瑟夫揮著手示意我們加快腳步,因為看到傳送站,他的情緒看起來也高漲起來,“也能驅散黯月民,高塔上的光球是用教會聖物製造出來的,裏麵有女神的力量,這種力量控製著高塔底座上的傳送陣,這樣黯月民就不能使用地上人的傳送站了。否則他們用這些小站直接進攻要塞豈不是要糟?”


    言談間我們很快就到了那座高塔前,我這才發現這座石頭建築還挺大,它是用灰白色的岩石堆砌而成的,像一座圓鼓鼓的箭樓,大概有二十多米高,其頂部有一圈仿佛皇冠一樣的金屬結構,我猜那就是所謂的“教會聖物”,因為它正釋放出柔和的光暈,為高塔頂端的光球提供著能量補充。高塔下的基座被仔細平整過,地麵上有著一係列深深的環形刻痕,那應該就是約瑟夫提到的傳送陣:原來這些東西是布置在高塔外麵的。不過我對魔法方麵一竅不通,也就看個新鮮,倒是淺淺煞有介事地觀察了那些刻痕一會,然後跟專家似的點點頭:“嗯,挺圓。”


    這時候高塔下的一扇小門打開了,兩個穿著打扮和約瑟夫三人差不多,但鎧甲外套著草綠色戰袍的騎士團士兵從裏麵走出來,其中一人對來訪者招招手:“去要塞啊?馬匹不能傳送,中午進入管製期了。”


    安娜聞言從自己的戰馬背上取下傻大個的行囊遞給它原來的主人,潘多拉和維斯卡也靈巧地跳下地,隨後鐵騎士三人組把自己的軍囊和武器都背到自己身上,喬一邊把短劍往腰帶上掛一邊打聽:“怎麽突然進入管製?不是說還要等幾天麽?”


    “後方臨時增調了一批修道士上前線,這兩天人流量太大所以暫時管製,各地傳送站現在隻允許人通行,牲畜馬匹之類的讓它們自己走,”傳送站的士兵檢查著約瑟夫遞過去的名冊和類似通行證的東西,邊看邊點頭,“哦,這幾個是自由傭兵,你們作擔保是吧?行,正好前麵缺人。”


    約瑟夫取回被打上了某種標記的通行證,拍著自己戰馬的脖子跟老夥計臨時告別,在傳送站士兵啟動魔法陣之前,他突然想起什麽,和那兩名士兵說道:“對了,馬跑了大半天還沒喂呢,勞駕幫忙各給加三十個銅鷹幣的零號草料,那批紅馬給刷一刷,馬脖子上有月卡,兩位老哥檢查一下就行。”


    兩個傳送站士兵一邊擺手一邊牽著馬離開傳送陣:“知道了知道了,對了最近零號草料漲價啊,下午一點半剛漲的,刷馬暫時還免費。”


    約瑟夫剛張嘴想說什麽,我們腳下的環形法陣便急速明亮起來,他的半句話消散在光芒中。


    一秒鍾後傳送完成,我耳邊才響起約瑟夫出於慣性嚷嚷出來的那半句話:“……這怎麽上個月剛漲這個月又漲……哦,咱們到了。”


    我從那種瞬間的失重感中回過神來,稍微定位了一下,確認其實這段傳送距離並不遠,北要塞和鬆林村之間似乎也就四五十裏的距離。不過周圍的景色倒是有了大變樣:我們已經完全離開林區,現在正在一片碎石灘上。前方是雄偉的長橋山脈,草木稀少,巨石嶙峋的山體如同一道屏障般切割著天際,北要塞就氣勢磅礴地沿著山勢鋪展在我們麵前,它是一座灰撲撲的軍事堡壘,並非築於平地,而是沿著整個山體垂直分布,幾乎所有的岩石建築都半掩埋在山石之中,看上去竟好像是將山體就地雕刻出了這座石頭城塞一般。盡管它無法和動輒遮天蔽日的帝國設施相提並論,但隻要想想這是一個處於封建狀態的土著文明依靠人力和智慧改造自然才建造起來的要塞,它仍然讓我有些感歎。而在北要塞正對著的方向上,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視線中看不到多少地勢起伏,就連山林也在極遠的地方戛然而止。


    僅從地勢判斷,北要塞居於一個易守難攻的位置——起碼對這個世界的土著軍隊而言是這樣,但不知道這種地勢上的便利對傳說中能飛天入地的黯月惡魔們還管不管用。


    我們傳送的落點也是個和剛才差不多的“傳送站”:主體是一座石頭高塔,高塔上是用於驅散黯月民的“人造小太陽”,高塔下則是刻滿了魔紋的岩石底座,看樣子這種哨塔一樣的傳送站屬於“製式設施”。冰蒂斯抬頭看了看高塔,突然若有所思:“這些傳送站的能量運轉似乎並不很流暢的樣子,多長時間沒維護過了?”


    約瑟夫正在教傻大個怎麽深呼吸以緩解傳送眩暈,聞言抬頭看著這邊:“真不愧是咒術師,你也對傳送站有興趣啊?據說這個站點已經二十五年沒修過了,本來嘛,各地的傳送站都是第三次黯月戰爭之前留下的遺物,建造技術也是那之前的,三次戰爭之後就沒人知道怎麽造新的傳送站了,第五次戰爭之後幹脆連魔石核心都成了稀罕東西,聽說現在地上各處的傳送站都隻能用五次戰爭之前留下的核心維持著,能用一天算一天,不能用……那興許後代就隻能在地上跑著打第七次戰爭了。”


    我默默記下了又一個新情況:地上人的技術正在逐漸斷代!


    剛才看到傳送小站的時候我還在好奇呢,為什麽地上人連這種超時空兵站都有,卻搞不明白天地橋的本質,結果是這麽回事:傳送門確實存在,但都是三次戰爭之前留下的老古董了,隨著一次次的黯月戰爭,這些技術正在逐漸失傳,時至今日仍然在大地上運轉的傳送高塔無一不是在超齡運行,就比如我們眼前這個——冰蒂斯一眼就能看出來它的能量回路狀態堪憂,當地人就連普通士兵也知道這點,但他們就是沒有新零件來維修這座塔。


    淺淺和林雪都沒發表任何意見,這種事情對我們而言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漫長的戰爭不一定總是帶來技術進步,很多時候它更會摧毀一個文明的基礎,尤其是黯月戰爭這種周期性的世界大戰,沒有什麽文明能茁壯到承受五次腰斬還不斷代的。現在地上人仍然能用武器盔甲以及魔法和黯月民對抗,還能用上傳送站這樣的古代設施,其實已經不錯了:如果我們不來,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揮舞著棍棒衝向黯月惡魔們。


    “那邊那些營地看起來不是正規軍吧?”淺淺遠望著長橋山脈腳下,在夜色中,可以看到北要塞兩側都有綿延甚遠的燈火,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出那都是臨時營地,我想起了之前了解的情報,不禁脫口而出:“那就是自由傭兵?”


    “不全是自由傭兵,”約瑟夫揮手示意我們跟上,一邊在前麵解釋,“因為隻有國立騎士團和帝都教團才駐紮在要塞裏麵,所以除此之外的二級兵團還有各地教會武裝也在要塞外麵紮營,那些有規劃的正規營地一般都是這兩類。自由傭兵的營地在這些正規營地周邊,因為他們不歸任何人管,除了能對他們發布自由任務之外幾乎就是一盤散沙,所以就自由紮營了,隻要不影響正規軍行動就成。你們可以跟著我們去要塞裏麵登記然後在外麵找紮營的地方,對了你們有上級傭兵團麽?或者你們自己有個團隊名也行,我可以按照團隊規模給你們登記,到時候你們可以領更多補給。”


    “我們有……”我隨口漏出幾個字,然後遲疑地看著冰蒂斯,“還是沒有啊?”


    沒辦法,虱子精都是冰蒂斯控製著的,這個女流氓才是我們中對當地情況最了解的一個,以那些虱子無孔不入的能力,我懷疑冰蒂斯已經算半個本地人了……


    “行了行了,”冰蒂斯對約瑟夫一揮手,“我知道自由傭兵是怎麽登記的,光上報個名字表示自己來過就行,剩下的自生自滅不用你們費心。怎麽說我們也周遊過世界,自己能照顧自己——你就按團隊型的報吧。”


    約瑟夫點點頭,順手把一個橢圓形的金屬小牌子遞過來:“哦,那就按團隊型自由傭兵給你們登記了,你們自己在外麵紮營,記住把這個牌子放在自己主帳裏,我好知道你們的位置,明天早上再找你們。另外你們團隊有名字吧?我得上報用。”


    冰蒂斯接過那個魔法型gps跟蹤器,一邊翻著白眼想了想,她看到正在比賽誰搓的火球更圓的潘多拉姐妹,自己也順手搓出個大火球來,似乎突然打定主意:“我跟這倆都是搓火球的,我們仨合稱末日大紅蓮烈焰審判咒術團,我們信奉的是fiery,fire,me,你可以叫我fff裁判長……”


    我:“……”


    約瑟夫頭暈目眩地聽著冰蒂斯蹦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詞來,但總算他還注意到點細節,於是伸手指著我和淺淺以及林雪:“那他們三個難道跟你們仨不是一起的?”


    “是一起的啊,不過他們背叛了我末日大紅蓮烈焰審判咒術團,所以是負責被審判的異端,你要再唧唧歪歪老娘用大火球掀你丫前臉。”


    約瑟夫安娜和喬同時一縮脖子,終於完全認定冰蒂斯是個中二少女,隨後喬拽拽沉默不語的傻大個:“大個子你跟我們走,你算騎士團招募上來的新兵,得去要塞裏報道。”


    傻大個下意識地跟著走了幾步,這才注意到我們幾個都沒跟上來,他反應遲鈍地指著我們對鐵騎士三人組問道:“俺這些朋友就這麽在外麵過夜啊?”


    約瑟夫又耐心地和傻大個解釋了一遍:“他們是自由傭兵,直接在外麵紮營,明天找傭兵駐地負責人登記一下就行。”


    我和淺淺一起對傻大個使勁擺手讓他安心離開,淺淺還非常認真地承諾:“傻大個你放心去吧,明天我們去要塞裏找你。”


    那個憨貨總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看著那一行四人加上一隻貓消失在北要塞巨大的城門洞裏,冰蒂斯長長地舒了口氣:“好了,現在終於就剩咱們自己人了,陳你選個風水寶地咱們紮營。”


    我環視著這片巨大的碎石平原,在要塞外的大片空地上尋找著那些遠離正規軍營地的自由傭兵們的帳篷,然後很容易便發現了其中規模比較大的一群。


    根據約瑟夫的提示,自由傭兵的駐地雖然隨意,但也有要求,那就是不能和正規軍活動區交叉(這是為了防止影響秩序),那自由傭兵紮堆的地方肯定符合要求。


    看樣子今天晚上要在那邊過夜了,淺淺倒是挺興奮:這姑娘對野外露營興趣似乎還挺大!


    (十三號要去廣州了……你們說我是請幾天假呢還是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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