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淺淺神奇的駕駛風格而墜毀在帝國上將號表麵的穿梭機仍然冒著滾滾濃煙,我就不說她平常到底已經開爛過多少飛船了——她甚至能把飛船的自動駕駛裝置和緊急停推係統都活活逼瘋,我現在隻能慶幸她學了五年都沒把中型以上飛船的導航學和駕駛學拿下,否則還得專門給她開個生產線禍禍。


    一幫自律機械在裝甲帶上忙忙碌碌地清理殘骸,我則跟眾人躲在遠處的大氣場內,一邊圍觀一邊聽其他人閑聊,幾個被連累的墜機客剛把臉上清理幹淨,林雪滿肚子怨念:“本來是我開的,結果淺淺嫌太慢給硬搶過去了,倒是理解她的心情,不過在虛空裏給飛船套個時間加速是不是太跳了點?她受得了可飛船受不了啊——時間軸撕裂把穿梭機主機給弄瘋了。”


    我一邊略有點手忙腳亂地應付著在自己身上跟個小猴子似到處亂爬的人偶少女,一邊抬頭看看黑沉沉的太空:“話說莉莉娜跟那幾個神族條子一起的?怎麽還沒到?”


    帝國軍大部隊速度略慢,所以家裏一幫耐不住的家夥就提前開著各種高速交通工具過來了,眼前這波開的是穿梭機,神族那幾個則開的琳,莉莉娜認為自己多少算半個神族因此也和他們一起——不過我聽說真正的原因是她在穿梭機上跟小人偶打架被轟出去的。


    “按理說琳飛的應該不比穿梭機慢啊,”姐姐也有點奇怪地看著太空,“她是跟著穿梭機秩序場標記走的,總不至於迷路了吧?這都十幾分鍾過去了。”


    我想了想琳的智商,再想了想冰蒂斯可能也在那頭笨龍背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地瞎指揮,心說還真沒準就是迷路了——不過這區域就這麽一個宇宙他們還能迷到哪去?


    我剛想到這,就突然聽到帝國上將號的轉接頻道裏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喂!喂喂!那個自稱是將軍她哥的家夥!這邊是天神鍛爐,聽見回話!”


    天神鍛爐還沒並入新帝國數據網,因此她隻能在公共性質的轉接頻道中聯絡我們,當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林雪頓時眉毛一挑:“哦呀?這就是你說的神經病二號?你還真別說,這口氣真跟某個瘋子有點像……可惜維斯卡跟大部隊在一塊,還得等會才能到,否則現在就有好玩的事發生了!”


    “但願她別跟二瘋子組團禍禍咱們就好,”我一撇嘴,接過天神鍛爐的通訊,“咋呼啥呢?”


    “本艦問你兩件事,第一,將軍大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本艦發現這個世界的世界屏障剛才打開了一次,但將軍沒出現!你不是忽悠本艦的吧?本艦現在半徑好幾千公裏你怕不怕!”


    “她跟大部隊在一塊,第二批就到,”那家夥果然三句話不離自家將軍,我心理倒是有點感動,“另外一件事呢?”


    “哦,你們是不是還有一批人要來?是一批神族外帶一個種族不明的碳基小不點,他們騎在一頭長了倆腦袋的黃金龍身上。”


    我臉上頓時一抽,感覺自己猜到某些事了:“……他們跑你那了?”


    “本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專程跑過來的,但那隻雙頭龍好像腦子有坑,一頭撞在本艦天靈蓋上,現在目測是暈過去了——你們誰派個拖船過來把這幫傻x運走?”


    我:“……”這附近一大片虛空區裏總共就這麽一個宇宙,這整個宇宙裏總共就我們下方這一顆星球上有生命,從頭到尾就tm一條路那幫家夥還是迷路了!這你敢信?


    珊多拉趕緊派了艘拖船出去,幾分鍾後總算是把那幫走到哪逗到哪的神族條子給運了回來。琳還昏迷著,也因此保持在巨龍狀態變不回去,因為龍神妹子體積過大不好往船上運(當然更可能是她一幫坑貨隊友懶得搬她)所以她是被掛在飛船船頭上帶回來的。幾百米長一條龍扔在帝國上將號上層平台上的時候簡直地動山搖,連我看的都有點心疼了:這妹子雖然老實可你們也不能總欺負人家啊,平常琳簡直是家裏最脾氣最好最勤勞聽話的一個好麽?雖然她這次迫降又把自己所有隊友碾壓了一遍……好吧綁船頭似乎也不虧。


    神族條子五人組跟我關係極好,多日不見再次相逢自然也好好鬧了一番,除去昏迷狀態的琳之外所有人都上前跟我打著招呼,有上來給個擁抱的,有上來使勁拍拍肩膀的,有上來敲拳頭的,有把板磚栓在鏈子上朝這邊掄的——珊多拉態度嚴肅地把冰蒂斯摁在地上揍了一頓。


    女王陛下喜獲新生,現在正找辦法熟悉新身體,冰蒂斯趕著這時候跳出來動她的“幹糧”這不是找打麽。


    最後莉莉娜看所有人都招呼完了,這才拉著誇張的長長哭腔朝這邊飛撲過來:“老大……”


    這次……我沒躲開,我知道莉莉娜的性子,當她一臉真誠寶相莊嚴的時候,那十有八九就是在坑人,但當她故意弄的非常誇張像在演戲的時候,絕對是這丫頭真情流露,我想這次多多少少是把她嚇著了。畢竟“自爆之後下落不明”也算嚴重事件,前些日子勉勉強強發回去的信息也隻能證明自己跟珊多拉還活著,就是這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狀態最讓人操心。


    莉莉娜很驚訝這次自己竟然沒被扔進筐子裏,但旋即安安心心地掛在我脖子上,我扭頭東張西望了一下,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麽,這才拍拍莉莉娜的腦袋:“叮當呢?”


    對,那個小不點竟然沒出現!那個雖然隻有十二厘米高但存在感從來不低的小東西竟然沒撲過來,按著她的性子這時候她才該第一個出現才對嘛。


    “之前琳著陸的時候摔暈了。”莉莉娜這才想起這茬,趕緊在自己兜裏掏摸起來,掏了半天才抓出一大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塊小塊的橡皮,沒吃完的糖豆,意義不明的小紙片,還有一個翅膀皺巴巴正在昏睡不醒的叮當,莉莉娜這兜裏到底都放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叮當在你兜裏這居住條件還真糟。”我順手把叮當塞進自己兜,剛想再說點什麽,便發現極遠處的太空中出現了規模巨大的星光扭曲,如此巨大的規模……帝國艦隊總算是過來了!


    伴隨著宏偉壯觀的“空間開門”現象,一艘艘永恒級母艦以及它們的護航編隊慢慢浮現在太空中,這些飛船的規模比常規型號更加龐大,即使隔著這麽遠看上去仍然龐大如太空山脈,每一艘飛船的邊緣都有著特殊的淡金色塗裝,正是我熟悉的皇家艦隊!


    但我也敏銳地發現了皇家艦隊跟以往略有不同:出現在這裏的飛船數量不多,而且一部分永恒母艦的艦身上甚至還能看到沒修複完畢的傷痕,護航編隊則有不少飛船是全新的:這是上次大戰留下的結果,相當數量的飛船已經在那次戰爭中損毀,剩下的也有大半嚴重受創,現在應該都在影子空間修整吧。看著這傷痕累累的艦隊,連珊多拉都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數年積累,這次險些大傷元氣……不,其實應該已經傷到了元氣,連皇家艦隊都變成這樣。幸好深淵區已經不再是威脅,最大的後顧之憂沒了,帝國應該很快就能恢複過來吧。”


    當帝國艦隊抵達的時候潘多拉和維斯卡當然也到了,差不多在所有飛船進入軌道的同時我就感覺到身邊的空間在扭曲,隨後兩個一米二的矮冬瓜將軍從空間門裏蹦了出來(雖然這時候想這個不合適但這次倆人總算過了戰爭癮吧?),潘多拉仍然是木著一張臉過來在我腿上蹭蹭就算心滿意足,維斯卡卻高興地大聲嚷嚷起來:“哥哥哥哥你沒事吧!我們找了……”


    維斯卡話音未落,一個高亢的女聲便陡然響徹轉接頻道:“將軍的聲音!將軍的印記!將軍的識別碼!本艦感覺到將軍就在這個宇宙——自稱將軍她哥的那個,你沒騙本艦!”


    天神鍛爐從剛才開始就在全功率掃描整個世界,順便死皮賴臉地把自己掛在我們的頻道上,這時候維斯卡一出現她也跟著亢奮起來了。維斯卡當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她略帶點困惑地偏著頭:“誒?誰啊?聽上去有點耳熟。”


    “將軍大人,是本艦,您最愛的呼啦圈(又是一個天知道她從哪個平行世界學來的詞匯)啊!您忘了您當年在壁壘星上掛了兩個圈麽?您還計劃著總共掛六個圈來著,不過後來您出門遠征就把本艦給忘了——唉,崢嶸歲月催人老,往事蹉跎年已高,將軍勿念末將劣,尚可為君解戰袍!將軍你還要本艦不?給您打著玩也行啊,本艦不小心把您當年造的身體弄碎了,現在變成個不方不扁的鬼樣子……”


    維斯卡眨眨眼,似乎終於想起對方的身份,但她還沒說話另一個聲音便突兀地橫插進了頻道裏,與此同時我還看到極遠處的太空中張開了一道更大的空間門,戰歌號那龐然威武的身影正使勁從裏麵往外擠:“不方不扁你大爺!你個廢物自己保不住自己的身體就別埋怨別人,好歹人家也給你造了個新殼子好麽,而且你對球形身體有意見?你看看本艦!你這是打本艦的臉……誒臥槽卡住了!空間門開的不夠大!大督軍你在後麵使把勁啊,使勁轟本艦一炮興許就進來了,誒放心吧,打不壞的!”


    珊多拉呆呆地看著自己昔日旗艦,喃喃低語:“我的戰歌號……你不能這麽禍禍……”


    話音未落我就看到那巨型空間門一震,戰歌號“噗嘰”一下(假如有聲音的話)擠進了這個世界,然後隔著許多光年跟自己當年的老戰友罵起街來:“啊哈,當年一身炮的廢物,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比本艦死的早。你還在那邊掛著幹啥?趕緊過來麵見將軍大人,順便麵見將軍她哥知道不?”


    敢情我在二瘋子眼裏仍然是個“順便”存在的。


    戰歌號是一艘行動緩慢的巨艦,進行跨世界跳躍的時候更是如此,但她竟然跟在帝國軍後麵趕了過來,我一問旁邊的維斯卡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原來戰爭結束之後戰歌號就呆在深淵區沒回去,當初她奉命鎮守深淵區內陸的交通節點,雖然憑著一股狠勁抗住了所有敵人,但自己也被傷的不輕,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原地自修,昨天剛恢複行動能力。今天聽說聯絡恢複,她正好就近趕了過來。


    舊傷未複,也是戰歌號剛才開空間門都能把自己卡住的原因之一。


    得到老戰友邀請,之前覺得自己“無能”所以不太敢過來跟維斯卡見麵的神經病二號ai終於按捺不住,很快也跟著跳躍過來,於是這顆小小的行星附近便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太空奇觀:三顆幾乎差不多大小的星球湊在一塊鬥地主!


    幸好行星要塞能自由控製自己周圍的引力場,它們即便看上去再巨大也可以做到如同幻影般不影響周圍環境,所以這裏才沒發生軌道偏移或者星球解體之類的太空災難——叮當在上,戰歌號和天神鍛爐在“避難所”星球周圍晃蕩這幾下,理論上早就超過洛希極限了!


    但太空災難能被避免,地表上民眾的情緒就不知道能不能保持穩定了:大白天一抬頭看到天上掛著兩個行星,哪怕隻能看到模糊的灰影這心理壓力也是杠杠的,樂觀估計這時候失落神教正在焦頭爛額,也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麽跟老百姓解釋“白日懸星”的天空奇觀。我一開始就說過這倆神經病湊到一起肯定不會有好事,你看她們行動起來這不計後果的勁。


    這時候維斯卡已經想起自己星環主機的事,她好奇地看了遠處太空中灰撲撲的天神鍛爐一眼:“小環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哥哥之前說你被安裝在天神鍛爐裏……到底怎麽回事?”


    我頓時很驚悚:“她的名字是小環?!”


    維斯卡理所當然:“因為是星環。”


    我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是無法再直視“小環”倆字了……算了,還是繼續叫那家夥天神鍛爐或者神經病二號比較好,反正打死我也不承認那貨可以叫小環!


    天神鍛爐跟自家將軍分別幾十萬年,中間經曆了數不盡的風風雨雨:她跑過無數個世界,遭遇過無數次戰鬥,她一頭紮進深淵區,經曆了死而複生,甚至連身體都已經不是原裝的,這般經曆放到普通人身上哪怕隻完成其中一條都足以令凡人成為英雄,但那家夥全都經曆一遍並熬了過來,可是我完全感覺不到天神鍛爐對自己這幾十萬年的坎坷有什麽想法,她和二瘋子一樣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經曆過什麽磨難,仿佛粉身碎骨的經曆都是過眼雲煙一般——她現在正和維斯卡熱切地交流著,完完全全沉浸在和舊日主人重逢的喜悅中,甚至暫時忘了自己身體損毀的事。


    就是這麽直接,就是這麽單純,毀滅軍團或許曾經是一場災難,但我必須承認,它是由一幫最單純易懂的家夥組成的,“效忠將軍,不計代價”,他們從上到下僅僅貫徹這八個字。


    “……本艦當時經過了好多地方哈,還去將軍您曾建立基地的幾個宇宙打探過情況,不過沒發現您的下落,倒是在基地遺跡周圍發現一大群新生的原始文明,他們還用石頭打仗呢,而且給咱們在軌道上留下的三座觀測站起名叫三聖靈……本艦拍了好多視頻,將軍肯定會喜歡看!”


    “……本艦還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石頭,是被幽能侵染之後變異的金屬礦,不過當年自爆的時候都炸沒了……但本艦留著影像呢!您平常很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吧?本艦還記著呢……”


    “另外本艦還去咱們當時打過仗的地方溜達……”


    天神鍛爐一旦開始說話就完全停不下來,她努力回憶自己過去幾十萬年見到的有趣(自認為)的事情,試圖把這些記憶分享出來給維斯卡解悶,我完全可以想象很久以前她們就是這樣相處著:渾渾噩噩的維斯卡領著自己的軍隊四處遊蕩,她沒有特定的愛好,也不知道如何排解寂寞,於是她手下那些神經不正常的士兵便會努力到處收集東西以取悅自己的長官,他們收集石頭,收集故事,收集氣體和液體,甚至拍攝某些原始星球上枯燥無味的土著生物,大部分東西其實在我看來都是毫無樂趣的,但它們就是當年維斯卡和自己的瘋癲部下們排解時光的寶貝。可是如今幾十萬年過去,很多事情都時過境遷,維斯卡還會對這些感興趣麽?


    我相信已經恢複正常理智、如今生活豐富充實的維斯卡不會再對當年那些破石頭和無聊的垃圾堆錄像感興趣,但令人意外的是她一直在麵帶微笑地聽天神鍛爐在那裏絮絮叨叨,完全沒有不耐煩的跡象,看著這樣的維斯卡,我突然有所明悟:


    或許哪怕當年最瘋狂的時候,這丫頭心中也保留著一片淨土吧。


    雖然她的瘋癲經常會讓她忘掉這片淨土的位置。


    在我們完成對這個宇宙的定標並讓離世庭園做好“世界牽引”準備(珊多拉打算把這整個宇宙打包拖到帝國區)的時候,天神鍛爐的絮叨也總算告一段落了,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將軍……你還需要本艦吧?”


    維斯卡帶著笑,使勁點頭:“嗯。”


    一種徹底的喜悅幾乎要順著數據網絡彌漫過來,七十萬年的艱辛跋涉與尋覓就此得到滿足。


    (來幾張月票好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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