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車!”


    章曉忽然低聲說道,前麵紅燈下的數字正不停地減少,讓他無端地有了久違的緊張感。


    “我跟你喊哥了,章哥,你看看這裏讓停車嗎?”


    崔浩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要下車!”


    章曉皺了皺眉,卻固執地重複了遍自己的話,盯著前麵紅燈的眼睛看都沒看旁邊的人一眼。


    崔浩長長歎了口氣,捶了下方向盤,猛然說道:“我送你回醫院。”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


    到了醫院門口,章曉打開車門後卻頓了一下。


    “崔浩,你要好好的。”


    “放心!”


    崔浩一路抿緊的唇翹起了小小的弧度,對著即將離開的人又加了句,“加油!”


    “嗯”,章曉點了點頭,關門離開。


    天空中,日光正烈,讓人連睜眼都都成奢侈。


    不過誰在乎呢?


    章曉收回了半眯的眼,加快了腳步。


    上了樓,麵對著那扇熟悉的門,腳步不由地頓住了。


    想見那人的衝動隨著進了這個迎生送死的地方,反倒沉寂了。


    他忽然間不知該不該進去見裏麵的人了。


    直到手上傳來一陣刺痛。


    皺著眉,章曉從口袋裏拿出了一串鑰匙。


    他沒想到當時秦子風硬塞給他的鑰匙,一直在他的口袋裏躺著。


    他以為早回給對方了。


    藍色的鑰匙被染上了抹殷紅,這也叫章曉回了神。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掛上去的鑰匙鏈。


    其實,叫銀簪更恰當些。


    當時他是怎麽想的呢?


    與其說喜歡這個簪子,不如說想故意糗秦子風。


    這麽明顯的女性用品出現在一個男士身上,難道不值得側目呢?


    誰知道那個人不僅樂嗬地接了還不知從哪裏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戴在了他這串鑰匙上。


    此時,簪子的一半都被染紅了,並在跟鑰匙地摩擦中給它們也添了點色。


    強著眉頭,章曉把這串東西塞回了口袋,他此時倒真的想馬上見到秦子風了。


    這個簪子,明顯被他用過。


    而能讓他用到這個的門,除了眼前的他還真想不出別的來。


    簪子邊角的磨痕,若是一般人或許就直接忽略了,但是對於他這個曾經以此“賺”過生活費的人來說,這種痕跡他太熟悉了。


    這樣看來,那晚確實是他自找的。


    起碼這門,絕對是他費勁弄開的。


    推開門後,章曉反而不知該不該上前了。


    秦子風竟然在睡覺。


    要知道,雖然他和秦子風同居過一陣子,但是他從來沒見過對方睡著的樣子。


    曾為此也好奇地問過,結果第二天早醒的倒是他,不過鬱悶的也是他。


    姓秦的居然裝睡!


    要不要這樣啊,好像他章曉竟連別人睡不睡覺都要管上一管似的。


    這樣一來,他倒是不在糾結這個事,而是完全無視了對方這堪稱非人的“本領”。


    現在,秦子風居然睡著了。


    在他還沒想清楚要不要上前時,腿已經自己動了。


    走到床邊,不自覺地蹲了下來。


    那人總是彎著的唇角此刻繃得直直的。


    那人總是斜挑的眸子此刻閉得緊緊的。


    那人總是淡漠的眉間此刻皺著狠狠的。


    而對方白皙的臉龐此時更白了,透著一種不健康的味道。


    章曉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他總說秦子風,你怎麽比娘們還娘們。


    其實對方比他還高。


    他身高一米八零,在男的裏麵已經算高的了。


    秦子風卻比他還高了兩公分。


    但是此刻,這個高大的男人也就占了這個床小小一角。


    隔著被子,章曉覺得他都能看到對方蜷成一團的身體。


    “所以,你才總是不睡嗎?”


    章曉壓低了嗓音,卻壓不住話裏的顫抖。


    他伸出了手,卻在要碰到秦子風的臉時,驟然縮回。


    有些失神的,他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秦子風”,他低低叫了一聲,卻沒期待得到回答。


    說起來,他自己也不信。


    看到那不停變幻的紅燈,他居然想起了眼前的人。


    想起了自己在手術室外茫然等著的日子。


    秦子風中的第一槍,是他害的。


    秦子風中的第二槍,還是他害的。


    第一次,他酒醒了趕來醫院時,對方正在手術室裏情況不明著。


    第二次,他失手後逃離醫院時,對方正在一盞紅燈後掙紮於生死間。


    “秦子風”,章曉又低低喊了聲,聲音顫抖而無力。


    他的唇微微抖動著,半晌才又吐出了個“你”字。


    其實,他來這裏絕不光是路有所感,或說崔浩的話的作用,而是因為眼前的人,因為眼前的人的算計。


    他剛才能出醫院,並不是說服秦子風放了手,而是對方主動讓他離開了。


    他還記得躺在這張床上時因為挨著對方而來那種溫暖,可是越發嚴重的血腥味讓他根本無法保存沉默。


    最後秦子風按了叫人的鈴。


    這並不是說他勝利了,而是兩個人都妥協了。


    秦子風說,他會照顧好自己。而他章曉呢,就不用來了。


    他還記得對方那副累極的樣子,那是從心裏升起的無力。


    “若是你真的想清了……你走吧!”長時間的停頓後,那人仿佛又恢複了些許說話的力氣,“章曉,我等你一天,一天後你要是……我也死心了”。


    他不知秦子風是咽下了那關鍵的幾個字,還是對方聲音太小他沒聽到。


    在對方按鈴時同時對他下了逐客令。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時秦子風的眼神。


    明明虛弱的不成的樣子的人,一雙眼睛卻像點燃了所以的生命之火,斜挑的眸子亮的讓人害怕。


    好似暗夜中的生物,隻餘下了一雙眼睛。


    章曉腦海裏忽然出現了這個不恰當的比喻。


    然後,他就在這樣的一雙眸子中,轉身離開。


    “秦子風,對不起。”


    章曉的聲音很低,很低。


    他這次伸出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地貼上了對方的臉。


    開始時隻是指尖輕微碰觸,然後一點點地,指腹,手掌……


    直到左手完全貼上了對方的臉。


    這個動作讓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手下傳來的冷。


    “對不起……”


    他又說了一遍,卻低得除了自己沒人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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