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為首的虯髯大漢惡行惡狀,但方應物有自己的底氣,並不感到多麽畏懼。這幾個賊子肯定都是受命於人,不大可能會擅自將自己如何。


    卻說虯髯大漢嗬斥完方應物,轉身又與其他兩人嘀咕起來,不知道究竟在說些什麽。


    方應物被冷落片刻,看那三人像是商量事情但卻沒有結果。於是也等的不耐煩了,不依不饒的又一次發問道:“爾等捉拿在下,究竟有何目的,不如亮出來說說!是圖錢還是圖別的什麽,也好讓在下做個明白人。”


    這也是方應物的職業病了,總是通過有意識的旁敲側擊,探知出自己想要的內容和線索。在名利場中混得久了,多多少少都會修煉出幾分此等本事,甚至會變成下意識的行為。


    虯髯大漢冷笑幾聲,對方應物道:“別人遇到你這處境,不是呼爹喊娘,就是戰戰兢兢。但像你這樣絮絮叨叨像個話嘮的人,我卻是頭一回見到,不知道你是讀書讀傻了還是真大膽。”


    原來此人還* 是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老手......方應物聞言心中更加篤定了。雖然這虯髯大漢沒有正麵回答問題,但還是漏了一絲絲口風,這種老手行事想必是有一套規矩,不至於徹底不通人情的胡來,免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方應物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應該從哪裏入手了。應對這種江湖人,是絕對不能擺官老爺或者讀書人那種高高在上架子的。做出一副豪傑模樣,或許會有可趁之機。


    心有定計的方應物微微一笑,大馬金刀的坐直了。豪氣幹雲的說:“幾位好漢將在下請到這裏,在下怕了又有何用?今日相識也是緣分,若換個地方,在下一定請你喝京城最好的酒!


    不過在下也明白,江湖中人行事自有江湖規矩,今日之事也怨不得別人。而且冤有頭債有主,在下心裏不會怪罪爾等。”


    虯髯大漢久久望著方應物。眼睛裏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似乎有意外,又有幾分驚奇。


    方應物看在眼裏。暗暗想道,如果是在評書詞話裏麵,這大漢被自己折節下交的忽悠幾句,說不定就要心悅誠服納頭便拜了。在故事裏。類似的情節比比皆是。但方應物也知道,故事不等於現實。


    不過隻要能讓這虯髯大漢心裏產生些微破綻,對他方應物而言便也是一絲機會。


    方應物正打算繼續開口時,另一名矮墩墩的漢子走上前來,對著虯髯首領道:“大哥與他羅唕作甚?抓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書呆子已經很晦氣了,說廢話又不會多加錢!還是黃昏時候趕緊拉出城,賣給張老三去!”


    方應物是何等樣人,一層話裏能聽出九層意思的聰明人。聞言疑心頓起。什麽叫賣給張老三?難道抓他方應物這樣一個大明朝堂超級新秀就是為了當牲口一樣賣掉麽?聽起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信念急轉,方應物仰天“哈哈”一笑。“這位好漢真會說笑話,將在下賣給那個什麽張老三?也虧得能說出口,唬人也不是這麽個法子,你還要多多學著去!”


    那矮墩漢子瞪著方應物,“是不是唬你,一時半刻後便知!你真當你讀過幾本書就是稀罕人物了?到了西山煤窯裏,隻怕還不如三四十歲人賣價!”


    西山煤窯?方應物愕然,情況好像有什麽不對。


    虯髯大漢開口道:“你說要當明白人,那就叫你明白,想必你最想問綁了人作甚?如今用煤之處越來越多,京城外西山地方廣有煤窯,但挖煤的人手短缺,窯主們都開了價錢要買勞力。


    我們兄弟三個,就專門潛伏在僻靜胡同裏綁人的,今天湊巧遇見了你而已。綁了人,自然就是當做勞力發賣到西山裏麵去,我們兄弟賺個辛苦錢。”


    矮墩漢子對方應物呸了一口,“看後影是個人物,誰知道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讀書人,隻怕賣不上價錢。等到了西山裏麵再割去舌頭,看你還能如此多話?”


    方應物忍不住瞠目結舌,原來自己遇到的這夥人並非是有組織有預謀來綁架他的,而是很巧合的遇到自己!他們綁架自己,並非是受到別人指使,而是為了販賣人口到西山煤窯裏當苦工!


    也就是說,這不是政治案件,而是突發性的刑事案件;不是受人之托的江湖人綁了廟堂新秀方應物,而是兒戲人命的亡命徒隨機劫持了一個閑人要當苦力賣掉!


    人世間並不是處處都該引用陰謀論的,自己已經習慣了充滿詭謀算計的生活,就連遇到這突發性的綁架,也情不自禁的把陰謀論套了進來......


    但很可惜,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個假命題,根本沒人指使江湖好漢來綁架自己,隻有自己徒勞無功的腦補了無數道理!


    想至此處,方應物背上的汗水噌噌的滲了出來,方才自己大模大樣的與他們打交道,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他們不會對自己怎麽樣的基礎上。再回想起來簡直像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們幾個肯定並不在意自己小命的!


    西山那地方與外界封閉的厲害,山裏麵道路也複雜,若自己真被送進去煤窯去,再割掉舌頭,那隻怕暗無天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矮墩漢子懶得與方應物廢話了,督促虯髯頭目道:“大哥!莫要誤了時間,等城門閉了,就出不得城了!”


    虯髯頭目擺了擺手道:“先不要急著走人,說不定還另有一場富貴!”


    而後他又對方應物道:“方才你這口氣很大,聽在耳中讓我驚訝萬分,不知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反複問我話,我可都如實答了,想要做什麽也都告訴你了,那你也總該明示一二罷!”


    方應物追悔莫及,若非雙手仍被綁著,必然要捶胸頓足。自己剛才實在是自作聰明了,不但沒有任何效果,甚至還隱隱暴露了自己的底細。


    目前是什麽狀況完全不可預測,這下可真棘手了!(未完待續。。)


    ps:思緒極慢,12點前搞不定加更了,不過還的繼續寫,或許1點或許2點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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