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在家裏休息?”魏潛打量她兩眼,見氣色還是如平常一樣,心下安穩不少。


    崔凝被崔況唬了一下,哪裏能待得住,“我擔心你。”


    屋裏的人都出去辦事了,安靜極了,柔和的晨光從門窗照進來,襯得她眉眼柔和靜好。


    魏潛瞧著,眼底便染上了絲許笑意,“我沒事。”


    他對她如此直白的言辭已經有了免疫。


    崔凝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得意道,“我這是立了大功呢,抓到左凜了嗎?”


    “魯莽。”魏潛收了笑意,肅著臉評價道。


    崔凝不以為意,“就算魯莽吧,讓老狐狸現原形也值當。”


    魏潛皺眉,“你知不知道倘若我再晚那麽一時半刻,毒藥就喂到你嘴裏了?!”


    崔凝見他是真的動了火氣,連忙道,“我是說笑的,我可怕死了呢,誰能想到左凜那個老王八竟然真是凶手?我隻不過隨口問了兩句,他就眼急要殺人滅口,我原想著,如果他是凶手,肯定是老謀深算的那種,肯定不會輕易露出馬腳……”


    魏潛臉色稍霽,“定≈,是你做了什麽讓他誤以為你已經得知真相。”


    “嘿嘿。”崔凝也想過自己當時做過的事,頗不好意思的道,“我太貪生怕死,他非要那個管家送我,我就覺得他要殺人滅口,說話不太冷靜。”


    左旌武功超群,說是一把能擰斷個小娘子的脖子也不誇張。隻是崔凝實在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


    “左旌被抓住了,不過現在還沒有左凜消息。”魏潛道。


    那天護衛依著魏潛的提示到床榻附近找機關,那機關頗為隱蔽,耗費了好一會功夫,待從密道裏追過去之時,左凜早就跑的不見影子了。


    崔凝瞠目,“二十多個武功高手,沒追的上一個身負重傷的七旬老叟,說出去都沒人信!”


    魏潛不可置否的一笑,沒有答話。


    左府下麵密道交錯縱橫。迷宮一樣。也不能全怪那些護衛不濟。


    “走吧。”魏潛起身道。


    崔凝沒有問,直接跟著他走。


    兩人再次來到監察司的牢獄,這一次並不是見上官卯,而是去了走道盡頭的一間囚室。


    獄卒將厚重的大門打開。崔凝伸長脖子往裏麵瞧了瞧。


    裏麵隻有一個巴掌大的通風口。一束陽光落進來。反倒襯得四周愈發黑暗。崔凝略適應了一下,看清裏麵的人之後,詫然睜大眼睛。


    原來裏麵關的並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人。也不是崔凝預料中的姬玉劫,而是一個看起來十來歲的孩子。那孩子穿著一身玄色寬大衣袍,小臉雪白,眉發皆是白色。他神色淡淡的坐在牆角的胡凳上,盯著地麵上光斑瞧。在他旁邊,鎖鏈困著一個年輕人,崔凝看一眼便記起來,就是那天在酒樓巷口遇到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他是個姬玉劫私下會麵的人?!崔凝心裏一下子湧出了無數疑問。


    “阿元,不要再看了,當心眼睛受不住。”年輕男子輕聲道。


    被稱作“阿元”的孩童聽見開門的聲音,轉眼看過來,雙目中泛著淡淡的紅。


    魏潛看了阿元一眼,對崔凝道,“你帶他出去走走。”


    “不,不能出去!”年輕男子緊張的坐直身子,“不能帶他見陽光!”


    “放心吧,就在走道裏轉轉。”崔凝道。


    年輕男子猶豫了一下,對阿元點頭。


    阿元乖乖起身跟著崔凝出去。


    走道兩旁點著火把,沒有一絲陽光,顯得有些幽暗陰冷,但阿元似乎很適應這樣的環境。


    崔凝帶著他找了地方坐下,令人上了茶水點心。


    阿元沉默著拈了一塊默默吃著。


    監察司的點心並不好吃,但他慢慢的竟是吃了三四塊。


    崔凝見他表現的十分淡然,便開口問道,“你有十歲嗎?”


    阿元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十三了。”


    “啊,你竟然比我還大!你幾月生?”崔凝是真的吃驚,這孩子看上去顯得很小,她說十歲都是往大裏猜的。


    “三月。”阿元道。


    “那隻比我大了月份。”崔凝不可思議的歎道。


    許是崔凝的表現太隨意,阿元的神情也漸漸放鬆,並顯得有些愉悅。


    阿元五官很立體,長長的白色睫毛像羽扇一般,及腰的發直接披散在背後,漂亮的不像真人。崔凝暗暗觀察他很久,見他不在那麽緊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快要比我表哥還好看了。”


    阿元是那種奇異美。


    崔凝見他先是僵了一下,而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表情怔忡,絲毫不知道手上的糕點渣滓沾在了臉上。


    崔凝笑著掏出帕子幫他擦拭掉,又問,“你叫阿元?姓什麽呢?”


    “陳。”他臉上泛起了淡淡的血色,便如那銀裝素裹的雪天裏開出了一片桃花。


    崔凝怔住。


    須臾才道,“姓陳?那陳長壽是你父親?”


    陳元搖頭,“他是我三叔。”


    崔凝想了想,又問,“那姬玉劫是你什麽人?”


    “姬玉劫?”陳元搖頭,“不認識。”


    崔凝看他一臉的迷茫,行為舉止都像個天真無邪的稚兒,心覺得簡直和崔況是南轅北轍,遂說話不由得帶了幾分哄孩子的語氣,“你可曾去學裏讀書?”


    陳元不解道,“何謂族學?”


    “就是很多同齡人聚在一起念書的地方,你沒有去過?”崔凝都快要懷疑這孩子是天外飛仙了,“那你平時在家都做些什麽?”


    “看書,演算。”陳元平日裏除了吃飯睡覺就隻做這兩樣事情。


    “那總得有人教你識字吧?”崔凝道。


    陳元道,“我五叔教的,就是屋裏那個。”


    “哈?那是你五叔?你五叔和你三叔長得真是一點都不像。”崔凝驚奇道。


    陳長壽像個幹巴巴的老叟,平時行事畏縮,毫無氣質可言,屋裏頭那位雖說長得並不是多麽俊美,但算得上器宇軒昂,兩個人不僅不像兄弟,看起來甚至像是沒有血緣關係。


    “對了,你都演算什麽?”崔凝問。


    陳元答道,“六十四卦問泰否。”


    這正是陳長壽擅長的事情,據說他算卦堪稱“鐵口”,從無遺漏出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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