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嫗在院落中忙了一陣後,便擔憂地瞅向手按在琴弦上,一動不動的陳容。


    眼看就到了中午了,她走到陳容身側,關切地勸道:“女郎,你都沒有吃飯呢。”頓了頓,她又說道:“這婚姻之事自由天定,我看我家女郎便是個有福,說不定今天晚上那王五郎會求娶小姐為妻呢。”


    平嫗說到這裏,臉上已是笑逐顏開。


    陳容搖了搖頭,她扶著琴弦,慢慢站起,“嫗。”


    “是。”


    “讓尚叟問一問,族叔陳公攘可有歸府?他若不在,府中有哪幾位長輩在?”


    “是。”


    平嫗一提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琴聲,琴聲時斷時續的,聽起來就讓人氣息不順。


    尚叟是個性急的,不過二刻鍾便回來稟告說,“族伯陳元,族伯陳列,族叔陳術都在。”


    族叔陳術也在?


    陳容站了起來,吩咐道:“尚叟。”


    “是。”


    “把倉庫中的栗拿出來,裝滿十輛馬車。”


    平嫗和尚叟麵麵相覷了一會,尚叟才應道:“是。”


    裝糧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十幾個仆役,足足用了近二個時辰才裝好。而這時,陳容已細細地給自己沐浴過,換上了族中昨晚才放來的,那套嫩黃與淡紫相間的衣裳。


    這套衣裳一穿上,平嫗那舉到她頭頂上的梳子,便這般一動不動了。她呆呆地望著陳容,喃喃說道:“我從不知,我家女郎有如此之美。”


    望著銅鏡中那美麗的容貌,陳容也是雙眼瞪得滾圓。她伸手撫向自己的臉,低低說道:“怎地變了這麽多?”這容色,前世在這個年紀時,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鏡中的她,五官的青澀稚嫩被豔麗的衣裳染成了嬌嫩,而跟隨她多年的豔麗,這一刻竟添了份清純和鮮美。這時的她,便如那朵開在清晨朝露中的月季,嫩得耀眼,豔得純淨!


    陳容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的,對平嫗說道:“嫗,不必束發。”


    “是。”


    “拿木履來。”


    “是。”


    打扮妥當後,陳容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把掛在牆壁上的短劍藏入袖中,提步向外走去。


    在她長劍入袖時,平嫗白著臉大叫一聲,“女郎?”


    陳容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勿慌,我不會行愚蠢之事。”


    而這時,外麵傳來尚叟的聲音,“女郎,粟糧已全部裝好。”


    “甚好。”陳容推開房門,不出所料的,對上了眾仆瞪大的雙眼,“我們去見過族中長者。”


    “是。”


    這時已臨近傍晚,族叔陳術所在的院落,位於府第的東側。


    陳術為人精明,擅長交際,談吐頗為風雅,在南陽陳氏,是排在陳公攘後的第二號人物。


    因為他喜歡交際,他的院落中,總是車騎來來往往,華服子弟穿行不息。在這種情況下,眾陳氏女郎也喜歡到這裏聚會了。


    這一天,因為是難得的大睛天,被深秋的風,把樹葉吹得稀稀落落的花園中,嘻笑聲不絕於耳。一隊隊歌伎圍繞著眾人,婢女們川流不息地把酒肉奉上。


    陳微等女站在幾個秋千前,目光盈盈地望著亭台上幾個少年,正在掩嘴輕笑。


    “阿微,聽說伯父決定把你許給冉將軍了?冉將軍可是個罕見的俊美兒郎,雄健無雙的,你真有福。”


    另一個南陽陳氏的少女不屑的輕哼一聲,在旁說道:“不過是個姓氏都改了的匹夫,長得俊美又如何?”她說到這裏,見到陳微對自己怒目而視,下巴一昂,抬著小鼻子極驕傲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不是這樣的出身,也輪不到你一個庶女來嫁。”


    “陳茜,你!”


    “我怎麽?”


    “你們兩個靜一靜,看,他們朝這邊望來了。”


    這話一出,兩個少女同時住了嘴。


    就在這時,她們聽到前麵一陣喧囂聲,不由順聲望去。這一望,她們便愕然地看到陳容的馬車,領著一支浩浩蕩蕩的馬車隊,駛入了院落中。


    院落中,正是眾人攜伎聽曲,欣賞秋葉紛飛時,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出現一支這麽壯觀的車隊,不但少年們停止了說笑,連歌伎也停止了舞蹈,轉頭望去。


    就在這時,陳容的馬車停下來了。


    平嫗從馬車中跳下,伸手扶向她家女郎。


    車簾掀開。


    一隻素白的手,在嫩黃的衣裳映襯下,直如美玉般出現在眾人眼前。


    錯愕中的華服少年們,見到這情景,同時直起了腰,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等著那車中人。


    在平嫗地扶持下,一個清美華豔的少女,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便是陳容。


    陳容一露麵,陳微等少女都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眼。


    陳容抬頭看向眾人,她鬆開平嫗的手,披著濕發,拖著木履,便這般‘噠噠噠’的,風情妖嬈地走向眾少年,也走向陳公術。


    對這些少年們來說,陳容這種級別的美人,他們見得多了。讓他們目不轉睛的,倒是她那異於常人的風情。十分的嬌媚成熟中有著十分的清純鮮美。


    眾目睽睽之下,陳容曼步走到陳術塌前,然後,她盈盈一福,低著頭,清聲說道:“阿容見過叔父。”遲疑了一會,她依然低著頭,臉有點紅,不好意思地向陳術說道:“阿容不知道叔父正在宴請賓客呢,唐突勿怪。”


    頓了頓,她素白如玉的手朝著身後的馬車一指,訥訥地說道:“阿容南來經過普城時,突然想到大家都在南下,都擠入了南陽城中,倉促之際,城中栗糧恐有不足。阿容便傾盡家財,把所有帛錦金錢,全部換購成粟米。方才從二伯母那裏聽到府中糧草不足,陳容不才,願拿出十車栗米送給叔父,以助叔父周遊之資。”


    她說,她這十車糧,都是送給陳術一個人周遊用的!


    陳術四十五六歲,長得圓圓白白的,五官很端正。在陳容說出‘十車栗糧’時,一直掛著慈和笑臉的他,還是露出了驚愕之色。


    這個小小的女郎,竟是如此大的手筆!


    十車,要知道,他們這些家族,每次捐給南陽王和冉閔抗胡用的糧,也不過是十車!


    前兩日聽說這陳容慷慨大方,是個有才能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陳術望著陳容靦腆的,卻清美鮮嫩的麵容,又望向她高佻的身段,不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他站起身來,雙手虛扶,慈祥地笑道:“孩兒何必多禮?坐,快快坐下。”


    陳容沒有就勢站起,她搖了搖頭,低低的,訥訥地說道:“阿容,阿容還有話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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