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孫輕的重甲騎損耗也不小,聽聞鄧季還有良馬送上,他才去了不少怒氣。


    有鄧季重禮獻上,成功將大部分怨氣化解開來,戰場上的會麵竟有一片其樂融融之狀,張燕向來是個公道的,不想白占少年這麽多便宜,再說伐而無功,他也想拉攏下這小兒,便笑道:“得你不少,焉能無饋,你等可有所求?”


    自家還得仰人鼻息,太過苛刻的要求還是別說的好,想想後,鄧季笑道:“穀中少強弓,將軍帳中若有不用的二、三石弓,尚請賜下!”


    “三石弓?”目光掃過旁邊太史慈腰上牛角硬弓,張燕微訝道:“可是這位要用?射殺雷公便是他?”


    鄧季點頭,忙將雙戟客的名號報上,張燕便笑道:“適才陣中所見,確實是位悍將,若論驍勇,隻怕當得我黑山第一。”


    伸手又指車黍:“他也不差,皆虎賁之士也!”


    在這大賊頭麵前,太史慈、車黍自然隻有謙遜的份,張燕又道:“二石弓軍中便有,之前攻掠郡縣,也曾得了幾張三石硬弓,隻是無人能用,俱留在滹沱河畔,待歸去後,吾使人送來!”


    知曉鄧季這是為自家求弓,聽得張燕應承,太史慈便又謝過,他原先的強弓,卻是在去遼東途中丟失了。


    “此戰的傷者,待我問過諸部,若有渠帥不顧者便留於此地,你當好生照料!”


    行軍中,傷兵亦難救治,拖累不小,並不是所以渠帥都願意收回的,穀中許多勇卒就來源於傷兵,鄧季正巴不得他們都不要,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諸般談定,兩下相別,臨行前,張燕笑道:“經此之後,鄧疙瘩揚名太行,天下也少不得有人談論,隻是你這名號鄉俗,倒少了幾分威風煞氣!”


    得張燕調笑,疙瘩忍不住一時熱血上湧,接道:“好叫將軍得知,小子本名鄧季,昆仲叔季之‘季’,南陽人也!”


    之前隱藏本名籍貫,乃是賊人們見黃巾勢衰,生恐自家造反禍及宗族,鄧季卻是知曉漢室日薄西山、無多少時日的,再說天下不聽朝廷號令的已越來越多,哪種擔心便少,此時聽張燕笑語,一時衝動便將自家本名說出,卻是不想再掩藏了。


    回穀後,鄧季先找田豐謝過,這大名士臉黑黑的,冷言道:“非為你,吾隻為家眷性命計也!”


    看田豐模樣,鄧季估計他有些羞惱,隻是麵皮重下不來台,便諾諾兩聲,乃道:“不管夫子為何,總是救了滿穀老小,該當受鄧季一謝!”


    “鄧季?”


    “乃是小子本名!”


    糧食、馬匹運出穀去交接,數千老弱齊動手,仍花去大半天功夫,之後,張燕也派人送來三張二石硬弓,伍寧自然歡喜,在其中挑了張柘木弓。


    糧食接收完,張燕便如約領大軍撤走,總算是守諾的,鄧季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終於搬掉前年盜糧事件壓在胸口的大石,穀中已是歡聲雷動。


    此戰損失極大,穀中哭泣者果然不少,隻是這之後,假雷公、疙瘩、鄧季這名號迅速傳遍太行,並開始往周邊地區傳播出去,張燕說得沒錯,這一戰讓鄧疙瘩少年揚名,不用多久,有心人就會知曉太行中多了一股渠帥名為鄧季或疙瘩的賊寇,前年在並州刺史、上黨太守、平難中郎將這些大人物麵前盜走糧食的假雷公就是他。


    隻是中平五年發生的大事、湧現的人物實在太多,他的名聲傳出後,很快就成為極普通的一類,隻在諸多笑談中出現,不再引入矚目了。


    去年旱災之後,天下大亂再起。


    中平五年,動亂風暴起自並州,除去年的匈奴之亂仍然未停息之外,二月初,黃巾餘部郭太在西河郡白波穀起事,號稱白波賊,攻略郡縣,並州災民蜂擁而從,隻短短一個月時間,隊伍就發展到十餘萬人,成為勢力僅次於黑山的又一股大賊。


    三月,匈奴之亂越演越烈,並州刺史張懿與戰,兵敗身亡!


    這消息傳到太行的時候,別說鄧季驚詫莫名,就連黑山大賊頭張燕都震驚,這本家老對手就這樣死了?


    黑山賊和張懿交手過好幾次,除非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之時,否則都是吃虧的多,張燕對並州官兵的戰力很是了解,匈奴騎兵居然強大到如斯?


    並州離得近,這些消息便來得快些,沒過多久,西涼反賊今年的舉動也傳了過來,馬騰與韓遂擁立一個叫王國的人為主將,攻略右扶風陳倉縣,若被其等得逞,數日便可到長安城下!


    是時益州賊馬相亦自號“黃巾”,合聚疲役之民數千人,先殺綿竹令,進攻雒縣,殺益州刺史郗儉,又擊蜀郡、犍為,旬月之閑,破壞三郡。馬相自稱“天子”,聚眾十餘萬人,遣兵破巴郡,殺郡守趙部。


    四月,汝南郡葛陂黃巾軍(注)再起,攻沒郡縣,很快便號稱已有三十萬賊眾。


    僅一個春季時間,天下賊勢又高漲如斯!


    或許是被這麽多反賊刺激到,洛陽城裏那位天子,終於也開始做一些事情來應變了。


    三月並州刺史身亡的消息傳回京師時,天子準太常劉焉之奏請,在刺史之上再設州牧,統領一州軍政大權,以便控製地方,進剿賊兵。


    朝廷裏的這消息對鄧季來說沒什麽值得關注的,但在曆史上,正因這次事件,皇帝下放權力,使州牧能成為擁兵自重的軍閥,才開始群雄互相攻伐、逐鹿中原的曆史,天子在軍閥眼中分量漸輕,最好直如同無物般,這是三國時代開始的真正序幕。


    當然,對這時候的天子來說,還是很小心翼翼的,非宗室、重臣不會授予州牧之職,最先受封的三位州牧,一個是幽州牧劉虞,一個是豫州牧黃琬,另一個就是上奏的益州牧劉焉,兩位是大漢宗室,黃琬則是名臣子孫,當代重臣,應該可以放心使用。


    幽州牧劉虞是被派去北地防範張純、張舉的,這兩人雖已北逃,但去歲的時候,他們曾傳書各州郡,竟敢說要代替漢朝,還使烏桓峭王等五萬部隊,進入青、冀,攻破清河、平原二郡,對這樣的人,天子豈能不重防?除劉虞外,又派中郎將孟益領騎都尉公孫瓚往討。


    除北地幽州之外,益州牧劉焉剿馬相,豫州牧黃琬對葛陂黃巾,除這些外,對威脅三輔的西涼賊軍,天子重新啟用了冷落許久的大漢梁柱皇甫嵩,複其左車騎之位,同時升董卓為前將軍,令兩人共剿西涼寇。


    張燕退軍之後,黑山旌旗雖然還在,但鄧季部與於毒、劉石這些大股山賊間不可避免的產生了裂痕,鄧季已經察覺到,自家已被諸大賊冷落了,再想從他們那裏獲得情報是不可能的,好在周邊還有許多小股山賊在,他們尚不敢得罪鄧季這位賊中新秀,鄧季還能從他們處獲悉天下傳聞。


    當然,名聲遠播也是有好處的,周邊一些缺糧的小股山賊,又不願投靠官府的,陸續來投,到春季結束時,鄧季已收攏精壯老弱精壯共兩千餘人。


    各地風起雲湧,其實與鄧季這太行中小山賊關係並不大,因為這個時候,涉侯國土地上,最忙碌的春播又開始了。


    如今穀中人口已近萬五,穀中再難安置下,隻得在外間開闊處建屋,諸般事情便多了起來,建造房屋、放牧牲畜、播種土地、山中狩獵、河中漁魚、打製器械,那一樣都得安排到位,隻將鄧季忙得腳不沾地。七十萬石糧食事情解決之後,要養活這些老弱人等離不開農事,春播始終是最重要的。


    去歲大旱,除冬麥還得收外,春季播下的糧食全無所獲,今年精壯老弱們齊出,鄧季要他們將每一分能用的土地都開墾出來,預計有八萬餘畝。


    遭過大旱,去歲夏季冬麥收獲時產量卻不比往年低多少,畝產麥達到一石出頭,這倒讓人們對鄧季所說的糞肥產生了莫名信賴,已不用他再強迫灑肥。


    亂世紛紛,涉侯國卻忙碌播種,有如世外桃源一般,隻是這份安寧,也僅隻是暫時。


    注:葛陂,地名,非人名。葛陂黃巾不知首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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