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宗人府離宰相府雖說不遠,但讓她這麽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就這麽邁著三寸金蓮回去,卻也是一個費力的活,更何況,哪有大家閨秀這般拋頭露麵,連個婢女也不帶,就這般走在大街上的。〔 ~*


    無奈之下,慕容霜隻能在稍稍離了宗人府一段距離後,便掏出懷中的絲巾,將自己的臉蒙上,準備就這般慢慢地走回宰相府去。


    “咦?”慕容霜原本直行的步伐,在見到前方娉婷走來的一個熟悉身影後,忙就地一拐,拐入了一旁的小巷中,凝眸看向前方之人的麵孔。


    “是她?”雖說眼前之人甚少見麵,但慕容霜依舊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儼然是府裏的柳姨娘?


    她來宗人府做什麽?還是一個婢女都不帶,就自己一人獨身而來?


    慕容霜眼眸一轉,便不動神色地遠遠跟著柳姨娘。


    由於此刻慕容霜蒙了一層麵紗,更是跟的極遠。柳姨娘渾然沒有發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了。


    而是徑自來到宗人府的大牢門口,與獄卒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由於陳姨娘的案件是秘密審問的,加上柳姨娘乃是宰相府的人,獄卒自然不會為難柳姨娘,很是痛快地就讓柳姨娘進了大牢。


    “謝謝小哥,這些是妾身的一點心意,你且拿去買些酒水喝?”見獄卒將自己帶來之後,便一聲不發地立與一旁,柳姨娘淡淡一笑,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獄卒。


    “夫人真是客氣,那小的就不打擾夫人了?”獄卒接過銀子,在手中掂了掂,笑不攏嘴地說道,心道,這宰相府裏出來的姨娘,就是不一樣,出手竟是如此闊氣。


    “多謝小哥?”柳姨娘笑容得體地道,目送獄卒邁著大步伐走開後,才淡淡地朝背對著這方坐著的陳姨娘說道:“陳姨娘,好久不見了?”


    陳姨娘緩緩地轉過身,看著麵前的柳姨娘,目光傲然地道:“的確,我們,有三年沒有見了?”


    “陳姨娘好記姓,算來,還有一個月零二十天,就滿三年了?”柳姨娘嘴裏誇著陳姨娘好記姓,口中卻更是道出了精準的日子。


    明明生活在同一個府裏,同為慕容宰相的姨娘,兩人竟是幾年都不曾見過一麵,這說來,真是令人道奇。


    “哼?既然這麽久都不曾見麵,那你為何今日還跑到這種地方來見我,是來看我的笑話嗎?柳絮,別以為如今我進了這牢獄,就是你能來看笑話的?就連方才你打賞獄卒的那錠銀子,隻怕也還是當了某件首飾,才有的?嘖嘖,還真是舍得啊?”


    陳姨娘執掌宰相府這麽多年,同位姨娘的柳姨娘,自然在陳姨娘的手下討不了好。不但平日裏的例銀被克扣,就是吃穿用度,隻怕連一般的下人都不如。


    “陳姨娘,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般恨我?你為什麽就不相信,當然我之所以會懷上麟兒,真的是老爺他酒後糊塗,我無力抵抗,才……”麵對陳姨娘的刻薄嘲弄,柳姨娘麵色波然不動,依舊平靜而閑淡。


    “你無需再解釋,即使老爺酒醉,若非你有意引誘,他怎麽會看上你?你可別告訴我,你當年對老爺就沒有起過心思,別以為我沒有看到你平日裏見到老爺的那副蕩漾的模樣,柳絮,虧我當初還把你當作好姐妹,你這狼子野心的東西……”


    當年陳姨娘可是慕容宰相唯一的女人,若是沒有出了柳姨娘的事情,可謂是風光無限,雖說是身為姨娘,卻是慕容府裏唯一正名了的女人。


    隻是後來懷著慕容雪的時候,無法服侍慕容宰相,才讓得柳姨娘上了位,如此,陳姨娘怎能不恨。


    若是別的女人,可能心中還沒有這麽難受,可當初,柳姨娘是和她一同服侍老夫人的好姐妹,讓好姐妹爬了自己夫君的床,不謂是不寒心。


    “你若是非要這樣認為,我也不再與你爭辯就是……”見陳姨娘提起往年之事,依舊是一副恨不得將自己拆吃入腹的恨極模樣,柳姨娘也就不再解釋那已經說過了不知多少遍的事情。


    卻在下一刻,那嫻靜淡然的模樣一變,變得肅然而冷厲地看著陳姨娘,開口,已是冰冷至極的語調:“陳倩,既然你如此恨我,莫非當年我那麟兒的事情,你也脫不了幹係?”


    陳姨娘目光瘋狂地看著柳姨娘,鄙夷一笑,語氣中嘲諷卻不乏正色:“雖說我當年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但慕容麟的事情,確實不是我做的。那慕容麟畢竟是老爺的孩子,又是那般的可愛,我自是不忍心傷害他?”


    柳姨娘當年就是被陳姨娘這一番話給說得消退疑心的,今日卻不曾,而是逼問到:“慕容玥也是老爺的孩子,你都忍心這般毒害她十數年,對我的麟兒,你又怎會下不了手,陳倩,你莫要惺惺作態了?”


    “信與不信,是你的事?何須再來問我,我陳倩已經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添上這一條罪名,又有何懼?隻是可笑,你非要將這罪名壓到我的頭上,卻讓真凶落得逍遙快活,真是可歎又可笑?”陳姨娘似乎說得倦了,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往牆上靠去,似乎不願再與柳姨娘糾葛這個話題。


    柳姨娘被陳姨娘的話說的一怔,犀利的眸子冷然注視著陳姨娘的麵孔,似乎想要從陳姨娘的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


    往日在京城中風光無限,錦衣玉食,不染一絲塵埃的陳姨娘,此刻竟是狼狽不堪,披頭散發地坐在這汙穢不堪的宗人府大牢,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此刻自己依靠著的牆上,滿是灰塵。


    這一切,所謂何來?


    自月靈死後,這陳姨娘就是慕容府中公認的女主人了,所差的,也就是沒有記入族譜,沒有慕容夫人的頭銜罷了。


    若是她能夠知足,就此安心為老爺打理好府中一切事物,好生將三位小姐照顧好,就是榮華一生,並非不可能。


    隻是,人心不足,貪欲使然,才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而自己呢?


    柳姨娘茫然了,若非當年麟兒早夭,她是否也會被利益趨勢,做下了一些違背良心之事?


    麟兒,她的麟兒,是不是真的如同陳姨娘所說的……


    “陳倩,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看在往年咱們一起服侍老夫人的情分上,你告訴我,麟兒的死,是不是真如同你說的,是夫人做的……”


    柳姨娘哀聲請求到。


    當年陳姨娘就對柳姨娘說過,她親眼看見夫人月靈將慕容麟推下了荷花池溺斃,但柳姨娘卻怎麽也不肯相信,夫人那樣一個神仙般的女子會做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之後慕容宰相更是舉出了人證,證明了夫人的清白。上之後年。


    麟兒不僅是她的孩子,也是慕容宰相的孩子,柳姨娘相信,慕容宰相再怎麽寵愛一個女人,即使這個女人是他的正妻,也不至於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獨子死在她的手上,也能包容。


    所以柳姨娘才會在喪子之後,心死如灰,從此獨居翠柳居,不問世事。


    隻是在今日,聽聞了陳姨娘的罪行後,心中疑竇,懷疑當年之事,是陳姨娘做下,才來詢問一番。


    柳姨娘的低聲哀求入耳,使得陳姨娘身子微微一顫,而後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淚流滿麵的柳姨娘,那雙秋水朦朧的眼眸中,滿是哀求之色,獨居了十幾年,由於自己的苛刻,形銷骨立的身子,在寬大的衣袍遮掩下,更是顯得弱柳扶風。rbin。


    柳絮?


    柳絮??


    這般一個美好的名字,一聽就是一個美人兒,可誰想,這樣的名字,注定了孤苦如無依柳絮的命運。


    她們都是苦命的女人?


    嫁給了同一個男人,嫁給了一個同樣不愛自己,也不愛她的男人?


    柳絮失去了孩子,她呢?


    她又得到了什麽?


    曾經最好的姐妹,因為嫁給了同一個男人,而反目成仇,自此不相往來。


    若是當年,兩人都沒有嫁給慕容震天這個世間中難得一見的好男兒,而是分開嫁給了別的平凡男子,是否就不會有這樣人生。


    或許,平凡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夫教子,就此一生……


    “柳絮……”淡淡的悲傷縈繞間,陳倩開口了。


    “我和你說的,真的是實話?當日,我真的是看到了有人推麟兒進荷花池,若是我沒有看錯,那個人,真是的月靈那個賤人?或許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但就如同你所說的,我都是一個快死的人了,看在往日我們姐妹的情分上,我又何必欺騙你呢?即使欺騙你,我還能夠得到什麽?話已至此,信是不信,就看你自己?嗬嗬,其實,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月靈那賤人都已經死了,即使真的是她做的,你知道了,又有何用。如今,我都看開了,人這一輩子,爭來爭去,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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