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到顧婉想明白,寧卿便起身,走到他常坐的書案前,果真拿了一本書,開始看了起來。


    說讓他看書還真看了,顧婉心中想道,雖說心裏有些空,但是沒有他注視著了,瞬間感覺輕鬆自在多了。


    興許是吃了藥,容易犯困,沒一會兒,她再也抵擋不住這倦意,沉沉地睡著了。


    寧卿聽到身後的她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也鬆了一口氣。不睡的話,病怎麽能好?但是他也是真的很想看著她,一眼不夠,兩眼不夠,不管看多少眼,都看不夠。


    如果他正對著顧婉的話,她就能夠發現,他好像是在看書的樣子,但是實際上,那書一頁都沒有被翻動,還是停留在最初的那頁。


    有她在,他如何能平心靜氣地看書?對他自己來說,這是陌生的自己,以前從沒有過的自己。他一直都是穩重淡然的,從來不會讓自己的心像現在這樣波動,久久起伏,無法平靜。


    他就算不想承認又如何?這就是他,就是他的心。


    寧卿微一搖頭,唇邊漾起一抹笑意,起身,走至床前。


    床上的女人睡得正熟,一臉的安然,讓他隻看一眼,便又想將她擁在懷裏。


    但是她的病,必須要好好睡一覺,他不能把她驚醒。


    隻是看了她一會兒,寧卿便又轉身走了,這回是真的看書去了。


    顧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暮色時分,醒來之後,就感覺腹中空空。


    寧卿聽見她醒了,便過來,淡淡地看著她,問道:“餓嗎?”


    顧婉很想白他一眼,再把這個問題拋回給他:你一整天不吃飯能不餓?


    但是奈何住在人家家裏,睡著人家的床,吃著人家的飯,她覺的還是不要如此強硬的好。


    因此,便點了點頭。


    寧卿聞言出去,沒一會兒,便端著一隻小碗進來。


    遠遠的,顧婉就能聞到濃濃的香味,但是碗還在寧卿手中,她隻能等著他將碗給她。


    突然之間顧婉有了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感覺自己就是在可憐巴巴地等著他賞一口飯吃一樣。這種感覺,真是不爽。


    “需要我幫你吃嗎?”寧卿問道。


    顧婉忙抬頭看他,搖搖頭。不知怎麽的,一聽他這話,她竟然又想到了之前那詭異的喂藥方式。她可不想再被他用嘴唇給喂一次飯。


    寧卿一隻手端碗,一隻手扶著顧婉半坐了起來,又將碗送到她手中。


    顧婉接過碗,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心道誰知道這東西聞著香,吃起來怎麽樣。然後隻嚐了一口,接下來,她便狼吞虎咽地將整碗粥喝了個幹淨。


    不知道是什麽粥,但是很好喝。


    顧婉喝完之後,又抬頭看向他,問道:“還有嗎?”


    “你說呢?”


    這是他家的飯,她怎麽知道還有沒有?


    然而寧卿說完這話,便將碗從顧婉手中拿走,放到一邊,沒一會兒,便有丫頭進來收拾了。


    敢情,是沒有了啊。


    顧婉自己就是一個大夫,所以她明白,病情才稍微好轉,是不能多吃的。隻是餓了這一天一夜,著實是餓了,再加上粥這麽好吃,就忍不住了。


    寧卿仍然在看書,但是顧婉睡了這大半天,又才吃了飯,是怎麽著也睡不著了。


    睡不著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比如現在。


    眼看著天已經快黑了,他為何還沒有要送她回去的跡象?她現在住的是他的房間,睡的是他的床,那到了晚上,他要睡哪裏?顧婉覺的,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屈尊去睡客房的。


    “我現在已經好了,你送我回家吧。”顧婉說道。


    “你病還沒好。”寧卿頭也沒回地說道。


    顧婉無語,不就是個感冒嘛,哪裏至於這麽嚴重了?感冒都不用住院的好不好,他竟然還把她留在家裏不讓走。


    想著這個,顧婉心中一個警醒,他為什麽要把她留在家裏不讓走?難道,是有什麽企圖?


    “我占了你的床,你今晚睡哪裏?”顧婉找了個委婉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方式問道。


    “睡床。”他轉頭看著她說道,臉上的表情一片嚴肅認真。


    他睡床,那她又睡哪裏?


    “那我呢?”


    “睡床。”寧卿依然說出這兩個字。


    顧婉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睡床,她也睡床,隻有一張床,那是怎麽個睡法?


    她正想著,突然又聽寧卿說道:“我不介意。”


    這話讓顧婉徹底崩潰了。


    “我介意!”


    她還是個十五歲的姑娘,沒成親也沒定親,和他睡一床,這叫什麽事?


    就算她現在還沒有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過多考慮,但是以後總會考慮的好不好,若是被她未來的夫家知道,她曾經與另外的男子同床共枕過,她還要不要活了?


    但是寧卿卻似乎一點都不體諒她的心思一樣,繼續轉過身去看書,沒有絲毫要走的樣子。


    不行,絕對不行,這一瞬間,顧婉心中已經說了成百上千個不行。她一定不會今晚和他睡同一張床的。


    不送她回去,那她自己回去總行了吧。


    打定了主意,顧婉便掙紮著,要起來。


    寧卿見狀,走過來問道:“做什麽?”


    “回家,我才不要和你一起。”顧婉一邊掙紮,一邊豪氣十足地說道。


    但是她此時雖然病好的差不多了,睡了這大半天,又隻吃了小半碗粥,光是說話,就已經把力氣全用完了,掙紮了幾下,仍然沒有起來。


    寧卿臉上露出笑意,這女人,竟然當真了。


    “你昨天夜裏不是還抱著我睡了一夜嗎?”


    他這話才說完,頓時感到兩道刀子似的目光直刷刷地刺向他。但是,他不怕。


    顧婉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昨天夜裏,她還在病中好不好,根本就沒有清醒的意識的好不好,他竟然還拿來說事,天底下還有沒有比他更無恥更討厭的人了!


    然而,讓她更感崩潰的是,她那兩道犀利的目光,根本就奈何不了人家。隻見寧卿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個轉身,又坐回去,繼續看他的書。


    他放心的很,反正她現在又起不來,讓她自己折騰去。


    顧婉仍然沒有放棄,繼續掙紮,說什麽都要起來,說什麽都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抓住床柱,努力要借力起來,但是就在她要站起來了的時候,突然手上一軟,隨後隻聽她“啊”的一聲喊叫,“噗通”一聲,竟是連人帶被一起跌下了床去。


    寧卿不由得皺眉,這笨女人,就不能安生點?


    他緊緊擰著的眉頭,在看到顧婉被被子包的嚴實的時候,這才稍稍地鬆了一點。


    而此時顧婉也擰著眉頭,就算有被子墊著,沒摔傷,但是從床上掉下來,也是很疼的好不。


    寧卿上前,彎身就要把她抱起來。


    顧婉雙手推著他,就是不讓他抱。


    實在不行的話,她就算是在地上睡一夜,也不要與他睡同一個床。


    寧卿見她如此,不由得有些生氣了。地上寒氣重,她這是想病還沒好再接著病嗎?


    伴隨著“啊”的一聲慘叫,顧婉的雙手被緊緊抓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隻覺一個淩空,已經被抱了起來,隨後被放在床上。


    “你幹什麽?”她瞪著他大聲喊道。


    “你這是欺負人你知道嗎?”


    欺負她尚在病中不能反抗是嗎?


    寧卿沒有理她這些無理取鬧的話,隻將被子抽了出來,給她蓋好,一言不發,又走回去,繼續看書一樣。


    顧婉本想一次不行接著來第二次的,但是就在她看到寧卿給她蓋被子的時候,所有的話似乎都被堵在了心口一樣,說不出來。


    自從她認識他以來,他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樣子。一直以來,他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但是慢慢的,他會對她笑了,和她說的話也多了。就在剛剛,還在為她蓋被子,照顧她。


    不知怎麽的,顧婉突然就感覺自己的心融化了。她知道,寧卿能做到這樣,是多麽的難得,但是這些,他全都對她做了。除她之外,她沒見過他還對任何一個人做過,對任何一個人如此緊張,如此體貼過。


    她病了,他照顧她,陪著她,守著她。


    她無理取鬧了,他諒解她,包容她,卻不責怪她。


    看著他的背影,依然坐的筆直,在燈下,越發顯得如夢似幻,美的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他本就容貌極好,仿佛不是人,而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一樣,帶著飄逸,帶著淡然,又帶著幾分清雋。有時候和他相比,顧婉都覺的長成他那樣才配做女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樣美的似神仙,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對她,竟然會如此與眾不同。


    或許她心慌,她迷茫,她不知所措,全都因為此。


    此時寧卿自然沒有再看書,就算他不回頭,也知道她正在看著他。


    隻是,這個女人不是一向很倔的嗎?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寧卿認為顧婉不會這麽輕易認輸的,然而,顧婉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感覺整個心為之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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