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漂亮,這毫無疑問。


    但你要認真評價起來的話,她的美,其實並不超過謝冰和王靖露她們。


    她隻是美得很特別。


    也或者可以說,她身上那一抹獨特的氣質之美,早就已經淩駕於她自身的美貌之上了。


    她美得明光瀲灩,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而且最關鍵的是,她整個人的氣質是溫溫潤潤的,既不像周嫫那樣滿滿的仙氣兒,也不似謝冰的那種甜軟,她的身上,三分煙火三分仙,剩下四分,讓你根本就找不到一個恰當的方式去形容——這種明媚卻又溫潤的氣質之美,甚至足以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瞬間被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與好感。


    總之就是一句話,她往你麵前一站,你腦子裏就會瞬間蹦出那麽一個字:美!


    她很悠閑,看得出來似乎並不為生意的好壞而喜悲,似乎隻是需要給自己找個事情做一做來打發時間,加之她本人對賣花並無惡感,所以就開了家花店。


    想想也是,雖然十幾年前的演員們的收入,跟當下根本沒法比,但她畢竟也紅火了好多年,錢應該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的,至少要生活安逸無憂,問題不大。


    她很機警。


    李謙並沒有總是盯著她看,隻是偶爾看她在做什麽,大多數時候,會去留心她店內的布置、安排,看她養的那些花兒,為了不想引起她的注意,以便躲在暗處觀察她的日常一舉一動,李謙甚至好幾次佯裝從門前走過,但是……她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察覺,有人在觀察她。


    眼看已經是十一點半,李謙決定進門,去走近了觀察她。


    然後,他推門進去,看著她不慌不忙地放下書,站起身來。平靜地道:“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麽花?”然後才他伸手,從隨身的背包裏拿出一遝文件來,又附上自己的名片一起遞過去。道:“白小姐你好,我叫李謙,是特意從順天府過來的,我能跟你聊聊嗎?”


    李謙敏銳地注意到,她的嘴唇微微撅了一下。


    就這一下。李謙覺得,她應該是知道自己是誰了?


    也就是說,她是知道自己的!


    李謙的心裏心念電轉,心想:這樣就好,隻要你不是完全的避世就好!


    然而……眸光流轉,她的表情卻並沒有絲毫異樣,隻是麵帶平靜的笑容,似是仍在等待李謙的回答——她根本就沒有任何伸手去接東西的意思。


    李謙收回劇本,緩緩道:“這個劇本是我寫的,名字叫《新白娘子傳奇》。是說許仙白蛇傳的那一段故事。目前我正在建組,準備今年內就把它拍出來。此前為了劇裏的女主角白素貞這個角色,我聯係過不少演員,但不是我認為對方不合適,就是對方認為我不合適,一直到我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


    看對方的臉色,李謙沒有繼續遞劇本,隻是道:“我知道你早就已經退出演藝圈了,不過,現在已經是好多年過去了。年代不一樣了,這個社會,也已經不太一樣了。所以,我想這部戲。你或許會感興趣,所以……我們聊聊可以嗎?”


    李謙說話時,她似乎是在傾聽,又似乎是在走神,不過,她還是很有耐心地等到李謙說完了。然後才笑對李謙,問:“百合?玫瑰?”


    李謙攤手,聳聳肩。


    片刻之後,他在店裏掃了一圈,笑道:“百合吧!”


    於是她轉身,動作熟練地取花,包成花束,然後遞到李謙麵前,直接道:“收您九十八塊錢,謝謝!”


    李謙掏出錢包,拿出錢來遞過去,她接錢,熟練地找錢。


    手裏捧著一束百合花,拿著兩塊錢鈔票,李謙又聳聳肩,道:“要麽,花送給你吧!呃……我是說,在這裏,我沒有要送花的人。”


    白玉京看看她,臉上仍是那不變的淡淡笑容,隻是口氣微冷,“出門左轉,四步,有垃圾桶……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李謙看看手裏的花,無奈轉身。


    手都已經撥開珠簾了,他又站住,半轉身,回頭看著她,道:“你的花賣的,有點貴。”


    白玉京聞言略有些俏皮地學著李謙聳了聳肩,但神色很快就又恢複正常,“看來您一定是一位經常買花送給女士的人。”


    李謙隱約能聽出一點諷刺的意味——如果她真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般,很清楚自己是誰,且對於娛樂圈的信息也一直都有所留意的話!


    …………


    下午,三點。


    烈日炎炎,整條街道都懨懨的,絲毫沒有上午時候的那股生氣。


    珠簾嘩啦。


    李謙邁步進來。


    這一次他沒帶包,兩手空空。


    一如上午那般,白玉京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平靜地道:“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麽花?”


    李謙笑笑,在她店裏又掃了一遍,道:“下午的花,是不是會便宜一點?”


    白玉京麵帶微笑,緩緩地道:“對不起先生,我們店裏的鮮花是沒有折扣的。”


    李謙攤攤手,笑道:“我想跟你說說這個故事,可以嗎?等我說完了,你要是還是不感興趣,我扭頭就走。”


    白玉京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旋即鬆開,她道:“我們這裏隻賣花,沒有其他業務,對不起。”


    李謙抿起嘴唇,想了片刻,突然伸手一指,“能給我說說百合花的花語嗎?它適合送給什麽人?”


    白玉京聞言頓了一下,是的,為顧客譬解各種花的花語、各種搭配的含義,這個還真是一個花店老板的業務範圍之內。


    然而她笑笑,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李謙看著她,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沒必要這樣吧,我真的真的是感覺這個角色非你不可……跟你說實話,這些年來,從來都是女孩子倒追我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主動地跟女孩子打交道!所以。但凡我能找到另外一個人來接這個角色,我都絕對不會在這裏騷擾你!所以……”


    白玉京居然抱起了肩膀。


    李謙的話頭突然一下子打住,眼中滿是不解。


    白玉京笑笑,道:“是的。你的理解很對,這屬於騷擾。”


    李謙攤攤手,無奈地笑笑。


    好吧,前後兩輩子加一起四十年,這還是第一個女孩子說他在“騷擾”。


    李謙無奈地搖頭。轉身要走,卻又轉過身來,“雖然當年我還小,也並沒有關注過當時的一些事情,但我覺得,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這個時代已經變化很大了,如果你還喜歡表演的話,那麽,你真的完全可以重新出來接一些角色了。真的。每天經營這樣的一家花店,清淨倒是真清淨,但你準備一輩子就這樣嗎?”


    白玉京聞言居然笑了笑。


    然後,她轉身走到櫃台那邊,取了兩支玫瑰花,一紅,一白,走回來,遞給李謙,“算是本店贈送的。回去吧,送給你的女朋友。”


    李謙接過花來,無奈地笑笑,“所以。其實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對吧?”


    白玉京已經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你的歌不錯,但注意別走歪了路,多寫點好歌,喜歡的話就多泡幾個女孩就好了。回去吧!”


    李謙看看手裏那一紅一白兩朵玫瑰花。想說話,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


    第二天,上午九點二十分。


    白玉京一如往常地騎著自己的單車往店裏來,也一如往常地跟路過的店鋪裏熟悉的人們打著招呼,但遠遠地,一個高大的身影看得她眉頭一皺。


    到了地方,她下車,那年輕人衝她露出一個笑容,“你好。”


    是李謙。


    白玉京神情微漾,卻並未說話,隻是回身繼續叉好自行車,然後掏出鑰匙開鎖,李謙快步走上前去,主動抓住卷簾門,控製住速度地把它拉起來。


    白玉京被搶了活兒,無奈地扭頭看他,卻見他居然背了一件樂器——唔,像是二胡?


    卷簾門推上去了。


    他很知趣地又後退一步,還是那樣子的滿麵笑容。


    昨天都已經過了明話了,白玉京顯然不可能再繼續拿他當普通顧客。這時候她也不著急推開玻璃門,想了想,道:“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誰知他聞言卻笑笑,還認真地點點頭,道:“有用!昨天晚上我特意找了不少人問該怎麽跟女孩子套近乎,大家的答案完全一致,就是像我現在這樣:不要臉!”


    白玉京微愣。


    這麽多年來,甚至在沒有出道拍電視劇之前,不要臉的路數她就見過不知道多少了,成為所謂的“中國第一玉女”之後,更是各種奇葩的路數都經曆過。但偏偏,現在這個大男孩站在那裏,一臉坦然地說他從朋友那裏學來的這個招數叫“不要臉”,她竟覺無言以對。


    而說話間,他還從背後扯過那把二胡來,笑道:“所以,我今天準備給你唱一唱我為這部電視劇提前寫好的幾首歌。”


    白玉京瞥一眼二胡,又抬頭看他,心中頗覺苦惱,不過麵色倒是還算平靜。


    “你會影響到我的生意的,李先生。”


    誰知李謙聞言笑了笑,道:“沒事兒,你放心吧,不會的!”


    說話間,他從脖子底下拿起那個大號的墨鏡來帶上,一咧嘴,露出一嘴的白牙,笑道:“我就在你外頭拉二胡,不進去了,反正你在店裏肯定能聽見。”說著,他還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白玉京扭頭一看,再次微愣。


    一個小馬紮。


    李謙笑笑,道:“你進去吧,該怎麽做生意就怎麽做生意。”


    說話間,他走過去,在小馬紮上坐下,懷抱二胡,開始試弦。


    不當他的麵了,白玉京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無奈的模樣,眉頭也微微地皺起來。但是看看李謙,她還是推開門,走進自己的店裏。


    門外二胡響了起來。


    白玉京不懂音樂,更不懂樂器,不過大概感受的出來,他有點手生。但畢竟還算熟練,想必以前應該是滿擅長過的。


    那二胡在他手底下,顯得很歡快。


    然後,他居然真的開始唱了——


    “嗬嗬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嗬,


    西湖美景,三月天呐。


    春雨如酒,柳如煙呐。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門外歌聲剛一起,店內的白玉京已經忍不住以手加額——天哪!


    這條街上的人流量,從來都不太大,但卻也從來都不會太少,而且。李謙的唱歌水準,還是比較高的,雖然二胡最近好久沒用了,有點手生,加上這把二胡品質也並不太好,所以發揮的精彩程度有限,但朗朗上口的歌詞,動聽的旋律,還是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一曲很快唱罷,他絲毫都不理此時已經過來圍觀的幾對男女。扭頭衝著花店的門口喊,“你感覺怎麽樣?這首歌還不錯吧?”


    店內,白玉京還完全沒有著手收拾自己的店鋪呢,聞言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滿麵愁容。


    這時候,雖然店鋪裏沒有任何的回音,但李謙卻還是在外頭又喊道:“下麵我再給你唱一首專門唱白蛇的歌哈,很短!呃,對了……你如果覺得好聽,就告訴我。讓我給你講講這個故事,好吧?”


    店內,白玉京揉搓著手裏的鑰匙串,無奈地看向滿室花草。


    此時,二胡聲再起,旋律不錯,給人一種略耳熟的感覺,隨後他就開唱——


    “青城山下白素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練來得道,


    脫胎換骨變成人。


    一心向道無雜念,


    皈依三寶棄紅塵,


    望求菩薩來點化,


    渡我素貞出凡塵。”


    白玉京幹脆直接到躺椅上坐下,滿臉無奈地看著門外漸漸聚起的人群。


    好吧,李謙這麽弄,她還真是感覺有點棘手。


    打不得,罵不得,也趕不得。


    而且問題是,他不是普通人啊,他的歌迷那麽多,墨鏡再大也遮不住的,一旦時間一長,有人把他認出來,那馬上就是大新聞。


    到那個時候,自己這小店,估計就是想清淨也清淨不了了。


    外麵正唱著,突然有人掀開珠簾進來。


    是個小夥子。


    他懷裏抱著個大竹筐,一邊進來還一邊不住地回頭往外看,“姐,你別說,額覺得他唱得還挺好聽的。”


    白玉京聞言不由得抿起嘴唇。


    等他把竹筐放下,白玉京先是拿出一百五十塊錢準備給他,但想了想,又加上一塊錢,往外一點下巴,“把這一塊錢給他去,說是我給的,讓他趕緊走吧!”


    …………


    李謙的一曲黃梅調唱得正歡實,突然有個小夥子排開眾人,走到他麵前,然後,一張一元的紙幣拍進他懷裏,頓時就打斷了演出。


    李謙抬頭,那人苦巴著臉,道:“額也覺得你唱得挺好滴,但是額姐說了,讓額把這一塊錢給你,你趕緊走吧!”


    “你姐?”李謙訝然地問道。


    “昂!”那小夥子回答他,“就是這家花店的老板。”頓了頓,小夥子還好心地解釋道:“你換個地方唱唄,你在這裏唱,影響額姐生意了。”


    李謙拿兩根手指夾起那一塊錢,抬起頭來,“不是我就納悶了,我在這裏唱歌,我怎麽就影響人家生意了?”


    “吔!你這人咋這樣,讓你換個地方唱你就換個地方唱唄!”


    “我怎麽了我?我怎麽樣了?這地方是你們家的?還是他們家的?我在這兒唱,違反了哪條律法了?”


    “你……”


    珠簾嘩啦啦響。


    一隻素白的手伸出來,裏麵有人道:“行了,你倆別吵了。小魏,你接著送貨去吧,你進來,給你十分鍾,十分鍾之內,你要是能說服我,我就接,說服不了我,你就走,不要再打擾我,行不行?”


    外頭的爭執戛然而止,不少看熱鬧的人都扭頭向花店看過來。


    可惜,人並沒出來。


    李謙歡天喜地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笑著衝那小夥子露出一口白牙,指指珠簾門,“你姐叫我進去的啊!”說完了邁步就往屋裏走,連小馬紮都不要了。


    …………


    花店裏。


    白玉京擺擺手,向那送貨的小夥子示意沒事兒,等他走了,這才走到店中央的躺椅上坐下,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拿著一本書,神情淡然地道:“開始吧,你隻有十分鍾,既然你進來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李謙在店裏左右一瞧,直接轉身出門,片刻之後,在白玉京驚奇的目光中,他拿著小馬紮進來,往白玉京的躺椅旁邊pia一戳,坐下。


    二胡隨手放到一邊,他笑道:“沒事兒,今天不行,我就明天繼續來唱。”


    白玉京聞言一愣,臉上隱帶怒意。


    李謙趕緊擺手、向下壓,“別生氣,別生氣,故事,咱們先說故事。”


    白玉京看看他,欲言又止,然後無奈地捧起書來。


    “你還剩九分半鍾。”她冷冷地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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