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貌似這片山林裏起得最早的,一大早就最歡快的,就是枝頭的那些鳥兒們了。


    月鬆的確是很累了,淩晨三點多鍾的時候他醒了一個多小時,可是四周真的沒有什麽動靜,鬼子們也都暫時地安睡了,估計把狗屁的“八紘一宇”和日照大神都給忘記了。於是月鬆又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等到月鬆睜開眼睛的時候,兩隻麻雀在自己身邊唧唧喳喳地打鬧著,隨心所欲地覓食著野草的種子。月鬆慢慢抬起腦袋,再慢慢轉動脖子,於是月鬆的雙眼和一隻麻雀的一雙小小的嘿嘿的亮亮的眼睛四目相對。麻雀愣了一下,發現眼前的既不是草堆,也不是石頭,而是跟自己一樣會動的,而且是比自己大得多的,於是驚叫一聲,帶著自己的伴侶,飛上了天空。


    月鬆吞了口唾沫,把頭埋進了深草裏。在這樣寂靜的山嶺裏,一對麻雀的驚飛,是絕對會引起鬼子哨兵的關注的。事實上幾十米並沒有鬼子的哨兵,但是就在五十米內,卻有鬼子的一個暗堡,暗堡裏的一個鬼子中士大概是昨晚被酣睡中另一個鬼子的臭屁和響嗝給攪和得頭有點暈了,於是推開了射擊孔的偽裝,恰好看見了兩隻驚飛而起的麻雀。中士盯著麻雀飛起的地方看了很久,鐵絲網好好的,沒有被間斷破壞的痕跡。鐵絲網外的草地上,微風拂過,野草輕輕搖動,沒有一點人活動的痕跡。


    然而鬼子中士的這些舉動,月鬆不知道,伢子也不知道,月鬆就知道這會兒啥也別幹,趴著不動就對了,伢子光知道隊長不動,自己就不動就得了,其他的他也不管。


    於是乎鬼子中士看得眼睛都有點疲勞了,就確信自己眼花了,或者是想多了,從來鳳山的工事修建起來直到現在,自己在這個暗堡裏都待了大半年了,從來沒有什麽敵人過來,雖然最近聽說中國組建的新的遠征軍就要打過怒江了,可是至少現在不還沒有敵軍過怒江的消息嗎。鬼子中士這麽想著,也就不再繼續在射擊孔那兒盯著外麵看了,不過也沒有把偽裝給堵上,鬼子雖然擅長挖坑打洞,可是洞裏的空氣終歸是汙濁的,不透透氣兒,你就真的是過街時人人喊打的臭老鼠,也會被自己熏得暈頭轉向的。


    十幾分鍾之後,月鬆抬起了頭,舉起了狙擊步槍,慢慢移動著槍口,尋找著鬼子的工事和鬼子的身影。就在這中間的某一刻,月鬆的步槍槍口停了下來,一個隱蔽的射擊孔被月鬆發現了。


    “哼。”月鬆輕輕哼了一聲,自己在心裏對自己說,老子還以為你們就完全不露臉兒呢,鐵絲網上掛著鐵皮罐頭盒,第一道鐵絲網和第二道鐵絲網之間相距二十米,第三道鐵絲網在暗堡後麵二十米,暗堡東邊一百米外的小樹林,就是昨晚自己聽到鬼子暗哨咳嗽聲的地方。從那片樹林可以監視附近兩三百米範圍內任何活動的東西,小鬼子啊,你們精著呢,我知道你們精,可是中國的古人說過,禍福相依,利弊共存,你們砍掉了眾多的樹木,觀察和射擊視野的確開闊了很多,但是你的防禦工事的隱蔽性也下降了很多。你們留下一小片一小片的樹林,的確能隱蔽自己的觀察哨啊暗哨什麽的,但是這不等於給飛機大炮的轟炸標定了目標嗎?


    為了降低自己被鬼子發現的概率,月鬆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就收起了狙擊步槍,趴在那裏,忍受著饑餓和屎尿的憋屈,打算用自己的一雙耳朵去聽,聽鬼子白天在山上的活動,聽鬼子像打架的老鼠一樣發出吱吱的聲音,就可以覓得一些鬼子的秘密了。


    冷酷仁也早早地就起來了,用水壺裏的水簡單漱口之後,敬業的冷酷仁拿著望遠鏡,走到高處,觀察著昨晚涉險穿過的鬼子車站和鐵道。


    這裏並不是一個大的車站,隻是鐵路的東邊是高山,西邊自己現在正站立的山就矮了許多,鐵道從南邊向北邊的密支那延伸過去,駐守高黎貢山和騰衝甚至鬆山龍陵的日軍的槍支彈藥吃的喝的都是從密支那運輸過去的,密支那的物資又都是從這兒運過去的,車站雖然不大,但是一旦遭到攻擊甚至這裏被占領,就向一刀斬斷了毒蛇的身子,首位難以相顧了。


    冷酷仁正觀察著呢,李副官也過來了,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兒,對冷酷仁說:“營長,這個位置如果能來一支奇兵,來一次奇襲,也還是蠻有戰術價值的啊。”


    “那是當然,不然鬼子怎麽會在這裏駐兵,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個位置遲早是新38師的囊中之物,我們看看記錄下來,回頭匯報上去就行了。”冷酷仁觀察著說道。


    “不敲打一下試試鬼子的反應了?”李副官問。


    “急著趕路呢?再說了,前麵不是敲了一次嗎,差點兒沒把狗子的炮班給折在那兒了,你讓兄弟們抓緊吃點東西,十五分鍾之後,繼續向密支那進發,今天下午務必趕到密支那。”冷酷仁放下望遠鏡說。


    “是,營長。”李副官答應了一聲,安排任務去了。


    負責在樹林裏留守的瑛子怎麽也不會想到月鬆會夜裏出去偵察,居然一整個晚上都不回來。你說他暴露了,被鬼子米西了吧,不可能啊,沒有聽到一聲槍響,咱們神勇的月鬆怎麽可能讓鬼子不費一槍一彈就給米西了呢?可是既然好好活著的,為啥子就一整個晚上都還沒回來呢?現在天都亮了,鳥兒們在枝頭聯歡會都開完了,散會了,各自覓食過小日子去了,可是咱們的月鬆卻還沒回來。


    瑛子舉著望遠鏡觀察著騰衝城的城門口,還是老樣子,隻有鬼子和協助運送物資的中國人進出,沒有商人,沒有小販,也沒有打柴的賣魚的,妥妥的一座戰時城市就在眼前,沒有任何新意,有新意的永遠都是羅月鬆。


    瑛子收起望遠鏡,在樹林子裏來來回回地走著,此刻不是焦急倆字兒就能形容瑛子的心情的,擔憂,埋怨,委屈,疑惑,五味雜陳的複雜心情,遊離不定的目光,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卻又不甘於原地不動的雙腳,無不直觀地詮釋著瑛子此時的萬般無奈。


    跟月鬆一起打仗,有的時候無比痛快,有的時候是不盡的擔憂,有的時候是苦口婆心毫無作用,而這個時候,是讓你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瑛子中校,隊長他們怎麽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出事兒了吧?”猛子忍不住問瑛子。


    “嗬嗬,你們隊長是什麽人啊?人家就不是人,人家是神,既然是神,小鬼子能拿他怎麽地?出事兒,能出什麽事兒啊,隻要鬼子不出事兒,這來鳳山裏就不會有什麽事兒。”瑛子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自己情緒的機會,一連串譏諷的話噴瀉而出。


    “瑛子也別急,羅隊長做事靠譜,就是會幹臨時起意的事兒,我估摸著啊,這次就是,搞不好又是什麽摟草打兔子的事兒,耽誤了時間吧。”旺達叔給驢子和馬喂著吃的,老同誌還是看得開一些。


    “旺達叔,您說說,如果是我半夜出去偵察,就這麽一整夜不回來,您說羅月鬆會不會擔心,會不會罵娘?”瑛子走到旺達叔跟前說。


    “擔心肯定的,罵娘也差不離兒,我敢肯定,他會自己帶幾個人去找你。”旺達叔說。


    “是啊,我也可以帶幾個人去找他啊。”瑛子恍然大悟。


    “瑛子中校,這會兒天都大亮了,你可不能去找他,搞不好暴露了自己又把隊長他們給搭進去了。”一直沒說話的唐四開口了。


    瑛子回頭看了唐四一眼,覺得唐四說得太有道理了,於是急得蹦來跳去的,“嗯嗯呀呀”地歎息著,也不該如何是好。


    旺達叔看著瑛子的樣子,微微笑著,說:“瑛子,吃點東西歇會兒吧。”


    “不吃。”瑛子煩躁地答了倆字,然後坐在地上,生著悶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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