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護人員經過救治之後,時依的病情總算得到了緩解,醫生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切不可讓病人再次出現情緒波動。


    宗夏知道是因為自己的事害得時依想起了那些讓她痛苦的回憶,便決定不再進去打擾她。


    “月蒼,那我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宗夏眼簾低垂,不敢抬頭與他正視。


    沈月蒼沒有回答,氣息一如既往的陰沉,如同雕塑般靜默的看著她,不知是為了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還是對她剛才所說的這句話表示不滿。


    什麽叫“好好照顧她”?她就這麽輕易隨便的把他推給別人了?


    氣氛凝固,宗夏隻覺得周身的空氣在被他的氣場所擠壓掉,呼吸有些沉重,別過頭去,轉身離開。


    剛踏出幾步沒多久,身後便傳來了沉悶的關門聲,巨大的聲音在寧靜的醫院走廊回蕩著,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故意做給她聽一般。


    心下的難過更甚,她垂著頭看著腳下潔白的地磚,明晃晃的反射著刺眼的燈光,叫人眼暈。


    她忽然想起時依病房裏的那束百合花,會不會是沈月蒼送的?時依在這個城市並不認識其他人了,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他。


    宗夏唇角勾起彎彎的弧度,滿是酸澀。


    他還從來沒有給她送過花呢……


    收起胡思亂想的心,宗夏繼續邁開步伐,迎麵走來了一位身著護士裝的小妹,長得並不出眾,眉宇間清純的氣質卻讓人看了很舒心。


    她的神情略帶幾分焦急,懷中抱滿了各式各樣的藥盒,幾乎快要掉下來,看那樣子像是被人催命一般焦灼。見宗夏從時依的病房前走出,她露出一絲得救般的笑顏,立馬快步迎了上去,“你好,請問你是來探望時小姐的嗎?”


    宗夏點點頭,“是,怎麽了?”


    小護士還沒來得及說話,腳下一個踉蹌,驚叫一聲,懷裏堆積如山的藥便像泥石流一般灑落一地,一片狼藉。


    好在那些藥都是紙盒裝或是瓶裝的,她哭喪著臉抱怨了一會,便蹲下身去重新把藥撿起來,何奈她小小懷抱容納有限,怎麽堆也堆不下這滿地的藥,撿起這邊的,就撒了那邊的,讓人不禁懷疑她剛剛是怎麽做到的。


    宗夏望著她笨拙的樣子歎息一聲,上前幫她把藥撿了起來。一大堆的藥經過兩人的分攤,便顯得輕鬆多了。


    “你要去哪裏,我幫你拿過去吧。”宗夏望著護士小妹,友好的出聲道。


    “哎呀,真是太謝謝你了,我要去給各個病房送藥,偏偏今天是周末人手不足,護士長把這些事都推給我做了。”小護士對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你手上拿的那瓶藥是要送給時小姐的,其他的都是別層樓的病人的。”


    宗夏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眾多的盒裝藥裏麵樹立的白色小瓶,點點頭,“我們去拿給她吧。”


    二人並肩來到時依的病房前,宗夏揚起手正打算敲門,站在一旁的小護士卻從窗戶望向房間裏,眼神憧憬,發出一聲驚歎。


    “怎麽……”


    宗夏剛剛開口詢問,便被她的噓聲打斷,一動不動的屹立在窗前,一個勁的對宗夏招手,悄聲道,“快來看快來看……”


    宗夏抱著狐疑的心情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房間內,視線在一瞬間定格在兩個擁吻在一起的身影之上,心跳漏了半拍,一時間忘了反應。


    “哇……早就覺得時小姐長得那麽漂亮,沒想到男朋友也這麽帥啊,兩個人看起來真是般配啊……”


    一旁的小護士全神貫注盯著房間裏的二人,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宗夏的臉色有什麽不對勁。


    她無意間的話語落在宗夏耳中更顯得諷刺,後麵還說了些什麽,她卻已經什麽都聽不見,隻剩下耳膜轟鳴,一種難以言喻的刺痛感在心底蔓延開來,從五髒六腑到四肢百骸……


    宗夏的臉色蒼白透明的像一張薄紙,後退一步不敢再看,早已將幫忙送藥的事情拋之腦後,懷中的藥盒灑落一地,逃命似地慌慌張張奔向樓梯。


    小護士錯愕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望著灑落一地的盒子哭喪著臉。這叫什麽事兒啊……


    ……


    宗夏頭也不回的狂奔在大街上,不顧路上行人異樣的目光,仿佛隻有聽著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心中積鬱的悲慟才能減少一分。


    跑到邁不動步伐了,她才輕顫著扶住一棵鬆柏樹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粗重的喘息聲,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往哪走,不知該做些什麽。


    不想回家,因為家裏沾染了太多他的氣息。


    更不敢去問他,隻怕答案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更糟。


    她從懷中顫抖著翻找出手機,聯係人都滾動了一遍,發現自己沒有勇氣撥出任何一個號碼。


    正當她不知所措之際,仿佛有感應一般,手機鈴聲適時的響起。她有些惶恐的緊握雙手,鼓起勇氣看了一眼來電人,是沈曉可家裏的座機,心中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被滿滿的失落所灌滿。


    深吸一口氣,宗夏生怕自己的聲音被敏感的小家夥聽出什麽不同來。


    “曉可……找我有什麽事嗎?”盡管已經努力平複,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顫抖依舊出賣了她內心的驚慌。


    那端的沈曉可似乎比她更加驚慌失措,便也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夏姐姐,不好了,你的貓不見了!”


    宗夏自認為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憂起來,“什、什麽意思?怎麽會不見了?”


    小家夥在電話裏嗚咽著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過來,“我剛才出門去買吃的,怕抱著它不方便,就把它鎖在家裏了……可是我很快就趕回來了!隻不過……回來之後才發現,我忘了把窗戶鎖好……夏姐姐,你說、你說它會不會摔死了啊……”


    她的家住在十二樓,按道理來說,就算貓有肉墊可以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可畢竟不是鳥,十二樓的高度,如果真的跳了下去,也絕對會摔死。


    “不過……我剛剛有去樓下看過,好像沒有發現屍體和血跡……”


    “你不要著急,雪辰又不是傻瓜,怎麽會讓自己摔死呢,我現在就趕回來,你在家裏等我,不要到處亂跑……”


    宗夏匆匆安慰一句便掛掉電話,事情接連而至,讓她連緩和的時間都沒有,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就沒有了胡思亂想的時間……


    趕回沈曉可的家中,果然見她哭哭啼啼的前來開門,紅腫的雙眼讓人看了不禁心疼,宗夏將她摟進懷中安慰地拍打著她的背。


    屋子裏的桌上放著一碗蓋澆飯,以及一袋還未開封的貓糧,想必都是小家夥剛才出門買回來的。


    “夏姐姐……嗚嗚嗚,你說小雪辰會去哪啊?會不會出什麽意外……”沈曉可滿麵淚水,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了。


    “不會的,它大概……是對環境不熟悉,跑回以前的家了吧。”宗夏俯下身去替小家夥擦幹淨眼淚,柔聲道,“姐姐現在出去找找,你一個人待在家裏不要亂跑知道嗎?”


    沈曉可抗議的揚起頭,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淚汪汪,“我也要去!是我把它弄丟的,我去把它找回來!”


    “聽話啊,萬一雪辰沒找著,你也給弄丟了怎麽辦?夏姐姐到時候哭死去啊?”


    宗夏安撫好小家夥,哄著她把飯吃了。小家夥哭了那麽半天也累了,沒過多久便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睡夢中身體還難過得一抽一抽的,宗夏動作輕緩地替她蓋好了毯子,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便轉身出門。


    如果說小雪辰真是因為對環境陌生才跑出門的話,那十有**是回到了以前的住所。


    宗夏攔下一輛出租車,徑直去到了葉辰的家。


    走過昨天的路,宗夏停在大門前,看著昨天夜裏被沈月蒼破壞過的大門出了會神,忽然有些猶豫起來,要不要敲門?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又跑到這裏來了,一定會比昨天更生氣的。


    想起來在醫院裏的那一幕,她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是不是因為生氣才故意那樣做的?


    事到如今,她情願相信如此,也不希望他是懷念著與時依的舊情,才會情不自禁……


    回過神,她揚起手敲了敲大門,縱然心底想法再多,來找回雪辰的初衷卻是不會變的。


    片刻之後,大門應聲打開,一身睡袍的宗染走了出來,神色迷離像是剛剛睡醒。


    宗染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門外的人竟是宗夏之後,眼中閃過一瞬即逝的慌亂,隨後便恢複以往,揚起笑容,“姐姐?你怎麽過來了?”


    昨晚回家之後,她便發現了家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仔細觀察才發現大門不知被誰弄破了,還有平日裏那隻沒事便叫的大懶貓也不見了,問過葉辰才知道宗夏已經來過。既然他們二人已經見過麵,那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豈不是都被宗夏所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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