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槍口被風衣遮擋住,隻有香菜和榮鞅才能看得清楚。


    抬頭對上榮鞅不帶一絲感情的眼孔,望之如墜落進深不可測的寒潭,刹那間香菜身上遍生寒意。


    她胸口一窒,心中暗暗道:這家夥是來真的!


    此刻槍口死寂,卻拿不準何時會擦槍走火,興許就在下一秒。


    “我沒時間給你考慮。”說著,榮鞅一手搭在香菜的肩膀上,頓了頓——這小女人好瘦。之後他迅速的將香菜扳轉了一百八十度。另一隻手持的槍,抵在了她的背部,並示威性的撞了她一下,“走。”


    在他的脅迫之下,香菜不得不往巷子口方向走去。


    香菜故作輕鬆,“剛才還眼睛都不眨的說要把那兩萬銀元送給我呐,怎麽,現在心疼啦。”


    榮鞅輕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要是不順著他的意思來,很難預料到這個男人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他拋出那麽誘人的餌,卻沒將香菜引上鉤。在滬市還真沒有幾個敢這麽拂他麵子的人。既然軟的不行,他隻好來硬的,也無非就是換種手段。他有一百種方法讓她乖乖聽話。


    他膽子大不怕死,香菜可是個惜命的主兒。


    “你手裏就隻有一把槍,他們人多勢眾,每人手裏一把槍,你就不怕被他們一人一槍打成馬蜂窩?”


    榮鞅不受她蠱/惑,神情倨傲眼中帶著自信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他們的子彈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真是嗶了狗了,這男人以為自己是防彈玻璃做的嗎?


    他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是的,他就是要證明給這個小女人看。他可以一窩端了那夥強盜!


    他不顧性命的想要在香菜麵前證明他有多能耐,執拗的像個孩紙,幼稚的讓人發指。


    香菜被迫和榮鞅保持一前一後貼近,這種曖/昧得讓人浮想聯翩的姿勢引得大街上不少人頻頻側目。沒人能夠看見香菜後背還抵著一個硬邦邦的物體。


    香菜打趣兒道:“你不覺得咱們現在這個姿勢會讓很多人誤會嗎?”


    榮鞅用這種無恥的手段脅迫一個弱女子,本就羞窘的有些無地自容,經香菜這麽一說,更是老臉一紅。


    掃視一周,當真發現不少人眼神異樣,他暴躁的催促:“走快點!”


    他隻想快點結束!


    香菜就是要走的慢吞吞的。走那麽急趕著去投胎嗎?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巷子中,避開了眾人的視線,也不再那麽引人注目。


    走到巷子中的那片積水處,香菜停下腳步。


    這片積水像是一座小湖,連接著巷子的兩邊,根本就沒有下腳的地方。這個障礙也是香菜當時心生退卻的原因之一。


    如果想要穿過這條巷子,勢必要趟過這趟渾水。


    看了這片渾濁的積水,榮鞅眼生厭惡。


    他命令:“背我過去!”


    香菜回頭,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你還是男人嗎!”


    這貨已經超出了底線。壓根兒就沒有做男人的資格好麽!


    他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要趴在一個隻有一米五八的小女子背上,真忍心!


    為了他腳上那雙出自國外著名鞋匠之手的鋥亮棕色皮鞋。和他下/半身那條一樣是名牌的煙灰色西褲,他當真忍心!


    可以說聽他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走過這麽髒的路。


    榮鞅用他慣用的手段逼迫香菜,撩開風衣,拿黑洞洞的槍口與香菜的後背直接來了個親密接觸,並稍稍用力將她往前推了一下,“少廢話!”


    香菜臉廓一冰,稍稍側眸。才發現竟是槍口穩穩地對準了她的太陽穴。一對杏眸中倏然劃過一絲慍怒。


    她可以揪著他的領子來一個過肩摔,把他整個人給摔進泥坑裏麵;


    她也可以扯住他那條白色的圍巾,滑到他身後,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還可以抄手將他的槍奪過來,來一個局勢大反轉......


    似乎是看穿了香菜心中的想法,榮鞅將槍口推近香菜腦袋上致命的部位,冷聲道:“別想玩花樣!”


    他槍脅香菜的那隻手保持不動,另一隻手往前一抄攬住了香菜的脖子。整個人貼到了香菜的背上,壓彎了香菜的腰。


    香菜馱著榮鞅,趟過積水,陣陣涼意自腳底心鑽入身體。低頭看著滿鞋濕泥,她當然對榮鞅恨得是牙根癢癢。在放他下地的時候。她順手在他結實的大腿上揩了一把油,看他緊繃全身臉色更是變幻不定。登時心情變得大好,原本緊繃的小臉上也隱隱浮現出一絲報複得逞的快意。


    香菜回頭看了一眼巷子口,想著自己如果折回去,這個潔癖男不一定會追上去。


    榮鞅似乎猜透了她那點兒小心思,剛剛對香菜退避三舍的他又用槍口捅住了她的後背。


    “老實點!”


    那意思就是讓她不要動手動腳,也不準她耍花招唄。


    香菜勾著頭,沿著地上的兩道車轍印,繼續帶著榮鞅往巷子深處去。


    七拐八轉,途中經過了好幾戶人家,幾條窄巷內,仿佛能讓人閱盡百態人生。


    有在自家門口玩耍的幼童;


    有一對在家門口支起小爐子準備為生火煎藥的夫婦;


    還有有敞著大門在自家院子中曬太陽的老叟......


    有戶人家的院牆邊長了一棵梅花樹,花瓣尚未落盡,向春意朦朧的世界外探出了鮮豔的枝頭。落花鋪了一地,有些讓人不忍心踩過。


    循著那片落花上縱橫醒目的車轍印,香菜下腳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去踩踏到未被泥汙過的花瓣。


    榮鞅沒有她那麽多的情懷,步子邁的幹脆利落,腳下跟生風似的,走過時。他腳邊的幾片薄薄的花瓣翩翩而動,最終還是零落在地與泥濘為伍。


    一片梅花自梅梢悠悠然而落,粘在了香菜的發側,她本人卻渾然未覺。


    見狀,榮鞅動了動手指,卻始終沒能抬起手為她拂去那片梅花花瓣。豔紅的花瓣為嬌小的香菜,平添了幾許清麗的味道。烏發上一點紅,倒也耐看。


    尋著車印又過了一段,拐了兩道彎。走在前頭的香菜忽然停下腳步。


    榮鞅與她的步伐配合的十分默契,幾乎在同一時間駐足。


    兩麵並立的圍牆將他們攏在中央,從他們腳下道深長的巷道盡頭,依稀可見兩條平行的車印。


    “車印變淺了。”香菜轉身,折了回去,經過榮鞅時,神情無一絲變化,仿若他是透明。


    榮鞅微微斂眸,默默跟上。


    退出了這條小巷,香菜一路踩著車印的邊緣。慢慢的移動腳步,俯身撅著屁股,臉貼近地麵。觀察的極為細致,終於找到了沉吟開始變淺的地方。


    她停下來,側過身正對一扇烏漆麻黑的小門。


    相較這一片其他門戶,這扇小門很不起眼,很難讓人留意到。


    還能自門階前辨出幾隻雜亂的腳印。


    “應該就是這裏了。”


    榮鞅半信半疑,不過還是上前一探究竟。


    他貼近那扇小門,一隻眼睛湊在門縫處,發現門是從裏麵反鎖著的。僅有一道門閂橫插著。他往深處一瞧,又看到了一角豎著農具的小院和一座紅牆黑瓦的小房。


    耳朵貼在門上,仔細一聽,院子裏的動靜還不小。


    有劃拳和碰杯的聲音。


    榮鞅分辨出,院子裏一共有三個人的聲音。這三人在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沾沾自喜,甚至還商量著如何分贓,事後如何向主人討賞。


    他判定,院子裏的那幾個無疑就是在花幟銀行犯案的人。除去接應他們又幫著善後的司機。他們一共就三人。


    哼,不過就是三個人!


    榮鞅目光森然,給槍上膛後,抬起一腳,破門而入。


    砰砰砰。三聲槍響之後,雞鳴狗吠。附近在巷子裏的玩耍的幼童被家長抱進家中。閉門不出。


    歸於平靜之後,榮鞅大步走出 小門,見門口空無一人,於是四下尋找香菜的蹤跡。很快,他便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發現了躲藏的人影。


    “出來!”見樹後的人影晃了晃,卻並沒有現身的意思,他眯起雙眼揚聲威脅,“你也想挨子彈不成?”


    香菜這才冒出小腦袋,見榮鞅抬了一下高貴的下巴,接收到示意的她忙一路小跑著隨他之後進了院子。


    院子裏還算幹淨,最為觸目驚心的就是一張四方的酒桌邊上橫了三具死屍,鮮血染紅一大片。接連的三聲槍響,槍槍致命,一槍一命。


    目睹這麽血腥的畫麵,香菜隻覺得心髒狠狠抽搐了兩下,臉色更是白了又白。


    一旁的榮鞅,不知他是滿意自己的戰果,還是滿意香菜此刻的反應,臉上竟劃過一抹自得的神情。眨眼功夫就殺了三個人,他表情還能如此輕鬆,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見慣了人世間的醜惡,香菜對此依舊不能適應。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她學會了無情,卻在下手時不能不對人留情。她也可以無情,卻做不到什麽都不在乎。


    當然,她可以不惜一切、不顧一切的保護她所在乎的東西。


    蒼白的臉上劃過不忍,香菜合上眼眸,不再去看那三具沐浴在血灘已無生機的死屍。


    她盡量保護自己不被觸動,卻始終不能做到無動於衷。


    榮鞅拎著兩個提箱從小屋中出來,對愣在院子中的香菜下了一道命令:“去把立在牆邊的那個架子車推出去。”


    聞聲,香菜四處掃視,目光鎖定在院牆邊上的一輛木板車。


    那種很普通的木板車,板子底下有兩個木輪子,首部有兩把類似扶手的車轅,能夠架在稍微高大一些的家畜身上,當成運輸用的牛車或馬車。


    香菜把木板車拉了出去,又被榮鞅使喚去小屋裏提箱子。


    這夥人搶來的錢還沒來得及轉移走。包括老渠用菜籃子裝了一千多銀元在內的將近三萬銀元都放在小屋裏。這些人未免太過鬆懈和粗心大意,竟沒有刻意將銀元藏起來,他們就把東西堆在了小屋的地上。


    香菜簡直就是來拾荒的,她不僅在小屋裏看到了失竊的銀元,還在裏屋一個較為隱秘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木製的衣箱,箱子中找到了少說有兩百根金條。滿滿一整箱的小黃魚啊,金燦燦的光芒幾乎要亮瞎香菜的雙眼!


    她又翻箱倒櫃了一陣,再沒有找到其他東西,便歡歡喜喜的抱著一箱小黃魚出去了。


    當香菜把那個衣箱放在木板車上時。榮鞅僅僅瞥了一眼那掉漆的箱子,以為箱子裏裝的是香菜打花幟銀行提出的錢,便沒多大在意。


    他自己的錢多到花不完,閑的蛋痛了去覬覦別人手上的銀子。他隻管把自己的錢放到車上,不像香菜那麽好心甚至還刻意去其他地方搜刮一遍。如果他看到了箱子裏的東西,指不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了。


    香菜當牛做馬,拉著板車離開了血腥之地。板車上除了載著失竊的銀元和她搜刮來的一箱小黃魚,還有榮鞅這個大活人。


    榮鞅身材修長,在狹窄的木板車上有些施展不開手腳,於是就抱著雙膝縮在了板車的中央。一身名牌的他。與十分接地氣的木板車,看上去那畫麵十分不和諧,甚至讓人覺得有些滑稽。


    原路返回。香菜一將馱了那麽多東西的板車拉到積有雨水的巷子口處,呼啦一下便有十幾人蜂擁而至。她頓覺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住腳。


    腰上多出的那隻大手,幫她穩住了搖搖晃晃的身子。


    鼻頭間縈繞著熟悉的青草氣息,香菜抬眼一看,是藤彥堂。


    被他托住,香菜身體一放鬆,頓覺疲累不堪。一股濃濃的倦意湧上大腦。


    她兩手一鬆,木板車向後傾斜,車尾重重的跌在積水處。榮鞅臉色驟變,本想動作瀟灑的從車的側旁躍下,然而身子不受控製的隨著他的兩隻錢箱一起滑進了水坑中。


    兩腳陷在泥坑中,像是踩到狗屎一樣,他表情奇臭。


    沒有人心疼他也就算了,他還被藤彥堂怒斥了一頓。“大哥,你太過分了!”


    藤彥堂倍加珍寵的姑娘,居然被榮鞅使喚當車夫。


    榮鞅和香菜,這兩個人的脾氣,他都了解。都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倆人碰到一塊兒能有什麽好事發生?


    榮鞅又是不肯退讓的主兒,指不定還威逼香菜做過其他什麽事情!


    向來自控力很強的藤二爺居然公然動怒了。旁邊的一幹人等都傻了眼,就連榮鞅本人也有些愣神。


    目光落在香菜蒼白得有些透明的小臉上,藤彥堂那張原本怒氣衝衝的俊臉上轉瞬布滿了疼惜。


    見狀,榮鞅胸口處窒悶起來,一肚子脾氣消散於無形。


    被藤彥堂捎帶來的渠家父子排眾上前,老渠一見虛脫狀的香菜,又是惱怒又是心疼,原地跺了兩腳拍著大腿喊了聲“我的乖乖”。他撇下渠道成,衝到香菜跟前,揪著香菜的耳朵,不著痕跡的將她從藤彥堂的懷抱裏扯了出來。


    香菜連連哀嚎,“疼疼疼——”


    “你還知道疼啊!”老渠揪著她的耳朵不撒手。


    香菜一臉痛苦,耳垂通紅,足見老渠是下了狠勁兒的。


    老渠吼聲不斷,“那子彈要是打在你身上更疼!你跑的倒是快的很啊,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人了,叫都叫不回來!”


    “你叫我了嗎?”香菜茫然。


    她當然不記得有這一回事,當錢被搶走後,渠家父子從花幟銀行出來,香菜早就跑沒影了。老渠喊了兩聲,渠道成說她可能追賊去了,差點兒把老渠的魂兒給嚇沒了。


    老渠擰了一下她的耳朵,更加疾言厲色,“輪得到你來逞英雄嗎!”


    香菜指著木板車上的菜籃子,“錢錢錢——”


    老渠這才想起來有這麽回事似的,忙鬆開香菜,越過她撲過去把木板車上的菜籃子給拎了下來。掀開布往菜籃子裏頭一看,銀元大都還在,他慶幸無比。喊了聲“謝天謝地”。


    錢在,人也沒事。渠道成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地,與老渠同時鬆了一口氣。


    香菜跑去把木板車上的衣箱抱在手上,如獲至寶一樣,一對杏眸閃閃發亮,加上她紅撲撲的臉蛋,此刻她的模樣頗為撩人心動。


    方才她的臉色還慘白慘白的,這會兒就紅的不正常了,藤彥堂心念一動。抬手覆上她的額頭,果然探到一片滾燙。


    藤彥堂麵色發緊,胸口處更似被什麽東西狠狠碾壓過,疼得他心髒都在顫抖,五髒六腑都在痙攣。


    如果他早點趕到就好了......


    渠道成知道藤彥堂對香菜做出逾矩的動作肯定是有原因的,當下便小聲詢問:“怎麽?”


    “發燒了——”藤彥堂掃一眼渠家父子,“我就先不管你們了。”


    話雖這麽說,他臉上卻沒有一絲歉然之色。此刻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已滿滿被一個小姑娘占據著。


    見藤彥堂對香菜半扶半抱,老渠正要上前阻止,卻被渠道成給拉住。回頭一看,卻見兒子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老渠不是不同意他們交往,隻是香菜隻是個十幾歲沒長熟的小丫頭片子。被藤彥堂這麽大個男人拐走,到底不是個事兒啊。


    藤彥堂旁若無人的將香菜帶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像是聽到禁詞一般,一聽“醫院”,香菜臉色驟然一變,猛晃了一陣腦袋,像個執拗的孩子,“我不去醫院!”


    她這副模樣要是讓芫荽看到了。該怎麽跟他解釋?


    藤彥堂的目光中似有什麽東西在浮動,他盈盈然一笑,帶著試探性的味道輕聲道:“去我那裏?”


    “還是去我那兒吧!”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藤彥堂看了一眼來人,滿是不悅。


    何韶晴從他身側繞到車門前,在得知榮鞅出事之後,她是跟著馬峰過來的。就在剛才,她仿佛看到了一頭搖著尾巴不懷好意的大灰狼。她要是不加以阻止,藤彥堂還不得把小紅帽帶回家吃幹抹淨了?


    何韶晴幽幽的望著一臉掃興的藤彥堂。饒有興致說道:“我那裏比較方便。”


    然後,她給馬峰的一個手下留了話,便鑽進滕燕的車走了。


    新儷公寓,說是公寓,其實是一座很大的莊園。莊園內的每一個宿舍。都是獨立式的小別墅。


    這裏大多住的是滬市當紅女藝人。


    到了地方之後,何韶晴讓傭人騰出一間客房。


    藤彥堂抱著已經燒糊塗的香菜登堂入室。明明有女傭人,他偏不使喚。


    堂堂的藤二爺親自為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脫去肮髒不堪的鞋子,用溫水仔仔細細的將她一雙小腳丫給洗幹淨。他一再輕輕地揉搓按摩,直到那雙腳丫上有了正常的溫度。


    香菜哼哼唧唧,表示滿足。


    迷迷蒙蒙中,見藤彥堂的手伸來,她一把揮開,“不要用摸過臭腳丫的手碰我的臉!”


    藤彥堂失笑,卻是捉住了香菜的手,見她白嫩的手掌處有幾道淤痕和血泡,不禁皺緊了眉頭。


    香菜的秀眉也是輕輕一擰,臉上略帶痛苦之色,嚶嚀道:“疼。”


    許是拉車的時候磨傷了手,香菜的掌心挨近愛情線的掌紋處嵌了一根木刺,不細看的話,還發覺不到。


    問女傭要來了工具,藤彥堂捏著香菜的手,溫柔不失小心的用鑷子將木刺從她的掌心中剔除。


    何韶晴靜靜地佇在一旁,她從未見藤彥堂對哪個女子動心,沒想到他一旦情動,竟是這般的讓人觸動。


    何韶晴說服藤彥堂,讓女傭給香菜清洗身子,然後叫來了醫生給香菜診病。


    一針下去,效果立竿見影,香菜很快退了燒。


    藤彥堂不放心,留在何韶晴這裏住了一宿。


    新儷公寓人多嘴雜,藤彥堂夜宿的事情很快傳開,自然沒有什麽好話。


    第二天一早,雜七雜八的好話就通過女傭的嘴傳到了何韶晴的耳朵裏。她倒是習慣了不被流言蜚語所累,隻是不想因為此事傷了藤彥堂和馬峰之間的兄弟和氣。


    於是一大早,何韶晴便連轟帶趕的把藤彥堂攆出了新儷公寓。


    上午,藤彥堂和馬峰在喬仙居與榮鞅匯合。


    喬仙居,乃榮鞅的棲身之所。


    馬峰奔波了一夜,仍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的問藤彥堂,“你昨天帶走的那個妞兒......”見藤彥堂神色倏然轉冷,他忙改口,“那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怎麽樣了?”


    “除了昨天那個案子,其他事情我一概不想談。”藤彥堂冷冰冰道。他隻有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麵前,才會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榮鞅看得出藤彥堂對他有怨氣,因為打藤彥堂進喬仙居,就沒拿正眼瞧過他。


    馬峰笑臉打破那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匯報了昨天的劫案。


    案子基本上是查清了,花幟銀行的王姓經理與那夥人想發一筆橫財,於是裏應外合犯了這個案子。


    主犯已經被槍殺,法租界巡捕一方將花幟銀行的那名王姓經理當做從犯處置,輕判了這個人,就此結案。


    他派出去的私家偵探查到的結果稍微有點偏差——


    “大哥,彥堂,你們絕對想不到花幟銀行的那個王姓經理是什麽來頭!”


    藤彥堂稍微一思忖,就化解了馬峰賣的這個關子,“姓王,難不成?”


    “那個姓王的經理是青龍會的人,說是王世堯的一個遠房之子背的一個親戚。”見藤彥堂戳破,馬峰覺得有些掃興,索性把話說了清楚。


    榮鞅捏著下巴尖,神情若有所思,眼中透著一絲危險,“這件事果然是青龍會在背後操縱。”


    “大哥,你昨天去取錢的時候,應該跟花幟銀行那方預約了時間吧。那個姓王的肯定是算準了時間埋伏你呐!”馬峰不如改名叫馬後炮。


    藤彥堂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一個眼線偷偷抄錄了一份口供,又去拜訪了渠家父子,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他冷哼一聲,“那些人真是貪心不足想要蛇吞象,原本是衝著大哥去的,隻怕是見財起意,順道也把其他人的錢給搶了。”


    老渠昨天在花幟銀行耽擱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取到錢,那個經理一出現,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偏偏又在取到錢的時候,那夥劫匪出現了。這是巧合嗎?


    搞清楚這件事情之後,榮鞅忽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馬峰,我讓你找的那個人,不用找了。”


    聞言,藤彥堂神情突變,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


    榮鞅淡然看他一眼,沒再多言。


    倒是馬峰應了一聲後,按捺不住好奇心,砸沉悶的空氣中硬著頭皮發問:“大哥,你要找的是不是昨天彥堂帶走的那個小姑娘?”


    榮鞅不說話,等於是默認。


    馬峰埋怨起藤彥堂,“彥堂,你找到人早說嘛,害得我這一陣子派人四處找!”


    倏然,榮鞅抬起眼來,直直的盯著藤彥堂,似乎不打算放過他神情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藤彥堂唇角掛笑,清俊的晃眼。他眼露困惑與無辜,“那丫頭是大哥要找的人嗎,我之前不知道啊。大哥,你確定嗎?她跟你畫上的女子,哪一點像啦?”


    榮鞅神色木然,靜靜思忖,似乎真的在腦海裏將他之前畫的那張素描與香菜本尊作比較,半晌後幽幽道:“確實不像。”


    馬峰抿了一下嘴,深深看了藤彥堂一眼又迅速的收回了視線。他方才看到的,是藤二爺招牌式的微笑。


    彥堂啊彥堂,你太不會說謊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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