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想讓芫荽上軍校的理由不複雜,她沒指望他能帶著小米加步槍去跟鬼子扛。如果芫荽真的上了戰場,恐怕他死的次數都能趕上一本小說的點擊率了,最差也不會是個位數。


    在滬市找到林四海之前,他們兄妹不知道還要在這座安逸與危險並存的大都市裏飄搖多久。香菜隻是單純的希望他們兄妹能夠好好的安頓下來,哪怕是在軍校裏混吃混喝,也比在外麵受苦受累的強。


    下了車之後,香菜跟芫荽提起上軍校的事兒。


    芫荽想都不想,斬釘截鐵的否決:“我不去!”


    香菜沒料到他會拒絕的這麽快,瞄一眼正等著她答複的明銳,爾後湊近芫荽小聲表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那位軍爺是一所軍校的教務主任,他要把他弟弟安排到他們學校去訓練幾天,你正好也跟著他們一塊去唄。有吃有住的,條件還不錯嘞。”


    芫荽滿臉不情願,別說他不願意拖關係走後門的,其實他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打算——他要掙錢糊口養家,總不能讓妹妹一個人在外麵打拚吧,那他豈不成了吃軟飯的?


    要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兒,芫荽也就答應了。可上軍校的話,一天到晚操練操練,他哪裏有空餘的時間去做別的。他還要給他妹妹掙嫁妝呐!


    芫荽理直氣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猶豫,“我上軍校了,那你咋辦呢?”


    感受到芫荽為她著想的那份心,香菜心頭一暖,柔聲道:“我就在學校裏找個打雜的活兒先幹著……”


    她話音未落,芫荽便粗聲粗氣道:“不行!”


    他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要靠妹妹養活。香菜一個姑娘家。本身就不該做露臉的事兒,要不是萬不得已,當初在世和醫院的時候,他也不會同意香菜到外麵找活兒幹!


    現在他身子好了,手能動腳能蹦了,隨便到哪兒幹都會是一個好夥計!


    芫荽不給香菜絲毫勸說的機會,也借此來表示他的堅決,“你哥我不是沒用,我現在好手好腳的。用不著你養活我了!你以為軍校是想進就能進去的?就算好進,以後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香菜哽住,倆杏眼直溜溜看著芫荽,倒是有那麽一點刮目相看的意思。這時候,她真不知道該說她哥哥蠢笨還是聰明了。


    確實如芫荽說的那樣,軍校不是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那地方又不是菜市場。


    香菜還聽出來了,芫荽始終還是很介意他受傷的那段時間裏啥也沒幹成。


    她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沉著的神情中沒有摻雜其他情緒。


    見狀。芫荽暗暗鬆一口氣。其實他很害怕會看到香菜失望的表情。


    香菜當然不會感到失望,這樣的結果也是她早就預料到的。隻是她原本以為芫荽會多考慮幾天,倒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麽快。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好吧——”香菜抿了一下嘴,一對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精光。


    她故作一副傷心的模樣,狠狠抽了兩下通暢的鼻子,用精神壓迫淚腺,硬是在眼中擠出了一些濕意。裝委屈真心好累啊,這時候身邊要是有一顆大蔥洋蔥什麽的就好咯……


    芫荽心中一陣惶惑,以為自己的態度惹得香菜難受了,就在他快要鬆口時。隻聽香菜說:


    “哥,那你就別怪我了,反正我已經跟軍爺說好了。他會在他們學校給我安排個雜活兒,有吃有住,一個月還有兩百多的工錢……”


    “什……什麽?”芫荽徹底慌了,忽然在想,他剛才是不是拒絕的太快了?


    他幽怨得看向香菜,似乎在責怪她沒有早把她要去軍校做工的這件事說出來。


    香菜不早說。有她的用意。她不想把芫荽“綁架”到藍埔軍校去,就算要去,那也得是他自己的決定。如果她提早把她要去軍校的事說出來,肯定會影響到芫荽的判斷。


    其實,不放調料的幹脆麵也很好吃。她也想過了。他們兄妹倆不一定非要栓在一塊兒。他們要是成天黏在一起,那在別人眼中可就出大問題了。她也希望芫荽能夠一個人出去多闖蕩闖蕩。


    她不跟在芫荽身邊也好。省的她這張嘴把芫荽吃到山窮水盡。


    香菜已謀好出路,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芫荽卻拉下臉來,擺著兄長的架勢教訓她,“軍校裏都是男的,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愣是要往男人堆裏紮,這像什麽話!”


    “誰說軍校裏都是男的,也有女的好不好。”香菜瞎掰道。藍埔軍校裏有沒有女的,她還真不知道。“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再說了我穿成這樣,誰知道我是個姑娘?我又不是去當那裏的學生,做的不開心,大不了我走。反正我現在就想有個安穩的吃住的地方……”


    芫荽一聽,覺得也是,與其讓香菜跟著他在外麵吃苦受累,還不如趁機會把她先安頓下來。他很快便在心裏盤算好了一個未來,“那要不就先這樣?等我賺了錢,租到了房子,我再把你接出來!”


    香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給他加油打氣,同時心裏響起一道聲音:騷年,幹巴爹。


    芫荽倍受鼓舞,一臉的幹勁十足。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騷年是該接受磨練,盼修成正果指日可待。


    香菜把包袱掛在芫荽身上,“要是在外麵受欺負了,直接報上他的名號。”


    說這話的同時,香菜大拇指的指尖戳向了明銳。


    明銳在羊城有一定的威望,他的名號在這裏就像是緊箍咒,應該很管用。


    芫荽笑笑,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又不會在外麵惹是生非!”


    “恩,”香菜也相信芫荽不會去自找麻煩。“有啥事就到藍埔軍校去找我,這所學校應該挺有名的,你一路打聽應該就能找到了。”


    “我知道了!”看了一眼午後的天色,芫荽催促道,“你們快上車走吧!”


    他得趕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落腳,最好在這段時間內能找個活計。


    臨分別之前,他自然對明銳千恩萬謝了一番,還挺不好意思的讓對方好好照顧他妹妹,並且暗暗決定以後好好的匯報這位大好人。


    ……


    藍埔軍校的正門並不寬闊。乍一看就像是一條小弄堂前設了一道安全門,很有一番古風的味道。


    泥砌的門牌上鐫刻著“藍埔軍校”四個中規中矩的大字,下角還有落款,應是出自某位人物的手筆。


    任何車輛都通不過正門,正門也不許任何車輛通過。胖熊將香菜和明家兄弟,還有亮亮——三人一狗,撂在軍校的大門口處,便開著車去側門了。


    明銳走在前頭,領著香菜和明宣。


    香菜發現,亮亮走路的姿態都變得不一樣了。它昂首闊步得跟在明銳後頭。一對棕黑色的眼睛直視前方,孤高的像一頭真正的狼。


    在香菜眼裏,它不過是狗仗人勢。


    見是明銳。門口的守衛先是挺直身板敬了個軍禮,爾後低頭哈腰迎上來,笑的一臉諂媚,“主任,您回來啦。前兩天毛校長還念叨您呐。”


    明銳略微頷首,深藏功與名。


    守衛注意到他身後的香菜和明宣,一看就不是熟人,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明主任,這兩位是……”


    藍埔軍校的規矩森嚴,一般情況下,謝絕一切訪客,就連學生的家長也不能去學校裏探視等等。


    明銳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個字,“親戚。”然後繼續深藏功與名。


    守衛不明覺厲,但還是擺出一副恍然的樣子,同時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在明宣掛了彩的臉上打轉了幾圈。他心中縱有再大的好奇。也得按捺下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守衛,身份卑微的他能跟明大大說上一句話就足夠他跟小夥伴吹幾天牛鼻子了。


    當然,有些時候,還是得公事公辦的。


    守衛將登記冊掏出來,對香菜和明宣謙遜的笑道:“麻煩二位登記一下……”


    明宣比較老實。手執鋼筆工工整整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看他落筆寫下“明”字的那一刻,守衛的臉色不禁變換了幾次。他忍不住再次抬頭多打量了這名鼻青臉腫的騷年兩眼,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還真的就從對方的眉宇間找到了一些與明銳神似之處。他心中頓時了然了幾分。


    再一看香菜,守衛整個人都僵住了——


    香菜提筆一氣嗬成,但見她手上動作飛快,刷刷幾下,把登記冊當簽名板,將“林香菜”這三個字寫的龍飛鳳舞,大有一股張狂勁兒在裏頭,卻也不失柔軟。


    她簽名的時候習慣性不低頭,渾身散發著高貴冷豔的氣質。


    守衛將香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份,“閱人無數”的他,實在看不出香菜有什麽不一般。大概是香菜的簽名太高大上了,才會讓守衛覺得她不是一般的人物。


    明宣看著登記冊上香菜的簽名,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些排斥,“你的字好潦草啊。”


    “你懂什麽,這叫個性!”丫的,真不識貨!香菜不高興了,加重口氣道,“而且也不好臨摹!”


    明宣再看了一眼那簽名,似乎覺得香菜說的話有道理,於是點了一下頭,同時喃喃道:“確實,一般人寫不出這樣的字。”


    其實也不盡然。“多練幾次就像模像樣了。”


    明宣又看了一眼那連筆簽名,覺得練得再怎麽熟練,也無法臨摹出其中的精髓。畫龍畫虎難畫骨,每個人的字體中都還有一種骨風,這種東西是很難複製的。


    “走了。”明銳口氣聽上去沒什麽情緒,他這會兒能說話,表明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三人一狗又動身。


    藍埔軍校的正門很窄,但是進去之後,就會發現裏麵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景象。


    菖蒲學院算是一所不錯的大學城了,跟藍埔軍校比起來,就要被甩好幾條街了。


    差距是顯而易見的,氣質也不一樣。


    藍埔軍校裏很難見到一棵柳樹,多如鬆柏、銀杏、白楊、梧桐之類樹幹挺拔高大的喬木。


    明家兄弟帶香菜到了學校的食堂。


    食堂很大,起碼能容納兩千人,還分了職工用餐區和學生用餐區。


    香菜本以為明家兄弟好心請她吃飯,實際上她確實餓了一路,心裏亂感動了一把,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明銳和食堂的管事兒主廚寒暄了一番,看上去倆人算是老熟人。主廚老郭一口一個“明主任”,不過態度裏沒有剛才那個守衛那麽諂媚。


    “老郭,這是我一個親戚,你在這裏給她安排個雜活兒吧。”明銳就這麽把香菜的生殺大權交到了老郭手上,“別顧及我,你讓她幹什麽都行。”


    喂喂喂,後麵那句話完全是多餘的好嗎!


    無視香菜幽怨的小眼神,明銳又對老郭說:“你覺得合適了,就帶她到人事那兒登個記。”


    老郭打量香菜,滿眼挑剔,心想著這年輕人瘦不拉幾的能幹什麽,明主任到底啥意思啊,讓他們這些火頭軍養一個吃白飯的嗎……


    老郭心裏不大情願,麵上對明銳擺出一副爽快的樣子,“把人擱在我這兒,您就放心吧!”


    嗬嗬,明銳能說他一點兒也不放心嗎。應該說,把她擱到哪兒,他都會有一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嗬嗬……


    明家的三個畜/生……不,兩人一狗,把香菜撂食堂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郭師傅,嘿嘿。”香菜臉上掛著討人喜歡的笑容。


    她不想顛勺,不想顛勺,不想顛勺!重要的事說三遍!


    給幾千人做飯,那得掄斷多少條胳膊啊!


    一個月就那麽點錢,累成狗的活兒,她果斷不幹!


    老郭對香菜的印象並不算上好佳,衝著她的後台,日後也得給她多少留些薄麵。


    老郭頭一昂,“跟我來。”


    香菜被帶到一口圓柱形的大鍋跟前。


    呃,這口鍋的高度都快趕上香菜的身高了。這一口鍋都能把她整個人給煮了。


    香菜踮著腳,伸長了腦袋往空蕩蕩的鍋底瞅了一眼。


    “啊啊——”對著鍋底叫,還能聽到回聲呐。


    這口鍋被香菜玩壞之前,老郭又說:“以後每天早上,你就負責給軍校裏的每個同學打飯。”(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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