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長一秒變慫,癱軟之後想從地上爬起來,可身上怎麽也使不出多餘的力氣。他跪在地上,難以掩飾讓人厭惡的醜態。


    駱駿身邊的楊秘書護主心切,指著地上的劉隊長厲聲嗬斥:“你剛才說誰是狗東西!?”


    劉隊長渾身劇烈哆嗦,渾身像是沒了骨頭,一邊俯首磕頭一邊連連扇自己耳光,“我我我,我說我是狗東西,我是狗東西!”


    連挨了自己好幾個巴掌,他腦袋總算是清醒了些,心道威廉總巡長是個鐵麵包拯,可這位為人低調的駱總會長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且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借助婆家的勢力。他隻要好好的求駱總會長把他當個屁放了,說不定今兒這事兒就這麽翻篇兒了。


    這會兒劉隊長哪裏還顧得了臉麵,他匍匐在地,向駱駿求饒:“駱總會長,是小的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


    對這種人,駱駿是眼不見為淨。


    楊秘書為他代言,“還不趕緊滾!”


    劉隊長心裏暗罵了楊秘書一句狗仗人勢,從地上爬起來,忙又對周圍的巡捕們下令,“撤!”


    駱駿看向劉隊長灰溜溜的背影,突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不過稍縱即逝,很快便收回閃爍不定的目光,微笑著與江映雪他們攀談起來。


    巡捕們收隊離開,百悅門又恢複一片歌舞升平,放佛先前的兩場風暴都不曾經過這裏。


    不多時,藤彥堂回來。


    薄曦來先向他報告了治安員的事。


    藤彥堂抬眼在他青一片紫一片的臉上掃了一圈,“幾個治安員就把你打成這樣了,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弱了?”


    薄曦來摸了一下顴骨處的青腫。隻要一牽動臉部的肌肉,整張臉像要裂開似的。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是個大豬頭。


    他神情尷尬,如實相告:“這是香菜姑娘打的……”


    “她?”藤彥堂可是知道香菜的脾氣,她不會無緣無故就動手。


    於是,薄曦來又一五一十的道出巡捕的事。


    一聽香菜被巡捕帶走,藤彥堂清俊的臉上如覆寒霜。陰沉的目光化作道道無形的刀光劍影。似乎要對眼前的人施以淩遲酷刑。


    薄曦來覺得自己可能小瞧了香菜在藤彥堂心中的地位,說不定對藤彥堂來說,整個百悅門也不如那一人兒金貴。然對他自己而言,百悅門與在百悅門和他一起共事的兄弟,卻比什麽都重要。這裏是他的避風港,是他的家。這裏的人就是他的親人……


    觸及藤彥堂冰冷的目光,薄曦來心虛不已。頓時有些後悔讓香菜去頂罪。但事已至此,後悔也無濟於事。


    他硬著頭皮,故作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二爺。您一定要想辦法救香菜姑娘啊!”


    “這還用得著你說?”


    一想到香菜落難,薄曦來就“悲從中來”,忍住抽泣。“雖然這丫頭平日裏總沒個正形兒,可我沒想到。她才來百悅門沒幾天,就對我們的感情這麽深!”他越說越像那麽回事兒,一副感動地快要哭出來地樣子,“她居然會主動攬下所有的責任……”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臉上的傷是咋來的了……


    藤彥堂不耐煩他這副德性,“行了行了,這段時間我本來就忙的不行,你們還真會給我來事兒。”


    唱了一出好戲,沒博到半點好感,薄曦來也隻好悻悻作罷,心想這都大半夜了,離太陽出來的時間也不長了,怎麽看藤彥堂都不像是著急救人的樣子。雖然他也很想讓那丫頭在班房裏多蹲一會兒,但如此一來日後難免會自食惡果。在被巡捕帶走之前,香菜可是把醜話撂在前頭了——


    “二爺,您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香菜姑娘給救出來!”


    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藤彥堂看著他,幽幽的目光嗖嗖的往外冒著寒氣。


    “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對那丫頭的事那麽上心了?”


    薄曦來瞠目結舌。這誤會可大了去,他忽然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縱然難以啟齒,為消除藤彥堂的誤會,薄曦來如實道:“不是……是香菜姑娘說,在天亮之前您要是不把她救出來,她就……她就……”


    “她就怎麽樣?”藤彥堂倒是要聽聽那丫頭嘴裏能吐出什麽不像樣的話來。


    薄曦來模仿著香菜當時的不雅動作,抬手虛空一握,“她說她就捏爆你的蛋蛋……”


    藤彥堂揚起嘴角,輕哼一聲,“我看你不是擔心香菜,也不是擔心我,是擔心自己往後從她那兒討不到好吧。”


    他就不信香菜沒有對薄曦來放狠話。


    薄曦來嘿嘿一笑,“其實都有都有——”


    接下來,藤彥堂與薄曦來二人商討了一下工作上的事,以防日後再出現工商機關查證的情況,還是要把百悅門所有工作人員的工作證都給辦上,以免落人口實,說他們仗勢欺人目無法紀。


    當然,不止百悅門工作人員的工作證要辦。榮記商會中隻要有誰牽涉到生意上的事,也都需要辦工作證。


    這幾天,除了百悅門,好些經營場所都遭了殃,坐地商們的損失總和起來不計其數,錢財是小,更重要的是其中還牽涉到不少人命。


    國府對革命黨喊打喊殺,四處張貼高額懸賞令,一下鬧出這麽多事來,現在人人自危,就怕被當成革命分子抓走。一個革命分子的腦袋,可是值很多錢。對那些喪盡天良泯滅人性輕賤人命的冷血劊子手來說,這不失為一個來錢快的途徑。


    藤彥堂沒對薄曦來說太多,“行了,你回去修養幾天吧,這幾天就不要來上班了。”


    薄曦來傻了。二爺攆他走,這是幾個意思?


    腦袋空白了一陣,想也沒想,他便嚎啕大哭道:“二爺,求你不要革了我的職哇——”


    二爺他……二爺居然真的因為那丫頭的事要炒了他?


    藤彥堂不勝其煩,“我的意思是讓你回去養傷。”


    薄曦來猛的收回哭喪的表情,隻要不是炒他魷魚就好。“這點小傷沒關係的……”


    “你沒關係我有關係。百悅門有關係,我總不能讓你那張豬頭臉毀了我們百悅門的形象。醜死了!”


    薄曦來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我給你五天假,”藤彥堂說。“把臉上的傷養好。”


    “是帶薪休假不?全勤還在吧……”


    “帶薪休假?全勤?”藤彥堂冷哂,“想得美。”


    薄曦來無語,弄半天他還是著了那丫頭的道兒。


    “知道了就回去吧。”藤彥堂開始攆人了。


    短短一瞬,薄曦來看開了。就算不是帶薪休假。全勤獎也沒了,好歹他經理的位置是保住了。


    為表示忠心和感謝。他示好道:“那二爺我不在百悅門的這幾天,我可以幫忙打理商會……”


    不等他說完,藤彥堂的齒縫裏蹦出一個字,“滾!”


    老子特麽趕時間救人啊!


    薄曦來想想也好。在二爺發飆前趕緊跑。可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辦公室內兩人相視一眼,薄曦來隨後去應門。


    來人是負責後半夜班的一名酒保。神情倉皇,顯然大事不好。“薄經理,二爺,你們快去看看吧,外頭有個人要闖進來,我們好幾個人都攔不住……”


    今兒還真是個黃道吉日啊,先是治安員上門來查證,緊接著又是巡捕上門來抓人,這會兒又是哪路神仙要闖百悅門?


    等等,有個人……


    那就是說是一個人咯。


    百悅門這麽多人居然攔不住一個人?!


    霧草,這世界是怎麽了,怎麽遍地都是香菜那樣的怪物!


    薄曦來問那名酒保,“來的是什麽人?”


    “好像是個拉車的,口口聲聲說是要找二爺。”那酒保答。


    一聽這話,藤彥堂緊皺的眉頭倏然一鬆,大概知道來人是誰了。


    藤彥堂抬腕一看表,這都半夜兩點多了,也難怪那人會找上門來。


    他起身隨那名酒保去。


    百悅門門前,四名酒保合力將一人壓製在地上,見藤彥堂出現,齊聲叫道:“二爺——”


    被俘的人突然奮身一掙,險些將他們四人甩脫掉,他們加重手上的力道,不敢有片刻鬆懈。


    “藤彥堂,香菜呢!我妹妹呢!?”


    正如藤彥堂所料,上門來的事芫荽。


    見藤彥堂打了個手勢,底下的人沒有猶豫,一齊鬆開了芫荽,不過仍對芫荽虎視眈眈,生怕他會做出驚人之舉。


    芫荽爬起來,怒視著站在台階上的藤彥堂,再一次大聲質問:“我問你,香菜呢?”


    藤彥堂口氣輕鬆道:“我讓香菜出城給我辦一件事,很快就會回來了……”


    雖然他對芫荽扯了個小謊,卻沒說大話,他不敢保證天亮之前一定能將香菜從班房裏撈出來。


    芫荽直接戳穿他的謊言,“你撒謊!我妹妹明明被巡捕房的人帶走了!”


    藤彥堂當然沒指望自己那拙劣的謊言能夠瞞得住芫荽,“既然你知道她在哪兒,為什麽還要來問我?”


    芫荽氣極,他真不知道事到如今藤彥堂為什麽還有餘力擺出一副無辜者的嘴臉,此刻他對藤彥堂的憤怒已經超越了對香菜的擔心。


    藤彥堂當然知道自己的言行無疑是在火上澆油,因為身份的原因,他習慣了挑撥人的情緒。看著那張與香菜極為相似的臉,他始終無法硬下心腸把芫荽趕走,無奈的輕歎一聲,道:


    “你若是有香菜一半聰明,就不會找我來要人了。”


    香菜是從百悅門——他藤二爺的地盤被抓走的,芫荽關心則亂是沒錯,但他跑來要人真的有做錯?既然藤彥堂擺明了態度,他就一個人去巡捕房,哪怕是硬闖也要把他妹妹給救出來!


    “那我去巡捕房!”


    藤彥堂以手扶額,簡直要被芫荽蠢哭了。


    “這麽跟你說吧,今天巡捕確實從我百悅門抓了人沒錯,你去打聽打聽看,有誰知道他們抓走的人姓甚名誰是何方人物——”


    芫荽有些不解,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才知道藤彥堂要表達的意思是他們還沒有公開被巡捕抓走的那個人的信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他倒要聽他藤彥堂到底要說什麽。


    “……沒有我的吩咐,我手下的人不會跟外麵的人多嘴。”藤彥堂欣慰,芫荽是比香菜蠢了一點,不過還沒到那種沒開竅的程度。他又說,“倒是你,知不知道今天給你通風報信的那個人的身份。”


    芫荽神色稍變,困惑的迷霧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乍隱乍現。撥開那層冥冥迷霧,他漸漸意會清了藤彥堂剛才那番話背後的意思——


    有人在故意挑撥他和藤彥堂之間的關係。


    可是……是誰,又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今日他出車,半夜一點多才到家。到家後才知道香菜沒回來,他不放心,就想著到百悅門來看看。他剛到百悅門附近,就有人跑來告訴他香菜被巡捕抓走的事。他當時也沒多懷疑,著急著去百悅門求證。


    現在想想,他壓根兒就不認得那個通風報信的人。既然不認識,那個人怎麽會知道他有個妹妹叫香菜?


    到底是誰在暗處盯著他們兄妹!


    芫荽感覺,這夜充滿了涼意。


    藤彥堂抬手看表,“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他真的趕時間救人啊,希望接下來不要再出別的岔子了。


    芫荽清楚憑一己之力救不出香菜,眼下他也隻能求助大名鼎鼎的藤二爺了。隻是他剛才一時衝動冒犯了這位大人物,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幫他……


    “那個……”芫荽神情極為不自然,左右瞟了兩眼,搓了一下鼻子含含糊糊道,“你……你會想辦法救香菜吧。”


    對他這樣的反應,藤彥堂倒是覺得新鮮。大概是愛屋及烏,因為他對香菜的喜愛,所以他瞧著她哥哥也順眼。


    “你就放心回去,我保證香菜不會少一根頭發。”


    藤彥堂那對比夜色還濃的眼眸微微閃了一下,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香菜在巡捕房出事,他絕不會放過跟這件事有關的任何一個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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