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賊不僅清楚財務室的位置,和存放保險箱櫃門的位置,還知道清楚保險箱裏有不易炸毀的東西——關於保險箱裏的東西,我已經向林廠長了解過了——保險箱裏就隻有金條和幾份重要的合同,沒有紙鈔。


    我仔細觀察了現場,發現保險箱裏的合同基本上被炸毀,竊賊隻帶走了保險箱裏的金條,可見竊賊隻為求財。既然他是求財,怎麽會知道保險箱裏的財務隻有金條呢?在他不確定這一點的情況下,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保險箱裏隻有紙鈔,或者保險箱裏既有金條也有紙鈔,他將保險箱的箱門炸開的同時,會將紙鈔一並炸毀,那豈不是損失很大?”


    聽燕鬆分析得頭頭是道,戴司長不由得點頭讚同。


    燕鬆接著又說:“我勘察了財務室和財務室隔壁的情況,財務室隔壁就是衛生間,準確的說,財務室和衛生間僅有一牆之隔。保險箱整體就嵌在隔著財務室和衛生間的那麵牆體裏麵,隻有保險箱的正麵露在財務室裏的牆麵之外,箱門被一道小櫃門偽裝起來。


    所以對一個求財的竊賊來說,在什麽都不確定的情況下,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去衛生間炸毀那麵牆體,這樣連財務室的鑰匙都省了,然後將整個保險箱從牆體裏掏出來,反正保險箱也不是很大,不是很重,想要帶走還是很方便的。”


    戴司長聽得頻頻點頭。


    一旁的孫新同卻是麵色緊繃,嘴唇緊抿,愁眉緊鎖。


    “竊賊看似是避簡就繁,其實不然。他對財務室的情況很了解,也知道保險箱裏有他要竊取的目標,他的目標就是保險箱裏的金條。


    他既有財務室的鑰匙和櫃門的鑰匙,又那麽肯定保險箱裏一定有金條,他要麽是貴廠內部的工作人員,要麽就是受內部人員指使作案。


    而普通員工對貴廠的財務狀況不可能了解的那麽清楚,他或者指使他的人一定是貴廠室長以上級別的人。”


    燕鬆的話,表麵上像是在為香菜開脫。聽了之後再仔細一琢磨,就會覺得他列出的證據和推測隱晦的將嫌疑對象指向了新申九廠的副廠長孫新同。


    戴司長不笨,聽燕鬆說了這麽多,他心裏其實已經有數了。回頭想想,往年孫新同哪有像今年過年這樣請他吃飯喝酒?


    如果這樁盜竊案真的是孫新同指使人做的,戴司長也能理解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自林香菜接任廠長之後,孫新同一下從廠長的位置滑到了副廠長的位置上,而林廠長將財務這塊兒盯的又那麽緊,他從中少撈了多少油水!他能甘心?


    他當然不甘心!


    既然在林廠長眼皮子底下揩不到油,他就想辦法偷!


    他貪也就算了,膽兒也真是肥!


    戴司長隱忍不發,他知道在沒有切實可行的證據下,就算指認孫新同是幕後主使,孫新同也不會承認的。


    香菜見孫新同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於是開口:“孫副廠長,還沒聽明白嗎,要不要我給你總結一下——知道九廠財務具體情況的,除了財務,就你跟我了。


    每次我往保險櫃裏存什麽東西取什麽東西,都要經過你跟財務這兩關——財務室的鑰匙倒是有備份的,開保險箱櫃門的鑰匙隻有孫副廠長你在保管。


    監守自盜對我沒有一點好處,而且我也不缺錢花,我是不會打那些金條的主意的,你呢,孫副廠長?”


    孫新同大聲說:“當然跟我也沒關係!我連保險箱裏有多少根金條都不知道。”


    香菜眉頭一跳,道:“不是我不是你,那就是財務了——”


    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此刻天外已是透亮。


    一日之計在於晨,這會兒很多廠工開始陸陸續續的上工了。


    香菜動作優雅得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嗬欠,“那就等財務來再問了——”她話鋒陡然一轉,“不過我聽說孫副廠長和劉財務的關係很不一般啊,她經常借著與你的關係不是遲到就是早退,有幾回還害得我在上班的點兒都找不到她人。”她抬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接著又說,“快七點了,七點是廠工正常上班的時間,如果劉財務又像往常一樣十一二點才來上班,那就說明她對昨夜裏的事並不知情,如果她今兒按時來上班,那就說明她心裏有鬼——”


    戴司長和孫新同都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


    此時此刻,鍾擺的聲音似乎變得格外突兀與響亮。


    戴司長問:“那如果那個財務不來上班呢?”


    “那查都不用查了,一定是她卷款逃走了!”燕鬆道。


    戴司長豈會不明白,一個小小的財務哪有那麽肥的膽子膽敢做這麽轟動的事情!


    副廠長和財務的關係不一般?到底是怎麽個不一般法?


    戴司長冷不丁的問:“九廠的財務是女的?”


    “是女的。”香菜點頭道。


    戴司長看孫新同的眼神裏多了些別的味道。


    “孫副廠長?”


    孫新同好似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就炸起來了,在戴司長麵前扮起受害者形象,指著燕鬆和香菜,大聲喊起冤來:“戴司長,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倆說的話!他們兩個明顯是合起夥來誣蔑我,我跟劉財務的關係一清二白!”


    孫副廠長和劉財務公然在廠子裏各處調/情,被多少廠工撞破,又撞破了多少回,這還叫一清二白?真是好一個一清二白!


    燕鬆說:“是不是一清二白,等劉財務來,自有分曉。”


    孫新同一臉蠻橫,重重坐下,一手按著膝蓋上,昂著頭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好啊,我坐這兒陪你們等!你們想怎麽著,我都奉陪到底!”


    孫新同時不時的看向牆上的擺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整個辦公室裏仿佛隻剩下了嘀嗒嘀嗒時間飛逝的聲音。


    咚——


    孫新同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在擺鍾敲響的第一下,他緊繃的弦好似也被撩撥了一下,整個人明顯坐不住也端不住了。


    擺鍾“咚咚”的響了七下,每一下都好似錘擊在孫新同的心口上,將他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敲擊的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香菜起身踱到窗前,垂眸看著窗外,窗外廠工們三五成群的陸續來趕工。


    坐在孫新同斜對麵,將他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的戴司長忽而問:“一共被偷了多少根金條?”


    香菜答:“二十二根。”


    燕鬆驚詫的看向香菜。不是說被偷了十二根嗎,怎麽一下多了是根?


    還不及燕鬆想通香菜的用意,那頭的孫新同受到什麽刺激一樣,突然竄起來大叫一聲:


    “什麽!?”他一臉驚疑,“不是……”


    一瞬間他意識到什麽,將後麵的話吞咽了下去。


    香菜卻沒打算放過他,“孫副廠長,不是什麽?”


    孫新同強作鎮定的笑了一下,“那天我怎麽記得林廠長隻在保險箱裏放了十幾根金條?”


    香菜現在還記得,她往保險箱裏存放金條的那天,孫新同看著保險箱,雙眼中冒著比金條還要閃亮的光。


    “孫副廠長,你也說了,金條是我放保險箱的,究竟有多少根,還有誰能比我清楚嗎,當然是我說丟了多少根,就是多少根。”


    就算謊報數字又怎樣?


    要是抓到是誰吞了那些金條,戴司長還不得想方設法,就算榨幹那人也要榨出二十二根金條出來。


    如果孫副廠長聰明些,此刻承認是自己犯下的這樁蠢事,將十二根金條吐出來,之後可能不會受到多麽嚴重的處分。可惜他貪心不足,都快見到棺材了,還不鬆口。


    立在窗前的香菜冷不丁說了一句:“人來了。”


    孫新同的神經又是一緊。


    他倏地看向窗前,隻見燕鬆走到香菜身邊。


    “哪一個?”燕鬆問。


    香菜用眼神指了一下外麵樓下的某個人。


    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燕鬆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打扮豔麗的女人向辦公樓走來。


    那女人一看就屬於花枝招展那種類型的,在穿著普通的廠工中格外顯眼。


    燕鬆向香菜頷首,隨即離開了廠長辦公室。


    孫新同立馬坐不住了,起身嚷嚷起來:“什麽人來了?誰來了?誒誒,這、這位探長要到哪兒去?”


    孫新同跟著燕鬆,走到門口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燕鬆回身對他道:“孫副廠長稍安勿躁,我隻是找劉財務詢問一些事情——”


    孫新同心裏有鬼,他能安穩下來?


    他的道行顯然不夠。


    孫新同不肯聽燕鬆的,撞開他就要往廠長辦公室外麵去。


    這時,戴司長開口:“老孫,燕探長隻是去例行詢問,你就在這兒跟我一起等結果吧。”


    一開始,戴司長的壓製還管用。


    孫新同重新坐下後一直顯得很不安,越想越發沉不住氣,他還總是情不自禁的去往壞處想。


    他也不知道劉財務那個女人會跟燕鬆說些什麽,但他能肯定的是,燕鬆一定會通過劉財務順藤摸瓜,摸到他這裏來!


    不行——


    不能坐以待斃!


    孫新同倏地又站起來。


    見狀,戴司長聲音綿長,故作疑惑的問道:“老孫,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孫新同神色慌張,看到廠長辦公桌上的電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眼中滿是希冀。


    “戴司長,我打個電話……”


    不等孫新同話音落下,戴司長就說:“孫副廠長,你可要想好了,這件事牽連的人越多——”他故意放慢聲音,表情也煞是冷漠,“幕後黑手就會死的越慘!”


    正因為孫新同預料到自己會死的很慘,他才想趕緊打電話求助。他這副廠長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是次要的,他這條小命能保住就不錯了!


    香菜溫聲勸道:“孫副廠長,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你現在不管打電話給誰,都等於是在拖累誰。求人不如求己——”


    “林廠長說的對!”戴司長一副苦口婆心狀,“老孫啊,都這會兒了,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你說說你怎麽能幹這等糊塗事呢,誒——


    好在林廠長將消息封鎖了,趁事情還沒傳開來,你趕緊叫人把金條送過來,你能明哲保身,我也好向上頭交代。”


    孫新同這會兒腦袋瓜竟變通透兒,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


    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正可以置身事外的,其實隻有香菜。不管丟了多少根金條,她有能力再賺回來。她活生生就是一棵搖錢樹!


    他和戴司長就不一樣了,戴司長讓他交出金條,表麵上是為他著想,其實戴司長才不管他的死活,戴司長真正關心的是他自己!戴司長將追回的金條上交,再將此事上報,他就是大功一件!


    孫新同已經沒有退路了,香菜卻還將他往絕路上逼——


    二十二根金條!?


    遭竊的哪有這麽多金條!?


    明明就隻有十二根!


    香菜是廠長,還不是她說丟了多少就是多少?


    孫新同就算長一百張嘴為自己辯解,那跟他一樣貪婪的戴司長就算是把他全身的油都刮下來,也要將香菜多報的十根金條刮出來。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死得痛快一點……


    孫新同的腦袋死氣沉沉的垂了下去。


    戴司長猶豫了一下,對香菜道:“林廠長,容我和孫副廠長談談——”


    香菜將辦公室讓與他們二人。


    她一出來,就看到燕鬆在門口。


    燕鬆其實早就在門口了,之所以遲遲沒有進去,就是因為他覺得事已至此,有沒有劉財務的口供已經沒所謂了。


    香菜問他:“劉財務怎麽說?”


    “我詐了她一下,她就什麽都招了,她承認財務室的鑰匙,被孫副廠長要去備份過。”


    等於說,孫副廠長不止有櫃門的鑰匙,還有財務室的鑰匙,就是沒有保險箱的密碼。就算他能從香菜這兒搞來保險箱的密碼,事情也不一定會辦的順利。


    燕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廠長辦公室的方向,“裏麵現在什麽情況?”


    對著廠長辦公室緊閉的房門,香菜發出輕輕一聲冷笑,“孫新同要是現在還嘴硬,純屬找死。”她收回目光,向燕鬆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不忘小聲提醒道,“別忘了,他們那兒還有你十分之一的報酬呢,待會兒你跟戴司長和孫新同一塊兒去取金條。”


    報酬是必須要拿的。


    而且從他們這些貪官汙吏的手中收取報酬,燕鬆收得心安理得。


    隻是他已經預見了將金條拿回家去會是怎樣一番情況——


    寧心一定會跟他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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