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漸漸明白了蘇味道之言,笑道:“這麽說來,不該知道的天後卻知道了此事,那麽是否意味著在下運氣極佳,如獲神助呢?”


    蘇味道意味深長地笑道:“神助倒是沒有,不過七郎你卻有一名貴人相助啊。”


    陸瑾怔了怔,有傾微笑道:“莫非是館主你在暗中幫助在下?”


    蘇味道哈哈笑著搖手道:“七郎啊,你可真太看得起我了,某不過是一小小的文學館館主,放在內廷中誰看得上眼,幫助你的自然是另有其人。”


    “哦,不知是誰也?”陸瑾立即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蘇味道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言道:“七郎是否還記得,一個月前你曾在東市止住過一輛受驚馬車?”


    陸瑾回憶半響,點點頭道:“對,似乎有這麽回事。”


    “嗬嗬,你可知馬車之內坐著的人是誰?”


    “是一位娘子,不過當時來去匆匆,沒有目睹那位娘子的真容。”陸瑾說的一句,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地神情一變,失聲言道:“莫非當時裏麵坐的是天後?”


    蘇味道聞言為之絕倒,好氣又好笑道:“天後身份尊貴,出入豈會這般隨意?傻小子,那輛馬車裏麵坐的可是天後身邊紅人、掌管製書的上官侍詔啊!”


    陸瑾目光一凝,有些不敢相信地言道:“你是說,那位娘子乃是上官婉兒?”


    “對,”蘇味道點頭笑道,“上官侍詔的能耐如何,相信你也應該明白,我就不多說了,七郎能夠獲得上官侍詔的青睞,實在富貴逼人啊,讓我都好生羨慕,今番你能夠順利官複原職,也是上官侍詔的功勞。”


    陸瑾恍然點點頭,沉默未言卻是陷入了沉思。


    這段時間教授棋藝,陸瑾沒少聽宮娥們嘰嘰喳喳談論他人,上官婉兒之名也是聽宮娥們說出來的,他知道這位傳奇女子昔日本為掖庭宮的宮奴,連成為宮婢的資格都沒有,然而沒想到其詩文雙絕天賦異凜,被武後得知委以重任,不僅一朝位及顯赫,更成為許多宮娥崇拜羨慕的對象,上官婉兒雖然已經離開掖庭宮久矣,但掖庭宮卻依舊充滿了她的傳奇故事。


    想著想著,陸瑾不由對那位素未蒙麵的女子產生了幾分淡淡的感激之心,盡管兩人相處不過短短一瞬,也沒說上幾句話,然而在他境遇窘迫之時,上官婉兒卻斷然出手相助,而且竟還讓天後出麵親自為他做主,陸瑾相信以上官婉兒的能耐,也是要花費了一番功夫的。


    蘇味道卻不理會陸瑾的沉默,繼續說道:“上官侍詔秉性向來淡薄,即便有恩於他人,也是不顯山不露水,從不會輕易言及,七郎倘若有心,不妨親自登門拜訪侍詔,當麵致謝聊表寸心。”


    陸瑾認同點頭,想了一下,卻有些猶豫道:“不過館主,上官侍詔跟隨天後左右,深居內廷之中,我要見其一麵隻怕是非常困難,如何能夠當麵致謝?”


    蘇味道笑了笑,言道:“七郎有所不知,每日上午上官侍詔要在延英殿處理奏折,那時候你自然難以見到她,不過上官侍詔倘若下午無事,皆會前去翰林院處理公務,畢竟她也擔任了翰林院學士,翰林院離內文學館倒是不遠,你可以前去拜訪。”


    陸瑾頷首笑道:“好,那我今天午後就去翰林院拜訪,並當麵向侍詔致謝。”


    將陸瑾送回了內文學館,張光輔終於落下了心頭大石,回到尚書省落座在書房之內,想及剛才那番情景,不禁一聲悵然歎息。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尚書省右丞,沒想到今番卻不甚栽了跟頭,不僅低三下氣地向一個後生晚輩道歉賠禮,而且還在內文學館諸多博士助教麵前大跌顏麵,特別是蘇味道那滑頭,看向自己的眼神當真要多輕視有多輕視。


    張光輔越想越氣,不由深深後悔那天答應劉昂教訓陸瑾,早知今日真是悔不當初。


    正在他長籲短歎之際,突聽吏員來報:劉昂前來拜訪。


    聞言,張光輔猶如吞下一隻老鼠般露出了痛苦之色,本想拒絕不見,然而對方畢竟是頂頭上司之孫,無奈之際,隻得悶悶不樂地點頭道:“請劉郎君入內。”


    片刻之後,劉昂旋風一般快步而入,劈頭蓋臉就不滿嚷嚷道:“張右丞,本郎君不是讓你教訓陸瑾麽?為何你今天卻親自前去將他請了回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二郎君請聽本官一言。”張光輔長歎一聲站了起來,苦笑言道,“難道二郎認為本官沒事前去隻討苦吃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後的意思,昨日天後得知陸瑾之事,非常的震怒,吩咐蘇味道帶來口諭讓我親自前去將陸瑾請回來,本官也是無可奈何啊!”


    氣勢洶洶的劉昂聞言神情一滯,驚訝高聲道:“什麽?這……竟是天後的意思?”


    “當然。”張光輔點點頭,歎息道:“二郎,本官也算看著你長大的長輩,在此奉勸你一句,那陸瑾背景看上去非常不簡單,畢竟能夠請的動天後,肯定有人在背後為他撐腰,你還是少去招惹他為妙!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奉陪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說罷也不理會劉昂難堪的臉色,出門去了。


    劉昂又覺憤怒,又覺不甘,特別是那晚裴淮秀深夜登門一通毫不留情指責,言語充滿了維護陸瑾之意,更是讓劉昂妒火中燒。


    他向來心高氣傲,何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越想越不甘心之下,不由一臉陰鷙地忿忿道:“好你個陸瑾,別以為請的動天後我就治不了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好看!”


    ※※※


    春風吹拂,晴空豔陽,陸瑾站在翰林院東側的木樓前,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誰能想到,上官婉兒處理公事的政事房,恰好就在翰林院書閣樓下,每次夜探書閣,他幾乎都是從二樓洞開的窗戶中鑽進去,那正堂來來回回也經過了數十次,已算輕車熟路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那片正堂的空氣中,總是飄蕩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攝人心扉好似那空穀幽蘭,心裏麵雖是有些奇怪,但一直沒有過多去想,現在總算明白原來那股香味竟是女子的體香,而且多半是來自上官婉兒。


    心念及此,陸瑾對還未蒙麵的上官婉兒更添了幾分好奇之心,她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呢?是否也如那淡如幽蘭的香味般,有著讓人聞之不忘的魅力?而且能夠以女子之身起草詔書,即便是容顏普通,相信也會有著令人傾倒仰慕的談吐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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