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洛陽城天街兩旁栽種的槐樹不知不覺變綠了,空氣中彌漫著春日特有的溫暖氣息。


    放衙之時,陸瑾謝絕了太府寺同僚們一起喝酒的邀約,獨自一人出得洛陽宮端門,穿過天津橋準備回府。


    太平公主府所在的積善坊離皇宮實在是太近了,隻要跨過天津橋便到,故而陸瑾每天都沒有乘坐馬車,上朝放衙均是步行而往,倒也樂得悠閑。


    這段時間,陸瑾的生活可以說是波瀾不驚,隻有一點較為重大的改變。


    那就是太平公主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


    算算時間,太平現在已經懷孕五個月,行走起來已是非常的不便,除了偶爾前去皇宮向天皇天後請安,她幾乎呆在府中足不出戶。


    而且有了身孕的太平與往日的秉性也是迥然而已,竟是不再喜歡蹴鞠馬球之類的活動,居然跟隨一個宮娥學起了琴箏。


    雖然彈得一直不咋的,但根據太平所言這樣可以陶冶腹中孩兒的情操,故而也是樂此不疲,陸瑾不知道她這麽說是否有著一定根據,但隻要她不像以前那般翻上馬背前去馬球,便已是謝天謝地了。


    剛回到府門前,陸瑾正欲穿過烏頭門走進去,便看見侍立在門口的閽者輕輕一拜,拱手言道:“啟稟駙馬,時才有人送來一封請柬,是給駙馬你的。”


    唐時拜見權貴,均需要送帖問路,看看權貴可有時間接見,太平公主乃是大唐公主,陸瑾亦為皇親國戚,尋常人前來拜訪自然須得送來請柬。


    陸瑾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不知請柬何在?”


    閽者麵露古怪之色,輕輕言道:“原本小老兒是準備將請柬親自交到駙馬爺你手上的,可是剛才伊蘿總管前來一趟,將請柬拿走了,說的是公主殿下想要看看是何人邀約駙馬爺……”


    聞言,陸瑾啞然失笑,頷首言道:“好,我知道了,多謝老丈。”言罷,施施然的步入了府中。


    繞過影壁剛走得沒幾步路,陸瑾便聽見一陣琴聲從正殿內飄了出來,此音阻滯低回,斷斷續續,刺人耳膜,聽在耳中便覺說不出的難受。


    陸瑾站定腳步聆聽半響,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然而為怕妻子傷心,他又收斂了苦笑之色,裝作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走入了正殿。


    “七郎……”


    看到陸瑾歸來,正在琴案前操琴的太平公主登時就美目一亮,在伊蘿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身來,迎上前來笑道:“七郎每天歸家真太準時了,前後相差都不會超過盞茶時間,難道你就沒有其他事麽?”


    陸瑾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替太平公主攏了攏垂在額頭的亂發,出言道:“太府寺每日都是末時三刻放衙,離開太府寺回府之路大概須得一刻鍾的樣子,回來剛好為末時末刻。”


    太平公主悠然一笑,言道:“太平的意思,是說駙馬怎麽不去與人酬酢宴席?難道一個堂堂的駙馬爺,還沒有人前來巴結討好你麽?”


    陸瑾忍俊不禁的言道:“怎會沒有,不過我拒絕了,畢竟家有悍妻,自然須得早早回去。”


    “哼,你就知道嘲笑我。”太平公主杏目一瞪,口氣中卻是莫名多了一絲酸意,“但是駙馬你拒絕也是無用,有人居然都將拜帖送到府上來了,而且指名道姓邀約你赴宴。”


    陸瑾這才想起請柬之事,不禁微微一愣,心內也是暗暗感覺到了納悶。


    區區請柬而已,乃是豪門望族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太平為何會露出這樣的生態,難道邀請之人有什麽古怪不成?


    霎那間,陸瑾想到了一個可能,輕笑問道:“哎呀,我明白了,怪不得如此大的酸味,莫非邀請我之人乃是女的?”


    “可不知麽1太平公主白了陸瑾一眼,轉頭對伊蘿言道,“伊蘿,快將請柬拿給這位四處沾花惹草的駙馬爺,讓他看一看究竟是哪個紅顏知己前來邀約他。”


    聞言,陸瑾頓時為之氣結,卻見伊蘿已是奉太平公主之命走上前來遞上了請柬,隨即泄氣苦笑道:“令月,你明知道現在我的心裏就你一個人,何須這般亂吃飛醋?”


    太平公主俏臉微不可覺的紅了一下,心內也是甜絲絲的,但那張美麗無比的嬌靨依舊繃起,故作氣鼓鼓的言道:“誰知道了?畢竟對方的身份可比我這太平公主尊貴多了,而且身為女子絲毫不避嫌的前來邀請你,的確也太難得。”


    什麽?邀約之人竟比太平的身份還尊貴?誰人能夠有如此高的身份地位?


    陸瑾心內暗暗詫異,接過伊蘿遞來的請柬仔細一看,待看清楚邀約者的姓名之時,頓時露出了恍然之色。


    請柬封麵清晰的寫著邀約者的大名,乃是:博陵崔氏大房嫡係女若媞。


    崔若顏?竟是她!


    霎那間,陸瑾眉頭便是為之一挑。


    認真說來,其實太平公主此話倒是沒錯。


    蓋因七宗五姓傳承千年,不論江山如何更替,皇朝如何改變,七宗五姓都如不枯不死的常青樹般在士林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在民間影響力也是非同凡響。


    據說大唐開朝立國之後,高祖太宗兩位皇帝都想與七宗五姓和親,為皇子皇女求取七宗五姓子女。


    然而七宗五姓卻因為鄙於李唐王室具有胡人血統,故而推辭不受,所有皇子當中也隻有高宗李治娶過太原王氏之女,不過卻是遠枝旁族,並非嫡係。


    故此大唐皇帝一直對七宗五姓不太感冒,太宗皇帝曾編《氏族製》,抬高皇室以及關攏貴族的地位,以此打擊七宗五姓。


    不過《氏族製》卻不被天下士林所承認,而關隴貴族在長孫無忌死後,也徹底衰敗再也出不了幾個風雲人物,治國還需七宗五姓之人。


    在當代,七宗五姓代表著整個士子階級,可以說是天下士林的領導者。


    畢竟皇帝誰家都可以坐,但治國理政平天下,所依賴的還是身為士子的讀書人。


    故而七宗五姓嫡係子女的身份自然是貴比王侯,尊貴非凡。


    今日具有七宗五姓第一世族之稱的博陵崔氏嫡係女邀約陸瑾,也難怪太平公主會暗暗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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