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見到陸瑾已是下令對眾總管的冒犯之舉進行懲治,卻唯獨沒有懲罰自己,不禁拱手請罪道:“陸副帥,其實說到底主要責任都在下官身上,下官請求與諸位總管一並受罰,還請你能夠允許。”


    陸瑾淡淡言道:“狄公並非是軍中之人,何須受製於軍規約束?而且本帥也沒有權力對你進行懲戒。”


    聽到此話,狄仁傑以為陸瑾還在生氣,臉上尷尬之色不禁更是濃厚,老臉上也是火辣辣一片。


    陸瑾知道麵對狄仁傑這般講究為臣大義,維護官聲名聲的官員,最讓他難受的並非是對其進行懲戒,而是要讓他感受到羞恥,這樣的教訓往往才是最深刻的。


    故而,他微微一笑,故作雲淡風輕的言道:“本帥知道狄公此番並沒有惡意,若是我處在你的位置上,說不定也會對這幾日中軍大帳的異象情況心存懷疑,前來察看也是常理,故而還請狄公不要往心裏麵去。”


    沒想到陸瑾如此大度,狄仁傑更是羞愧難當,想到自己居然還懷疑他是虞國奸細,狄仁傑更是生出了深深的愧疚之心,對著陸瑾心悅誠服的深深拱手道:“陸副帥肚量,狄仁傑實在佩服,多謝陸副帥大人不計小人過。”


    陸瑾上前一步將之扶了起來,點頭笑道:“現在裴帥昏迷不醒,本帥初執大軍,還望狄公能夠對陸瑾多多提點。”


    “陸副帥放心,下官一定竭盡所能輔佐副帥,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狄仁傑已是重重點頭。


    一場烏龍風波就這麽消弭於無形,在各自挨了三十軍棍之後,五位總管全都捂著疼痛難耐的屁股走入了中軍大帳,開始商議軍情。


    而陸瑾也請黑齒常之將吐蕃最新的動向告訴了大家,頓時在帳內激起了一片倒抽涼氣之聲。


    並非是總管們畏懼十八萬吐蕃大軍,而是獨獨心悸吐蕃元帥欽陵。


    欽陵的威名實在太過強大,可謂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在這十來年裏,沒有一位唐軍將領能夠在正麵戰場上擊敗欽陵,能夠與之打成平手,已經算是謝天謝地了。


    相信即便是裴行儉對陣欽陵,也一定會小心為上。


    然如今裴行儉病倒在塌,整個大軍由年少稚嫩的陸瑾代為統帥,可謂是群龍無首,倘若吐蕃大軍當真攻入鄯州,到時候該當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總管們的臉色都是非常的難看。


    陸瑾自然明白大家擔憂所在,他沉聲言道:“諸位放心,本帥已經將裴帥重病不能領軍的消息上奏給朝廷,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便會派出新的主帥前來領兵,而在這段期間,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嚴守裴帥臥榻的消息,全軍駐紮在鄯州暫且等待,不要自亂陣腳,也不要讓吐蕃人看出了端倪。”


    劉景仁點頭言道:“末將覺得副帥說的不錯,裴帥可謂我大唐第一名將,相信即便是欽陵,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也不會冒然於我軍進行對戰,現在能瞞多久是多久,隻要瞞到了新的主帥前來,情況便會為之好轉。”


    此言立即得到了總管們的一致讚同,陸瑾頷首定策道:“既然如此,那麽此事就這麽定下來,大家堅守各自軍營加強守備,還有,一定記住不要走漏裴帥重病的消息,否者就大事休矣了1


    總管們一陣點頭,這才紛紛告辭離帳回去敷藥去了,而黑齒常之也因要趕回鄯城,故而也是拱手與陸瑾告辭。


    眾將走了之後,聚將廳內就隻剩下了陸瑾和狄仁傑兩人。


    因為剛才之事,氣氛不禁有些微微的尷尬,特別是狄仁傑,更是老臉泛紅。


    然則他心有一事須得向陸瑾言明,故而還是強忍羞愧留了下來,吭哧言道:“陸副帥,剛才的確是下官之錯,然而並不代表下官就覺得你並非是虞國奸細,故而下官還是會繼續調查下去,還望陸副帥你能夠理解。”


    陸瑾好氣又是好笑,揶揄言道:“狄公啊,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難道你就當真認為我是虞國奸細麽?”


    狄仁傑正容言道:“下官隻相信目前掌握的證據,倘若最後調查結果證明陸副帥你並非是虞國奸細,下官必定親自向你倒酒賠罪。”


    感覺到此人認真起來頗有幾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牛勁兒,陸瑾忍不住啞然失笑了,點頭笑道:“好,本帥就允許你繼續調查下去,這下狄公該滿意了吧?”


    狄仁傑嘿嘿笑道:“多謝陸副帥成全,其實在經過今天之事後,下官已經對自己起先的推測有了些許懷疑,將此事調查清楚,不僅能夠消除下官的疑惑,也能夠洗清陸副帥你的清白,此乃一舉兩得,相信陸副帥你一定能夠樂見其成的。”


    聽他一副還是為了自己好的口氣,陸瑾差點鼻子都氣歪了,大是感覺到了啼笑皆非。


    然而麵對這樣一位既德高望重、又正直忠義的老臣,他卻不好過多指責,摸著鼻尖點頭苦笑道:“那好,這麽說起來本帥還得感謝狄公你了。”


    狄仁傑笑著搖了搖手,這才出帳而去。


    ※※※


    接下十來天,陸瑾率領大軍一步未行,就留在了湟水縣外待命。


    而軍中所有將士們均是準時操練,按時歇息,作出了一副準備在鄯州久作停留之意。


    陸瑾坐鎮中軍,每日要處理的政務也是非常的多,好在他忙碌了數日,也算能夠習以為常,漸漸嫻熟,倒也不覺得多麽勞累了。


    如今,他最為兩件事情而煩心。


    第一件自然是吐蕃大軍的去向,而這第二件,也是他最為擔心的一件事,那就是裴行儉的病情。


    這天夜裏,陸瑾處理完畢公務之後早作休息,剛躺在榻上沒多久,便聽見帳外腳步聲響,負責照料裴行儉的長史王孝傑竟然親自前來了。


    見到王孝傑,陸瑾心頭立即生出了些許不好的預感,連忙出言問道:“孝傑,可是裴帥出了什麽事情。”


    王孝傑點了點頭,虎目中悄悄浮現的淚光已是被油燈染上了一絲光澤:“陸副帥,裴帥隻怕是要不行了……”


    “啪啦”一聲大響,陸瑾手中拿著的油燈瞬間打翻在地,大帳內也是陷入了一片黑暗,恰如陸瑾此刻的心情,已是變得黑蒙蒙一片,再也看不見絲毫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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