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畫舫內部豪闊而又寬敞,陸瑾剛進去便看見了一條筆直的甬道,而在甬道兩邊乃是四間廂房,盡頭則是通往了一個燈火璀璨的正廳。


    此際正廳有絲竹管弦之聲傳來,更有說笑閑聊之聲夾雜其中,不用問畫舫的主人應該正在廳內待客。


    陸瑾略微沉吟了一番,聽到旁邊的一間廂房並無他人,立即就推開房門悄悄走了進去。


    廂房不大,三丈見方布置得極為整潔。


    房內設有一張象牙床榻,一麵紅木衣櫃,一個紅木梳妝台,一張本色案幾,案幾上置放著一隻彩釉陶瓷花瓶,瓶內插滿盛開著的美麗花朵,花開正茂,嬌豔欲滴。


    但是令陸瑾感到意外的是,這間廂房並非是作為主人待客之用,而是一間飄蕩著胭脂香粉味道的女兒閨房。


    沒想到竟然不甚闖入了女兒家的閨房之內,陸瑾麵露苦笑,正欲轉身離開,卻在此時突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直往閨房而來。


    陸瑾登時就嚇了一跳,若被他人發現,一定會驚動正在四處搜查他的金吾衛,來不及之下,他瞧了瞧似乎也隻有那麵衣櫃中勉強可以藏身,於是乎立即打開鑽了進去。


    而在他剛關上衣櫃櫃門的一瞬間,廂房房門也是“吱呀”一聲打開了,走進兩個人來。


    透過櫃門微微隙開的細密隙縫,陸瑾湊眼而望,朝著那兩人的臉膛望去,然而剛看得一眼,他如同被一道電流擊中,身子也忍不住輕輕一顫。


    這兩人都是他的熟人。


    準確來說,一個是他的仇人,一個算是他的故人。


    仇人是崔若顏崔十七郎,故人是為君海棠。


    許久未見崔若顏,他依舊是紗羅襆頭,白色袍服,風度翩翩透露著說不出的文雅。


    那張幾乎可媲美美麗女人的臉膛大概是因為飲酒甚多的原因,微微可見有些酡紅,此際崔若顏沉沉吐了一口酒氣,忽地問道:“海棠,你說我就以這身裝束前去見陸瑾,他會見我麽?”


    一聽這兩人開口便提及自己,陸瑾又覺意外又覺驚奇,更是哭笑不得了。


    君海棠展顏一笑,搖頭道:“別忘了,陸瑾對你可是沒有半分好感,而且因為昔日李賢之事,你們兩還勢如水火,他豈會輕易見你。”


    聞言,陸瑾嘴角泛出了絲絲的冷笑。


    的確,他向來對崔若顏沒有半分好感,而且根據謝太辰所言,阿娘之死也是與此人有關。


    雖然此事現在還未經查證,但陸瑾已經在心內將崔若顏視為了仇敵。


    “也對。”崔若顏微微有些喪氣,輕歎道,“如此說來,又隻能換身衣衫前去了。”


    瞧見娘子甚是苦惱模樣,君海棠明白她隻能換上女裝前去麵見陸瑾,畢竟陸瑾對於曾與他共甘共苦的崔若媞,可是非常具有好感的。


    而衣櫃裏的陸瑾聽得一頭霧水,暗忖道:這廝此話何意?為何要換身衣衫前來見我?


    正在他大是不解的時候,卻見君海棠已是告辭而退,離開了房中,唯剩下崔若顏獨自一人在房內負手來回踱步,緊鎖著的眉頭像是深藏了不少的心事。


    就這麽轉悠了許久,崔若顏這才輕輕一歎,他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紅豔的麵頰,忽地纖手一抬,摘下了頭上戴著的紗羅襆頭,露出捆紮得甚是整齊的發髻來。


    陸瑾雖與崔若顏也算相識了十來年,但每次見麵幾乎都是匆匆忙忙,時間甚短,說起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仔細的端詳崔若顏的容貌。


    可見此人眉長入鬢,一雙鍾天地之靈的眼眸中漆黑深邃不可不底,秀挺的鼻梁宛如玉雕,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在燭火的照耀下泛著幽幽光澤,唯一不搭調的就是唇上留著兩撇細長胡子,看上去倍顯突兀。


    細看此人眉宇,陸瑾卻是依稀看到了崔若媞的影子,於是乎止不住在心內暗歎道:他兩人終究是兄妹,有所想像也是在正常不過了,隻是可惜既是兄妹,為何個性卻相差得如此之大?比其他來,崔娘子可是好得太多了。


    摘下襆頭之後,崔若顏顯然有著更換衣衫的打算,也使得藏在衣櫃中的陸瑾忍不住有些緊張了起來,暗忖待會一定要在此人打開衣櫃的一瞬間,出手打暈他,否則就大事休矣了!


    崔若顏絲毫沒有想到衣櫃中竟然藏著一人,剛才一通飲宴,使得她周身上下沾滿了酒氣,她素愛幹淨,自然是不能容忍。


    於是乎,她解下了係在腰間的蹀躞帶,又脫下了身上所穿著的白色袍服,將之隨意丟棄在了床榻上麵。


    房內燭火通明,陸瑾清晰可見崔若顏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汗,露出了甚是窈窕有致的身形,腰身之細可比楊柳,看得陸瑾咋舌不止,感覺此人身材當真完完全全不像一個男兒。


    她似乎想要將全身上下的衣物全部換掉,又是動手開始解襯汗的係帶。


    燭火溫柔而又迷離,很快,那見薄薄的襯汗也是隨著崔若顏寬衣的舉動滑落在地,露出了最裏層的衣物來。


    按照唐人穿衣的習慣,襯汗之下多穿貼身的半臂。


    這種半臂乃是無袖或短袖之衣,夏日可外穿,冬日穿在袍服之內貼身吸汗,在魏晉之時屬於奇裝異服的一種,不過卻因涼爽透氣,深受販夫走卒們的喜愛。


    其後到了初唐胡風漸烈,除了些許依舊堅持維持漢代衣冠的衛道者,半臂已是成為了郎君們必不可少的衣物,就連貞觀時期的名臣馬周,也曾上書太宗,請求無論士庶,都可以在單衣外麵穿半臂,認為這樣的穿著很是得體。


    但是,令陸瑾感覺到意外的是,崔若顏襯汗之下並沒有穿著半壁,而是居然什麽都沒有,隻是在胸膛之處纏著厚實的絲帛,看上起尤為怪異。


    見狀,陸瑾又是好笑又是驚奇,暗歎此人當真算得一個另類,好好的一個俊俏郎君,你在胸膛纏著那麽多絲帛幹什麽?看上去就如同娘子們說穿的訶子一般。


    然而陸瑾卻不知道這些纏在胸前的絲帛乃是崔若顏遮擋約束女子特有的兩團巍峨之物所用,若是不遮掩胸膛,任何人都能看出她乃是女扮男裝了。


    崔若顏螓首低垂,一張俏臉映照在燭光下美麗而又動人,脖頸更似蝤蠐般白淨而又修長。


    她雙手伸到胸前解開結在一起的絲帛帶子,一直繃緊的絲帛失去約束被其內之物陡然一撐,瞬間滑落而下,兩枚羊脂玉~球已是歡快的跳了出來,巍巍然顫抖輕晃,煞是觸目驚心。


    陡然之間,衣櫃內的陸瑾恰如看到了上古怪獸一般,雙目立即瞪直了,嘴巴也是不能置信的慢慢張大,心內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完完全全沒有想到,名滿洛都被譽為七宗五姓年輕一輩佼佼者的崔若顏,居然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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