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伊人掀開床單才發現床單下的她穿的是短得才到大腿的褲……褲頭,兩條黑黑的細腿全部裸在外麵。


    這等裝束,若是在明朝穿,定會被唾罵“傷風敗俗”。這裏的人恁的豪放了,即便是天熱,也不該穿這般少。


    要不,將床單卷披至身上?


    陳伊人看了看把書放在床單另一頭的陳宇軒,決定還是放棄這個想法。


    那她就入鄉隨俗之。


    掀了被單,小心地下床,床下有雙拖鞋,比她的腳大了許多。雖然沒纏足,但是她的腳並不大,小小的,大概可以穿三十四碼的鞋。


    陳伊人對這雙腳比較滿意,穿了拖鞋慢慢地朝洗手間走去。


    陳宇軒看似在看書,實際上注意力有一半在陳伊人這邊,見她下了床,向洗漱間走去,便把視線從書上挪到她的身上。


    他的妹妹身高不矮,約一米六,但因還未完全發育好,顯得十分瘦弱單薄。加上她平時走路習慣邁著八字步,從背麵看完全就像個小男生。


    但是,眼前的這個呢……


    背著他正往洗手間走的陳伊人背部挺直,雙肩自然下垂,雙手每次擺動的幅度像經過測量似的,度數一模一樣,雙腿落呈一條直線,落腳的步伐又特別輕盈,聽不到半點的聲音。整個人看起來款步姍姍,儀態萬方。瘦弱的身材又給她添了幾分又如弱柳扶風的感覺,更顯搖曳生姿。


    雖然她穿的是很普通的T恤和短褲,但是這樣走路的姿勢和行走間不經意間散發出來婀娜生姿、古典高貴的氣質,讓人絕對相信這是一個會讓人美麗驚豔的少女。


    陳宇軒第一次知道女人走路可以這樣好看,這樣富有詩意,讓人一刹那間隻會想到《洛神賦》裏的句子:“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這不是他妹妹。絕對不是她相處了十幾年性格像男孩子一樣的妹妹!


    她是誰?


    陳伊人完全不察身後驚疑不定的目光,輕盈地走到洗手間,輕敲門,無人應答,便推門進去,然後輕輕關上門。


    一進洗手間,右側便是一麵清晰的大鏡子。陳伊人咋看這麽清晰的鏡子,不禁有些感歎。


    這裏鏡子與銅鏡相比,清晰數倍有餘,能將人清楚地照出來——嚇——


    她微微往後一退。


    鏡中那個黑黑醜醜的人是她?


    這般腫的臉,這般黑的肌膚,這般短的頭發……她已有的記憶中唯有男子才是短發,這新身體莫不是男子?


    搖頭。


    不對,記憶中這具身體為女子,可這身體的裝束打扮……


    陳伊人一時無法理解。


    但看鏡中新生的自己,隻覺得跟身為錦兒的自己實在是相差太遠。


    她為錦兒之時,宮中曾如此記載她的容貌:貴妃容顏絕色,時日晷薄辰,穿照蜃窗;光送著瑩麵上,如朝霞和雪豔射,不能正視。目波澄鮮,眉嫵連卷,朱口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適。上甚愛之,數日不肯早朝。


    這伊人……著實名不副實啊!


    然而,她心底也不覺得失望,反而有幾分慶幸。


    自古容顏絕色者皆薄命,像妲己、戚夫人、楊妃、乃至前幾朝的幾位貴妃……一個個皆是早喪。而她,蒙受皇上聖寵,還有位高權重的伯公保護,可是,也難逃嬪妃的爭寵嫉妒,乃至丟了性命……


    再次看了看鏡中的腫得看不清五官的人,想起了陳宇軒那如珠如玉一樣令人自慚形愧的容貌,想起了那句古語:“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同胞兄妹,怎麽相差如此之大?


    鏡子下麵是洗手台,陳伊人在打量夠了鏡中的自己後,低下頭來,伸出手去擰開那水龍頭。


    水,嘩的一下流出來,這讓她感覺很神奇。


    這水是如何從水管中流出呢?怎麽一按這水龍頭,它便停了;一開,它便流出?


    反複地弄了幾次,腦中沒有這個原理的解釋,她尋思著以後找機會問問她那知識淵博的哥哥,他定知道。


    洗漱完,她打開洗手間的門走出來,往病床邊走去的時候,發現床邊多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聽到響聲,便回頭。


    陳伊人的腦中立刻浮現出有關這人的資料。


    陳建勤,陳伊人之父,四十歲,在市開了一家中型的建築公司。


    陳健勤是個很沉穩成熟的男人,陳宇軒的眼睛與他有幾分相似,眼睛並不大,眼角上揚,眼線長而明顯,眼尾微微呈現波浪型。這種眼形不論生在男人身上還是生在女人身上,都很美,眨眼的時候就好像在放電一般。不同的是,陳健勤是單眼皮,陳宇軒是內雙。陳宇軒的眼睛更為迷人,誘人看了又想看。


    總的來說,陳健勤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四十歲了,身材保養得很好,不見一絲老態。今天他穿著是純黑色樣式簡單的休閑服,更顯得年輕。


    他看到陳伊人走出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也朝她走過來。


    陳伊人下意識地想福身行禮,腦中又有提醒:這裏見到父母不用請安行禮。她如果行禮,還顯得怪異。


    於是,她放下已經抬到腰側的手。


    “伊伊,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陳健勤走過來,攬住了女兒細小的肩膀,關切地問。


    陳伊人有些不自在,她很少與人有肢體上的接觸,除了自己的父親與伯公之外,後來封了妃,唯一接觸的也隻有皇上。陳健勤雖然是她這個新身體的父親,但是對她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


    她下意識地想躲開,還是硬生生地忍住。


    “女兒身體一切都好。”她垂首,細聲地回答。心裏卻在想:這肩上之手何時鬆開?


    陳健勤的注意力在陳伊人低垂的小臉上,看到那臉上還未消退的掌印和浮腫,心裏暗暗責怪妻子打人的力道太大。


    “你的臉還沒消腫,來,坐著,爸爸給你擦點藥。”他帶著陳伊人的肩,攬著她走到床邊,又把她按到床上,轉頭對眼神莫測的陳宇軒說,“宇軒,把消腫的藥拿給我。”


    陳宇軒收回一直放在陳伊人身上的目光,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找到藥。在遞給陳健勤的那一刻,他忽然收回手,說:“我來給她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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