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研究院,楚昊峰覺得頭腦裏嗡嗡作響,他很激動,也很害怕。激動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再孤獨,害怕是因為他擔心楊珞珈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她。


    楚天成先他一步趕到,他候在電梯口,將一份楊珞珈全身檢查的報告遞給了楚昊峰。


    “小峰,你做好決定了嗎?”楚天成麵容肅整地問,他已經想好要讓兒子接受他的決定。


    “沒有。”楚昊峰仍舊在天人交戰。


    “我要是像你這樣優柔寡斷,早就不知道粉身碎骨多少次了!”楚天成恨鐵不成鋼地說。


    站在上行的電梯裏,楚昊峰認真翻看著體檢報告,因為足足躺了四個月,楊珞珈身上多處的肌肉都萎縮了,需要長時間的恢複訓練才能正常行走、生活。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體檢報告的一處,人也徹底石化。楚天成咳嗽了一聲,他才緩過勁來,走出電梯。楚昊峰赫然看到:體檢報告的一角寫著那刺目的五個字“處nv膜完好”。


    父子倆走向病房,楚天成壓低聲音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吧?他們倆在一起那麽多年,慕容威從來沒有讓珞珈做過真正的女人,所謂的恩愛,不過都是表象罷了!你不用覺得愧疚,珞珈不是慕容威的私藏,你才是那個有能力給她幸福的人!”


    上個月,楊珞珈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了加護病房,所以楚昊峰可以到床邊來守著她,和她說說話,即使她根本就聽不見。站在這間他出入了無數次的病房門口,他卻很難邁開腳步,因為那個瘦削的女孩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滿眼迷茫地看著他。


    出事之後,楊珞珈的一頭青絲就被醫生剪掉,她的頭發很短,像個清秀的男孩,因為臥床太久,她的氣色和精神都很糟糕,但她的五官依舊是那麽精致美好,她的眼睛就像兩泓清澈見底的泉水,看得楚昊峰一陣心悸,並狠狠地為之沉淪。


    趙醫生微笑著走到楚天成麵前:“楚市長,你們快陪方若雲聊聊吧!”


    方若雲?這是誰?楚昊峰立刻反應過來,難道這就是父親給楊珞珈的新身份?他並不知道楚天成和方星雲、楊遠航的三角戀,方若雲這個名字寄托了楚天成對方星雲的思念。楚天成還希望,他不能從方星雲那裏得到的幸福,他的兒子可以從楊珞珈這裏得到。


    楚昊峰幾乎是被父親推到了楊珞珈的床前,楊珞珈懵懂地看著他們,眼中閃過了一絲畏懼。


    “若雲,你終於醒了!”楚天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些天,小峰一直在床邊守著你,和你說了好多好多話,你聽到了嗎?”


    楊珞珈茫然地看著他們,一片空白,她的頭腦中是一片空白,她什麽都不記得,也不認識眼前這兩個男人是誰,對於“方若雲”這個名字,她也沒有任何感覺。


    楚天成按著楚昊峰的肩膀讓他坐下,微笑著說:“若雲,我是你楚伯伯,這是我的兒子楚昊峰,他是你的男朋友。你們倆一起遭遇了車禍,他骨折了,你失憶了。”


    楚昊峰全身僵住,這樣欺騙一個可憐的女孩,真的可以嗎?


    楊珞珈並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楚昊峰,直看得他身上有些發毛。


    楚天成拍了拍兒子的後背,讓楚昊峰意識到,他應該說點什麽。


    楚昊峰努力讓自己直視著楊珞珈的眼睛:“珞……若雲,這些天我會陪你在醫院康複,回頭得到了醫生的許可,我就帶你回家休養。這個康複的過程會有點長,你不要著急,我會陪你。”


    楊珞珈仍舊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目光帶著深深的探尋,似乎想把他們父子看穿。


    楚昊峰看了眼她垂落床邊的小手,那麽蒼白,那麽瘦弱,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抓住,沒有想到,楊珞珈就像是觸電一樣縮回了手,把手臂塞進了被子裏。


    “小峰,若雲需要時間來麵對這一切。”楚天成蹙眉說道。


    趙醫生走了過來:“若雲,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楚市長,我們談談。”


    楚天成和楚昊峰來到了趙醫生的辦公室,趙醫生關好房門,給父子二人恭敬奉茶。


    “她現在這是失憶的正常反應嗎?”楚天成開口問道。


    “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將來該怎樣去見師父和師母……”趙醫生落下淚來,原來,她是楊遠航和方星雲的徒弟,“珞珈已經是個沒有過去的人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她……”


    “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想起以前的事嗎?”楚昊峰難過到無法自已。


    “沒有用的,她不是創傷性失憶,而是被毒氣徹底侵害了腦部,就算是重現過去發生的那些場景,也沒有用,她是不可能想起來的。”趙醫生哽咽著說。


    醒來後的幾天,楊珞珈不能進食,隻能用輸液來調養身體,醫生讓她在床上做一些上肢體操,她雖然不怎麽說話,但是十分聽話,很順利就能坐起來了。


    她有些搞不明白,為什麽那個叫楚昊峰的男人總是要在她的房間裏呆著?他似乎是想要照顧她,可她根本就不需要他來照顧。她已經沒有了記憶,過去的男朋友對她也已經沒有意義,她對他沒有感情,她望著他的眼神,除了淡漠,就是戒備。


    這樣的眼神令楚昊峰很難接受,但他卻必須忍受。他終於認清了一個現實,就算他現在把楊珞珈的過去和盤托出,可能也沒有用,在她的眼中,他就是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給她帶來威脅的陌生人。他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滴水穿石,慢慢讓她接受他的存在。


    除了趙醫生,楊珞珈幾乎不和別的人說話,她和趙醫生的對話也很簡單,基本每句話都不會超過三個字,“不疼”、“沒事”、“沒做夢”……她似乎很吝嗇自己的言辭,刻意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眼下,她的世界裏也就隻有醫生護士和楚昊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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