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嫣並不清楚現在慕容複具體在何方,應該並不很遠,因為小白來回傳一次信大概需要一天半。這信鴿果真聽話,盡忠職守,鞠躬盡瘁。不知道如果它得知他們在信中說的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會不會含淚地抬起小翅膀,捂住自己那顆破碎的鴿心。


    以下是王語嫣與慕容複的聊天記錄:


    “要是這次又病著回來,絕不輕饒。”


    “那你在家要乖,在我回來之前多認一百個字。”


    “好,誰要是沒做到,誰就把自己的姓倒過來寫。”


    “……我一定會保重身體的。另:今天在某地吃到的栗子糕頗為美味,給你帶了些。”


    想像著慕容複被噎住的吃癟表情,王語嫣得意得想仰天大笑三聲。她抓起小米放在手心,引小白來啄,喜孜孜地說:“你知道嗎,以後有人發明了一種東西叫□□,也是像你一樣送信的,但是卻畫成一個企鵝的樣子,如果換成我,一定畫一個美美的小鴿子。”


    喂完小白,王語嫣取出炭條在裁好的白布條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幾行字,然後卷好綁在鴿子腿上,雙手捧住輕輕往空中一送。小鳥兒潔白的羽翼瞬間張開,活潑輕靈地飛向遠方。


    王語嫣從藏查好資料後,無所事事,便在莊子裏隨意漫步,就權當作鍛煉身體了。當她走到莊門附近時,聽到人聲喧鬧,便問在旁邊花林打掃的一個婆子:“可是來客了?”


    “哪兒是客,是夫人帶回來教訓的臭男人。”婆子哈哈一笑,道,“小姐,回去罷,別讓這些負心漢汙了你的眼。”


    王語嫣嘴角抽搐了一下,的確,她那小辣椒娘親有這麽一個打抱不平的愛好,雖然因為她的暴烈脾氣,有時會不明真相地搞出些冤假錯案,對原配夫人們的仇恨也有失偏頗,但至少出發點是好的嘛,讓廣大被男人辜負的婦女同胞有組織、有靠山。從這點來說,她完全可以勝任後世婦聯的工作。


    之前王語嫣隻是偶爾勸她不要太囂張,遇上這些事情一般都是避開的。這一次,也許是因為慕容複不在,沒人陪她玩,一時好奇心起,便借著茶花掩映踱了過去。


    “你這毒婦,真是莫名其妙,快把老子放了!”一個頗為勇猛的男子看上去似乎是被點了重穴,滿臉忿忿地嚷著。


    “放你,也不難。回去把你那原配妻子殺了,三媒六聘地迎娶許姑娘進門。”


    那男子眼睛瞪得銅鈴一般:“什麽許姑娘!沒聽說過!還有,你要是再說一句關於我妻子的話,就算你是女人,老子也照打!”


    王夫人側側頭,表情十分不屑:“你若打得過我,現在還站在這裏麽?再說一遍,殺掉原配,娶你在外麵結識的許姑娘。”


    “除非我死!”那男子氣急,梗著脖子大聲吼道。


    “你死?”王夫人嗤笑一聲,示意婢女牽出一個約摸七、八歲大的小男孩,“他死,如何?”


    那男子驚呼一聲,目眥盡裂,嘶聲道:“你這毒婦,放了我兒子!”


    王夫人道:“你隻說,你答應不答應。”


    王語嫣心下一顫,皺起了眉頭,王夫人此事做的,確是太過了。


    那小男孩頗肖其父,清秀的小臉上滿是倔強,抬起下巴說:“你這個壞女人,我不怕死,別想用我威脅我爹,我爹也絕對沒做過壞事!”


    “好孩子!今日我們父子遇此橫禍,隻怕是仇家找了借口來尋仇,我卻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娘的事。待到了地下見了你娘,我也問心無愧。”


    王夫人想也不想,一揮手,示意將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拖下去做化肥。


    王語嫣大驚,母親太簡單粗暴了,處理事情又不過腦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哀。那男子最後說的一句話,分明是說他妻子已經過世,何來殺妻另娶一說?又說從沒做對不起原配的事,那外麵結識的許姑娘又是什麽情況?


    這其中必然有巨大的誤會!


    “這個小哥哥看著眼生。是來和我玩的麽?”王語嫣也來不及多作籌劃,裝作什麽都不知情,隻是剛剛發現多了一個同齡孩子的模樣,來到那男孩跟前道。


    “嫣兒……”王夫人不悅地開口。站在男孩身後的一個婢女會意,邁出幾步,想把王語嫣抱走。


    “你爹爹和娘親呢?也請他們來這裏作客吧。”王語嫣心一橫,也不看王夫人,又快又脆地說道,直視著那男孩的眼睛,連眨了兩下眼,暗暗祈禱這是一個機靈孩子。


    那男孩果然十分上道,馬上便心領神會,忍了忍眼眶裏的淚,扭過頭大聲道:“我爹爹就在那邊,馬上就要被人冤死了。我娘,早在生我的時候就死了。我也馬上就活不成了。”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礙於王夫人的脾氣,婢女們不敢交頭接耳,但紛紛交換起眼神來。王夫人的神情也略有訝異。


    “那小孩,你把話說清楚。你說,你娘早就死了?”王夫人心腹侍女,有一個叫小翠的,伶俐無比,最能揣測王夫人的心意,此時她第一個站出來朗聲問道。


    “這孩子命苦,剛生下來就沒了娘。我那可憐的慧娘雖說已經去了多年,我也不允許你們議論她、咒她!”那漢子替他兒子答道。他似哭似笑,雙眼已經是血紅。


    是了,人家愛妻七、八年前就沒了,你還讓他把妻子殺了讓她再死一遍,可不是戳心窩子的話麽。


    “那你現在無妻無妾,為什麽騙上了許姑娘,卻不願意娶她過門?”小翠接著問道。


    “我早就說過,我不認識什麽許姑娘。你們給我捏造的罪名,我是絕不會認下的。”


    在場一幹人等都有些懵,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王語嫣趁機示意押住男孩的婢女鬆手,那孩子哽咽幾聲,衝上去撲向父親,男子如至寶複還般把他緊緊護在懷裏。


    “夫人!”湖麵急速駛來一葉小舟,站在船頭的是另一名王夫人心腹婢女小詩。她不等船停穩,就拉著一個姑娘用輕功飛上了岸。


    “夫人,許玉兒帶到了。”小詩把那姑娘往前一推。那姑娘雖然姿色一般,但極具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秀美,看著也頗為可愛。隻見她神情急惶,雖然被這陣仗嚇得有些慌張,卻還是抖著嘴唇道:“王……夫人,上次我沒有說完,您就……您誤會了。”


    “玉妹子,這是怎麽回事?”那男子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顫抖地指向她,“你……你本姓許?你就是她逼我娶的那個許姑娘?”


    許玉兒臉色慘白,滿臉是痛悔後怕:“是。”


    原來這男子姓蘇名固,亡妻給他留下個兒子叫蘇策。他和許玉兒都是普通的江湖中人,論起武藝來說,隻能算四五流開外。為了在江湖行走方便,許玉兒給自己取了個假名,叫劉玉。


    他們二人偶然相識,頗為投契,便結為異姓兄妹。蘇固性情剛猛,心地也很好,對兒子疼愛,對妹子照顧,情竇初開的許玉兒愛上了自己的蘇大哥。但對蘇固對亡妻一望情深,她隻好一直黯然守候在一旁。


    偶然一次在酒館自斟自飲,許玉兒把傷心事向鄰桌一位同樣為情所傷的美貌夫人傾吐了出來。沒成想,剛起了一個頭,話還沒說完,那位夫人氣衝衝拂袖就走,臨走道:“這事包在我身上,你隻等著上花轎就是。”她越想越不安,但那位夫人輕功遠勝於她,哪裏能追得上。


    果然不久,她就失去了蘇固的音訊,她心驚膽戰,一連幾天都寢食難安。幸虧王夫人的“強盜”行徑在姑蘇一帶很有名氣,她一路托人打聽,便打到了在處理另一起負心人案件的小詩。


    王夫人有些傻眼,可是又無法為自己辯解,一個人生著悶氣。王語嫣見狀,撲到她懷裏,悄聲說:“我知道母親是出於好心,隻不過沒有搞清楚。”


    王夫人怏怏不樂地說:“我隻是在想,在莊子裏那堆花肥裏,會不會有其他搞錯的……”


    王語嫣打了個冷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這個天真又殘忍的娘親又好氣又好笑,隻得繼續勸道:“以後咱們謹慎一些,壞人做花肥就算了,要是像蘇叔叔這樣的好人做了花肥,許姨姨和策哥哥要傷心死了。如果有人因為搞錯了把我做成花肥,娘你不傷心嘛?”


    “呸!你再亂說我撕你的嘴!”王夫人啐了一口,稍微精神了一些。


    為了補償蘇固、蘇策以及許玉兒在此次烏龍事件中受到的驚嚇,王語嫣建議將他們留在莊內做座上賓,住上一段日子,也是想讓他們在王夫人眼前多晃晃,讓她好記住這個教訓,把她喜歡草菅人命的壞習慣給扳過來。


    蘇固本來是不願意的,任何爺們兒受此奇恥大辱都會咽不下這口氣,但王夫人在王語嫣的哭鬧撒嬌下不情不願地去道了歉,蘇策和許玉兒也都同意了王語嫣的提議。蘇固渾身是膽,視死如歸,惟獨拿女人和孩子沒有辦法,隻得應下。蘇策執意留下,說是為了報答王語嫣救了他們;而許玉兒是因為不敢單獨麵對蘇固——她對蘇固的暗戀以這樣尷尬的方式大白於天下,她怕自己聽到他無情的拒絕。


    許玉兒性情活潑甜美,蘇策也很懂事,再加上阿朱、阿碧經常過來陪王語嫣玩,這讓沒有慕容複在身邊的日子,變得不那麽難熬。她才不願意承認,她有那麽一點點,想念唐僧表哥。


    不過當慕容複終於回家,來找表妹玩,發現蘇策正把手放在王語嫣肩膀上的時候,表情也有那麽一點點……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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