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立在房中,覺得經脈滯澀,四肢酸軟,氣海處更是陡生劇痛,一時間竟是寸步難行。


    “姐夫,你真壞……明明會吸人內力的高明功夫,為什麽要騙我呢。”一個冰冷甜蜜的聲音一步步逼近,“你教給我,好不好?”


    慕容複似是被釘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在窗縫透進的一線月光下,阿紫精致秀麗的臉慢慢清晰起來。涼涼的月色映著她雪白的臉,竟有一種鬼魅之意。


    “你從未沾過我的衣裳,何時給我下的毒?”慕容複苦笑著問。


    從王語嫣房中送阿紫出來後,他一直對阿紫頗存戒心,別說讓她碰到,便是一同走時,也離她有三尺之遠。阿紫又是如何不動聲色地給他下毒的?


    阿紫小臉一揚,輕輕咬著小手指,得意地一笑:“我沾過嫣姐姐的衣裳,便夠了。”


    “你敢動她?” 慕容複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王語嫣身受重傷,對毒的抵禦本來就不如常人。若是她中毒了,那任何人都能輕易取她性命。


    阿紫靈動的眼睛裏,認認真真地寫滿了疑惑:“姐夫,你得知自己中毒的時候,一點也不生氣。可為什麽一提到嫣姐姐,你的臉色就這麽嚇人?”


    慕容複咬牙道:“你竟敢動她!”


    一根冰涼的手指搭在了慕容複頸間瘋狂跳動的動脈之上,感受著他血液中奔騰的切齒仇恨,阿紫眼睛瞪得更圓了:“姐夫,你不高興了?你想殺我?就像昨晚你想殺那個青袍客一樣……”


    一聽此言,再加上阿紫一直在追問他的吸內力的高明功夫,慕容複心頭瞬間如劈過一道閃電一般透亮,前後種種跡象都串聯了起來。


    原來阿紫此次被鎮南王府尋回時,還是順手從丁春秋手裏偷走了神木王鼎。是以,她半夜才會偷偷蹲在府外圍牆旁的樹上,用那鼎吸引毒蟲來練毒功。卻陰錯陽差,遠遠地看見了慕容複與段延慶打鬥全過程。


    她極為機靈,看見開始幾個回合,兩人內力似是相近,後來慕容複用拇指捏住了段延慶揮來的杖尖,頃刻之間,慕容複的氣勢便比段延慶強了數倍,立刻便想到了星宿派最可怕的功夫——化功大法。


    阿紫曾無數次親眼目睹丁春秋用化功大法化去他人內力,但化功大法隻能使對方痛苦,卻對己方並無實際的好處。但段延慶雖是頹了下去,慕容複卻並沒有維持原狀,而是舉手投足間顯示出內力大增。這可比當日化功大法使出的時候,更要威風厲害得多了。


    此時她已隱約有些明白。待慕容複走後,她溜下樹來去追那段延慶,段延慶自然是知曉她是府中某位千金,看她眉宇間帶有一絲邪氣,行事也是古古怪怪,心下明白這絕對不是個善茬,便起了合作行事的念頭。


    阿紫從段延慶口中證實了慕容複吸其內力的猜測,一時間又驚又喜,丁春秋會化人功力,就已經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若是在化功的基礎上還能吸功,豈不是要稱霸武林了?因此她決心,一定要將慕容複拿住,將這功夫學到手。至於王語嫣,便隨便段延慶怎麽處置好了。


    一個素未謀麵的姐姐,在阿紫心裏,實在是還沒有神木王鼎中的一條毒蟲寶貴。


    她借著探望王語嫣的名義,跟了慕容複半天,卻並沒套出什麽話來。進了王語嫣房中後,看見他們之間種種默契親昵,除了對奇功的渴求之外,不免又心生好奇。


    她從小長在星宿派中,毫無手足之念。無論用何種手段,師兄弟之間若是能殺死對方,都能取代其人的地位,接手其權力。因而每個人在她眼中,隻有有利可圖與否的區別。段正淳輾轉打聽,找到當年送走她的人,尋到星宿派的時候,她也隻是覺得王爺女兒這個名號很是響亮,生活也能富貴些,便同意跟他回府罷了。


    真情兩個字,在阿紫尚有些懵懂的心裏,隻是模糊的兩個字,無論是父愛、母愛,還是手足之愛、男女之愛,竟然連半點都從未真的體驗過。看著慕容複對王語嫣萬般體貼照顧,再想起段延慶向她描述,慕容複當晚拚上自己性命也要保護王語嫣,阿紫心裏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


    對慕容複,她倒說不上來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情愫。隻是忍不住想,如果也有人像慕容複對王語嫣一樣這麽對自己,不知道滋味如何……


    不過看王語嫣的表情,阿紫覺得她很快樂。


    阿紫趁著與王語嫣極近的那一靠,在她的頭發上別了一根毒針。那毒針極細極軟,與王語嫣雖是無害,但慕容複若是撫摸她的頭發,那毒針便會紮進他的手指,滑入他的血液。


    該不該告訴他王語嫣沒有中毒呢……看著慕容複充滿怒意的臉,阿紫決定不說。


    這個姐夫生起氣來,眸子比星星還要亮,挺好看的。


    反正把王語嫣留給段延慶處置之後,還是要死的,隻不過段延慶堅持要親自確認她死掉而已,否則就直接在她身上也下毒了。


    “你是嫣兒的妹妹,若是要跟我學功夫,直接問我便可。為何要與歹人勾結,來害你的姐姐!”慕容複平抑著自己的怒氣,心中卻急擂如鼓,不敢想象王語嫣落入段延慶手中會是怎樣的後果。


    他再三運息,明明能感知氣海處的勃勃生機,卻一絲半點真氣也逼不出來。想著王語嫣此時可能麵臨的危險,真真是心急如焚。


    “姐夫,反正她活不成了,你何必還念著她呢?讓她去死罷。”阿紫歪著頭說道。


    慕容複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嬌嫩的一個女孩子,居然能用這樣無辜的表情,吐出這樣殘忍的話語。


    阿紫並不以為意,繼續笑吟吟地說:“你看,你有那種吸內力的神奇功夫,我有練毒功的神木王鼎,你要是再能把那功夫教我的話,加起來豈不是比化功大法還要厲害?”


    她端了張凳子坐在慕容複對麵,滿臉是憧憬與向往:“到時候,我就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人,誰也不能打我,誰都不敢罵我。我想做什麽,就能隨心所欲;我想殺誰,他就乖乖去死……”


    慕容複不再理她,暗中努力調息,想至少先用真氣壓製住毒性也好。


    “笨姐夫!這個隻是麻痹你手腳的毒,雖然與你性命無礙,你一時半會也衝不開的。” 阿紫搖搖頭,從懷中取出神木王鼎來,極為珍愛地摩挲著。


    “姐夫,這裏麵有好幾條寶貝,我練功要用的,你要是不教我呢,我隻好把這些寶貝浪費在你身上了。”


    說罷,她把鼎打開,用潔白無瑕的手指夾出一條紅頭大蜈蚣來,在慕容複麵上甩來甩去。慕容複冷冷地看著她,麵皮並不動一下。


    “真的要我浪費它們?”阿紫噘起嘴,眼珠轉了一轉,“不怕,幸虧昨天晚上神鼎引來了一個最厲害的毒物,這一個也抵得其他一百個了。” 她往鼎最深處望了望,神色極為得意。


    慕容複隱約聽得幾聲“江昂、江昂”的古怪叫聲,卻不知道究竟是何種毒物,心下喟歎:我今日竟要喪命於這樣一個陰毒的小姑娘之手!可恨我現在不能衝出去救嫣兒,不然便是毒死了也沒什麽打緊。如今這麽一死,可是大大的不值了。


    見慕容複不開口,阿紫展顏一笑,手一揚,便有一團暗紅色粉末往慕容複口鼻飛去。慕容複瞬間閉住氣,竟是半點作用也不起,瞬時間隻覺得胸窒氣悶,頭昏腦脹,不由自主地張嘴大口呼吸著,但得到的空氣仍然稀薄無比,隻覺肺便要炸開了一般。


    “姐夫,你先嚐嚐味道吧?”阿紫小心翼翼地把蜈蚣放在了他唇邊。那蜈蚣察覺到熱氣,便探頭探腦地往慕容複口中爬去。


    慕容複隻覺得一股腥臭之氣撲鼻而來,但他此刻呼吸困難,若是閉上嘴便必窒息而亡,隻得繼續大口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蜈蚣沒入自己口中,隻覺得長滿毛刺的蟲身從喉間一路滾下,那爬蟲幾百隻腳踩踏著他喉嚨與內髒,帶著那種冰涼得令人發癢的觸感……


    “姐夫,好吃嗎?”阿紫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慕容複的表情,看他吞下蜈蚣之後,感覺很有趣地咯咯笑出聲來,竟然是十分快活。


    “我再問一次,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你小小年紀便如此陰險狠毒,以後何愁不成大事……又何需要我來教……”慕容複著實氣喘,說得這幾句話的功夫,豆大的汗珠便爬滿了額。蜈蚣本是劇毒,融入胃中之後,五髒六腑都如翻江倒海般地痛起來,便如被人生生從腹間插間一把尖刀,還在翻轉攪動一般。


    “看來那條蜈蚣還不夠好吃呢!”阿紫奇道。她在星宿派中,見多了見風使舵的小人,別說真的用刑,便是拿刀在他眼前晃一晃,對方也必定痛哭流涕地跪下來。慕容複如此硬氣,她愈加好奇。


    阿紫想了一想,小心地捏起一隻蠍子與一條怪蠶來,又擱在了慕容複唇邊,“要不……你再嚐嚐這兩個?”


    她言談自若,神情殷切,便仿佛在勸親人食用天底下最美味的菜肴一般。


    慕容複閉上眼,再也不看她。


    不知道嫣兒現在如何,段延慶有沒有對她下毒手……大不了,地府相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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