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島距離屍坑二十米遠的四個不同位置處,分別據守著一名刑警。他們趴臥在灌木叢後,手裏端著一把狙擊步槍,下頜抵在槍柄上,眼睛緊盯著瞄準鏡,警惕地等待著。


    他們選的這四個位置,地勢相對來講較高些,四個人可以將整個島的全貌盡收眼底。


    如果有人想靠近這裏,無論從哪個方向,都逃不過他們其中一個人的眼睛。包括海麵上,如果有船隻開過來的話,他們也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並通知其他人。


    這四個人是馬依風欽點的,其中一個叫宋承基的,是刑偵一組的副組長,從警時間比馬依風還多兩年,目前他是這四人小組的組長。


    四個人都配著肩咪,除非必要,他們基本都是用敲擊肩咪來傳遞信息,而非是在肩咪裏對話。


    為防止有變故發生,他們四個人每十分鍾互通下情況。當然,這敲擊也是有講究的,一下代表有情況,兩下是代表請求支援,三下是代表沒情況,四下是代表離開原地去方便或者進食。


    由於孤島距離海濱市大約30海裏遠,四周沒有任何有居民的島嶼,所以整個島被無盡綿延的黑暗覆蓋著,四周除了海浪聲和風聲,剩下的便隻有這四個人自己能聽得到的各自的心跳和呼吸聲了。


    白天的那些讓人費解的詭異事,這四名警員可都親曆過。


    在靠近這座島時,巡邏艇上的無線電和他們各自的對講機均受到了一股不明幹擾無法使用;在馬依風登島後沒多久,島上突然刮起的大風和似有若無的慘叫聲;從屍坑裏抬出褚德重的屍體時,在他屍體眼角滑下的淚水;還有那些屍體上奇怪的咬痕。


    這一切無一不在告訴所有人,這個島的詭異和恐怖。


    說到那些咬痕,雖然注意到這點的人不多,但隻要注意到的人,都會感到奇怪,因為這座島上連隻老鼠都看不到,更別說是什麽大型的食肉動物了,可那咬痕如何解釋?


    要說這四名警員的心理素質也算是強的了,腦子裏雖在回憶分析著白天發生的那些事,精神卻並沒有因這些事而受到多大的影響,全部都注意力集中地警惕巡視著。


    人的神經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中,定力強的人會有肢體和精神上的疲勞感,而定力差的人便會或多或少地產生一些幻覺,尤其是身處黑暗和詭異的場所中,產生幻覺的概率會更高。


    四人中年齡最小的是一個叫王亮的刑警,從警時間隻有三年。


    雖然身上穿著防彈衣,身下鋪著上午從船上帶下來的黑色雨衣,但畢竟是深秋了,長時間趴在地麵上,身上總是會感到不舒服。


    可讓他有不舒服感覺的不僅僅是身體上帶來的,不知為什麽,他總有種自己被人監視著的感覺,尤其是這會兒,他已經不止一次回頭查看。


    天氣涼了,草還沒有枯萎,風一吹便發出沙沙的聲響,除了有種詭異的荒涼感外,什麽都沒有發現。他琢磨著大概是精神過於集中,自己出現了幻覺。


    肩咪中傳來“嘟嘟嘟”三連擊表示沒有異常情況,他側翻了下身體,回敲了四下,通知其他三個人,他準備休息下。


    出任務時的警員一般吃的都是壓縮餅幹,每個人有一個軍用的黑色水壺。他輕手輕腳地撕開餅幹外麵的包裝紙,打開水壺的蓋子,就著水開始吃了起來。


    吃的時候,他是閉著嘴,盡量做到不發出任何聲響,而眼睛卻依然在警惕地巡視著屬於他的監控範圍。


    吃完後,他扭了下酸脹的脖子,心想:白天來的時候,幾個小組已經將整個島都仔細地搜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馬隊長帶著其他警員離開後,也沒再見到海上有船開來這個島,也就是說,目前這島上隻有他們四個大活人在。


    他不明白那宋組長為什麽非要把氣氛給搞得這麽緊張,那送屍體的人如果露麵的話,即便是從海麵上遊過來,他們也會及時發現,現隱藏也來得及呀!


    他搖搖頭,感到這宋組長是在小題大做,自己給自己製造緊張空氣!


    舉起水壺準備再喝口水繼續趴下,可剛舉到一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空中極速掉落,好巧不巧地將他手裏的水壺給砸到地上,隨著啪的一聲響,他水壺裏的水盡數撒了一地。


    肩咪裏傳來宋組長低聲的喝問:“發生了什麽事?誰弄的聲響?”


    王亮低頭將剛才從空中掉下來的那個黑東西撿了起來,發現居然是一隻死麻雀,而且似乎是剛死沒多久,身子還是溫熱的。


    “宋組,是我,不知道哪飛來隻麻雀,把我水壺給打翻了!沒事!”


    說完,王亮低聲罵了句晦氣,將那麻雀的屍體給丟到一旁,將水壺撿起來擰上蓋子。


    突然他感覺到不對,麻雀的眼睛在晚上不能視物,一般隻有白天才會飛出來覓食,晚上都是棲息在樹上,這鳥怎麽會無端端的從空中掉下來?


    剛想到這兒,還沒等他通知其他人情況不妙,便聽到耳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隨著這聲音的出現,一股陰寒的氣息從後脖頸一猛勁地往衣服裏灌……


    在聽完王亮的匯報後,宋承基直覺不對勁,他也想到了王亮剛才想到的那個問題,輕聲在肩咪中對其他三個人吩咐道:“都打起精神來!你們三個把各自的情況匯報下!”


    孤島再小那也是個島,四個人因為分散在四個不同的位置,兩兩相隔的位置約有三十米,又都是隱蔽著各自的身形,加之四周黑漆漆的能見度非常低,除非發出大的聲響,不然的話,不靠肩咪聯係,他們四個人相互之間根本不清楚對方在幹什麽。


    喊出話後,宋承基等了會兒,沒有聽到其他三個人的回應,他敲了敲肩咪,還是沒有回應。憑著多年的從警經驗,他知道另外三個人一定是遭遇了什麽不測,不然不會這樣既不回話,也不回敲肩咪。


    從地上爬起身,他微躬著身體,握緊手裏的槍,先是迅速地掃視了眼身後,黑暗中除了被風吹動得微微搖曳的灌木叢的雜草,沒有任何動的物體。


    就這樣躬著身子,他盡量放輕腳底的聲音,快速地向距離他最近的那名警員的埋伏點跑去。


    一直轉回到自己的據點,他也沒有找到其他三名隊員。一圈跑下來,用了十多分鍾的時間,因為著急和擔憂,他的後背已經滲出汗水。


    環伺下四周,黑暗而又靜謐的孤島上仿似隻有他一個人在,但他知道肯定不止。


    如果說那三名隊員還活著的話,當然不止他一個人,如果他們三個遭遇不測的話,那就更不止,因為凶手定然就在不遠處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在警隊,大小案件的集體行動他參與過多次,尤其是在馬依風上任後,隻要出警,必然會帶著他,所以多年的從警曆練,不僅使他的身手和反應速度得到提高,在分辨局勢和應對突發情況時,他長於思辨、善於籌謀的能力也高於其他警員。


    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最大的忌諱就是自亂陣腳,除非能徹底並及時地隱藏好自己,不然的話,隻有兩條路可選,一則是引出暗處的敵人,二則迅速逃離。


    逃離也是引誘敵人現身的一個有效途徑,因為你的離開,會讓敵人誤以為你是膽小之人,他便會從暗處現身繼續跟蹤,這樣敵方便會將他自己從暗轉到明。


    就目前這個島而言,想在不被敵方發現的情況下隱藏好自己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裏除了灌木叢,連棵粗大點的樹都沒有。


    既然隱在暗處的人能在短短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內,令其他三名警員憑空消失,這表示那個人要麽具有超於常人的作案能力和手段,要麽不止一個人。


    現在其他三名隊員已經徹底失聯,宋承基知道憑自己一人之力恐怕很難能對付得了這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他迅速地做出一個決定,那便是用逃離的方法,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給引出來。


    想到這兒,他握緊手裏的槍,拔腿向山下的海邊跑去。


    在奔跑的過程中,他調齊全身所有的感官,期間甚至還回頭看過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在他的身後並沒有跟蹤者。他有些納悶,難道說,這人放棄了對自己的跟蹤和加害?他的目標隻是另外那三名隊員?


    剛將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否定掉,他震驚地發現,在自己前方不足十步之遙,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個黑影站在那裏,他的眼,散發著綠芒,渾身上下聚集著一股濃鬱的陰煞之氣……


    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此刻的孤島上燈火通明,馬依風將警隊裏所有能帶來的人全部都帶來了。


    看著法醫將三名刑警的屍體分放進屍袋,馬依風緊抿雙唇,身體像一個標杆般筆直站立著,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緊捏成拳。


    梁子這時小跑著過來,未等他開口,馬依風轉頭沉聲問:“找到了沒有?”


    因為跑得太急,梁子雙手放到膝蓋上,大口喘勻氣後,指著身後山下的海邊道:“找到了,在那邊的海水裏!”


    馬依風拉了把梁子的胳膊,“帶路!”


    說完,回頭讓陸法醫也跟上,便當前一步急速向山下走去。


    梁子小跑兩步跟上馬依風的步伐,對馬依風道:“宋組長還活著,不過看情形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馬依風聞言,怒瞪了梁子一眼,立即甩開步子向山下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催促身後的陸法醫跟上,前去救人。


    宋承基此刻已經被魚頭他們給抬到了擔架上,等馬依風趕到時,發現他已經處於失血性休克狀態了。


    宋承基和其他犧牲的三名警員一樣,右腿自根部被人給生生扯斷,而且那條腿搜遍整個島也不知所蹤,此刻他看起來像是被抽幹了血的幹屍般蒼白。


    不知道是陸法醫的搶救起了效果,還是宋承基出現了回光返照。醒來後,他看了眼一臉關切地圍在他身邊的馬依風和其他一眾警員,嘴角扯出一絲艱難的微笑,為他們能及時趕來,也為自己能夠在臨死前見到警隊裏的弟兄們而感到欣慰。


    見宋承基似乎是有話要對自己講,馬依風蹲下身子,緊緊地握住宋承基已經毫無溫度冰涼的手,將耳朵貼近他的嘴邊。


    宋承基說話的聲音顫抖而又細微,“馬隊長,這島上有咱們白天沒有找到的隱身處,殺害我們的好像不是人,他的力氣大,速度也非常快,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為了能夠讓馬依風聽清自己的話,宋承基拚著最後一口氣,一句一句間隔停頓很久才將這些話艱難而又清晰地說完。


    他人生最後的一眼,看向的是大海另一邊的海濱市,他的家的方向,那裏有他的父母和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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