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監室後,因為心中有事,秦良玉直接爬上了通鋪,並未留意監室裏少了個人。


    “明月,你剛才在外麵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邵琪清?”直到鄧潔小聲問秦良玉,她才發現邵琪清不在監室裏。


    “沒有啊,怎麽?她也出去提審了?”秦良玉問。


    “應該不是去提審,你不在的時候,她的案子早就已經開過庭了,估計這次出去是去接判決了。”


    鄧潔一邊說,眼睛一邊不停地往窗戶玻璃上瞄,恰巧見到邵琪清返回的身影。


    邵琪清手裏緊緊地攥著一份判決書進入監室,本身因病外凸的雙眼,在哭過後泛著紅血絲,給人的感覺愈發難看。


    聽了下邵琪清的想法後,秦良玉有些不明白,僅判了五年她至於這樣難過嗎?


    看到邵琪清那要死不活的樣,除秦良玉外,監室裏其他人都以為邵琪清判得很重。


    鄧潔關心地問:“判了幾年啊邵琪清?把個眼給哭得和紅鯉魚一樣!”


    “五年!”邵琪清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說完後,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鄧潔嘁了聲,鄙視地翻了個白眼,“瞧瞧你那熊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了呢!五年,對比我的刑期來講,還不跟五天差不多?哭個毛啊!瞧你那點出息!早幹嘛去了?想要自由就別去強奸人家啊!”


    邵琪清抹了把眼淚,嘟著嘴不樂意地小聲反駁道:“我哪有強奸誰啊?我又不是男的!我就幫人給望個風罷了,就給我判這麽重?!”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邵琪清怎麽會成為強奸案的罪犯,便把褚德重給喊了來,將她從邵琪清腦中看到和聽到的犯罪經過講給褚德重聽。


    聽完秦良玉的案情介紹後,褚德重嗬嗬笑著道:“強奸罪是典型的‘身份犯’,也就是說犯罪的主體隻能是男子,但在共同犯罪中婦女也能成為強奸罪的共犯。她與這起案件的主犯構成了刑法理論上的無身份者與有身份者共同實行的犯罪。”


    “邵琪清原本是一名受害者,被人強奸後,不懂得運用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卻使用最愚蠢的打擊報複方法去唆使她的鄰居,將強奸她的男人的妻子給反強奸了,導致那名受害人意外流產至終身不孕。”


    “如果沒有她的唆使和幫助行為,她的鄰居就不可能成功地實施強奸。事發後他們非但沒有去公安機關投案自首,居然還躲到親戚家,這就說明他們知道自己的行為屬於犯罪行為。”


    “案發後,他們又因為經濟拮據,沒能有效地對被害人進行經濟補償,這也就致使他們在這起案件中除了首次犯罪外,再沒有其他可從輕量刑的情節。”


    褚德重搖搖頭,怒其不爭地掃了眼邵琪清的方向,“給她判五年算輕的了,可悲的法盲!19歲,五年,唉……權當是給她的人生上了堂法製課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向飯量極大的邵琪清居然隻吃了一點,看來這份判決給她帶來的精神打擊不小。


    誰知下午放風的時候,毛芳也被帶了出去,居然也是出去接判決。


    她判得比邵琪清重,十年。大概之前有過最壞的打算和預測,所以接了判決後,她看起來比邵琪清樂觀得多,說自己不用四十歲就可以回家了。


    看著一波波的人判決結果出來了,鄧潔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離送去監獄服刑的日子不遠了。無論秦良玉和孫翊爾怎麽勸,她都一臉落寞地唉聲歎氣。


    傍晚的時候,老郭進來了趟,問了下邵琪清和毛芳是否要上訴,如果不上訴的話,過了半個月的上訴期後就要安排他們的家人接見了。


    臨走前,老郭在窗口小聲對秦良玉道:“馬隊長讓我轉告你,明天中午他不能來看你了。”


    秦良玉知道馬依風定然是因為今天那兩名負傷警員的事在忙碌。


    第二天剛交接完班,秦良玉聽到辦公室裏傳來打電話的聲音,“樊醫生,李強病了,你進來給看看吧!”


    沒一會兒,樊醫生背著醫藥箱進入李強的監室。出來的時候,秦良玉偷聽了下,知道李強是一般性的感冒,隻不過有些發燒,她這才放下心來。


    下午馬上就要準備出去放風的時候,孫翊爾接到了法院送來的開庭通知書,這下坐不住的人換成秦良玉了。


    監室裏除了她和孫翊爾,其他人的案件都已經出結果了,孫翊爾開完庭以後,判決結果肯定用不了多久也能下來。這樣一來,監室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案子還沒完沒了地壓著。


    往監獄送人的時候,那邊女監室的史莉莉肯定也是要隨著鄧潔她們這一批離開,等這些人都被送到監獄去以後,估計女監室就得合並了。


    剩下的人中,跟秦良玉熟悉的隻有一個讓她喜歡不起來的叢花玲。而據她了解,就連叢花玲的案子都已經到了檢察院的起訴階段了。


    秦良玉無法想象自己與那新來的六個人如何相處?倒不是怕她們會惹出什麽亂子來,而是一想到這六個人的人品和言行,秦良玉就不由自主地反感。


    以後恐怕再也沒人像鄧潔和孫翊爾那樣陪自己聊天解悶了,在這種本身就讓人壓抑沉悶的場所裏,沒個體己的人說說話,那還不得跟度日如年一樣?越想秦良玉越感到煩悶。


    第三天,馬依風從繁忙的工作中擠出時間來到看守所,見到的就是一臉無助和失落的秦良玉。


    “怎麽了老婆?我看你好像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我昨天沒來看你?”馬依風捧著秦良玉的臉,關切地問。


    “沒有,你想多了,知道你忙,我沒事!”秦良玉不想給馬依風增添麻煩,她擔心馬依風會因為自己的事分心影響到正常的工作。


    馬依風可沒那麽好糊弄,拉著秦良玉的手來到提審桌後的椅子裏坐下,“快說,你是不是在裏麵遇到了什麽煩心事?還是說……”


    馬依風的眼睛猛然眯起,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秦良玉趕忙打斷馬依風的憑空猜測,“說了沒事,就是看著別的人都接了判決了,有人歡喜有人憂,我受到她們情緒的影響罷了!”


    “不對!你不是那麽容易就受到別人情緒牽製和影響的人,你再不說實話,我就給老郭打電話,喊他來問!”見秦良玉始終不肯說實話,馬依風不得以用老郭來威脅她。


    見搪塞不過去,秦良玉斟酌了下言語,這才將自己不開心的原因講給馬依風聽。


    馬依風聽完後,重重地歎了口氣,將秦良玉擁進懷裏,憐惜地輕撫著她圓潤的肩頭。


    “為什麽你總是讓自己活得那麽累?為什麽就不肯聽我的話離開這裏?你要我怎麽做你才肯離開?”


    馬依風聲線低沉得跟屋子裏的空氣一樣,讓人聽得心跳都緩慢了許多,“老婆,你知不知道,相對比自由而言,孤獨才是最恐怖的!跟我回家吧!”


    馬依風不是個愛跟人廢話的人,更不可能有耐心等待對方接受難以接受的消息,同樣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要求,他不會對人說二遍。可為了秦良玉,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耐心地勸導她了。


    人生在世總有那麽一兩個人或一兩件事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前世馬千乘未盡的牢獄之災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後世馬依風的安危,對秦良玉而言便是這樣的存在。


    “這種地方我也不想待,可我不得不在這裏忍受失去自由的痛苦,如果我擅自改變命運,為了讓自己在這一世活得自由自在,而導致包括你在內的所有親人的前世出現無法預料的災難,倒不如讓我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


    同樣的問題,兩個人幾乎都在重複著相同的說辭。


    見自己依然無法勸說動秦良玉,馬依風不得不妥協地尋找兩全的辦法,來為秦良玉目前的處境清除掉一切的障礙和煩惱。


    “既然你舍不得與鄧潔和孫翊爾分開,那我回頭跟老郭打聲招呼,讓他把這兩個人的移交手續先壓下來,等你的案子出結果了再把她們倆送去監獄。”


    發現馬依風話中非常明顯的漏洞,秦良玉沒有指出來,知道他還在執拗地抱有幻想,希望自己能夠同意不去監獄服刑,離開這個牢籠。


    “我準備把你的案子跟李強的分開,給你單獨立案,這樣的話,你的結果能快一點出來。下個周你的案子就要提交給檢察院了,到時候他們會來人提審你。”


    放開秦良玉,馬依風點上一根煙,眉頭深鎖看著秦良玉道:“檢察院的人來提審你的時候,記得一定讓褚德重跟在你身邊,他生前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律師,有他在,你定然不會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出現紕漏。”


    將快要抽完的煙摁進煙缸,馬依風有些為難地開口道:“韓鳳英今天上午到我們警隊去了趟,她想做你的辯護律師。”


    雖說身邊有褚德重,但他畢竟是一個鬼魂,掌握再多的法律知識那也無法在人前替秦良玉說話。聽馬依風這一說,她這才想起來韓鳳英也是個律師。


    “現在你的案子還在偵查階段,律師可以提前介入,將來你的案子到了審判階段的時候,她還可以在法庭上為你辯護。”


    見秦良玉沉默著沒有表達任何的意見,馬依風接著道:“如果你不想用韓鳳英的話,我會給你聘請更好的律師。”


    秦良玉趕忙阻止道:“不用了,就讓韓鳳英來做我的律師吧,再好的律師也比不了自己的家人。”


    馬依風眼神晃了晃,欲言又止。


    秦良玉見狀,擔心馬依風誤會自己還在介意他曾經與韓鳳英的那段過去,趕忙輕聲道:“她不是昨天的韓鳳英,你也隻是今天的馬依風!”


    深深地看了秦良玉一眼,馬依風點點頭,“那好,回頭我給她去個電話,讓她安排個時間過來見你。”


    一起吃過午飯,馬依風站在提審室的門口目送秦良玉離開後,這才帶著魚頭開車向警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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