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世保元》中記載:“食過量則結積,飲過多則成疾癖。故大渴不大飲,大饑不大食,恐氣血失常,卒然不救也”。


    那名被飯撐死的新入監女犯是因暴飲暴食而導致的急性胃擴張,被同監室裏的人發現時已經處於休克狀態。


    轉院後經開腔檢查發現,她的胃壁出現多個直徑達到10mm的破口,胃中的食物漫溢至整個腹腔,胰、膽、腸管等都被擠壓變形,出現缺血性壞死。


    帶著孫翊爾從醫務室打聽完消息返回後,秦良玉不動聲色地觀察另外兩名失魂人,發現她們之間有三個共同點,那就是跟癱瘓的丁愛玲一樣,她們的八字都是三陰一陽的格局,起主宰作用的日幹,也就是出生日的那一個幹支全部都是陰。


    還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她們都是在宣判返回的當日,警車發生故障在路上停留過一段時間,而她們在返回看守所監室後便開始出現了失常的現象。


    但奇怪的是,這三個人,包括死去的暴食者在內,都不是一家看守所送過來的。


    最後一個如果算是共同點的話,那就是,她們都很年輕,年齡均在20歲左右。


    裝作檢查質量,秦良玉來到那名與死去的暴食者同一家看守所的女犯跟前,“你說那個能吃的女孩跟你是一家看守所裏過來的?”


    被問話的女犯抬頭看了眼,見是秦良玉,趕忙討好地笑了下,一邊幹著手裏的活,一邊道:“是啊,她的身世和案情要說的話夠可憐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


    秦良玉沒有告訴她那女孩已死,接著問道:“你能跟我具體講一下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由一個不能吃的人變得特別能吃的嗎?”


    大概太久沒有跟人聊過天,這女犯打開話閘子後,就有些收不住嘴,與那個撐死的女犯有關無關的話題都講了出來。


    秦良玉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從她的講述中,終於搞明白了那個已死女犯的案情及後期反常的過程。


    原來,那個死去的女犯名叫張曉晨,22歲,是被人販子拐賣到海東省的。還不到14周歲便被她的丈夫強奸,幾次逃跑未成,被買家也是她後來的婆家囚禁了起來,成為她男人的泄欲工具。


    直到五年前她懷孕並生下一個女孩後,她的婆家才將她放出來。


    由於她生的是女孩,而她婆家想要個兒子,在那之後的日子裏,她男人便更加瘋狂地與她同房。結果天不遂人願,第二和第三胎她生的全部都是女孩。


    因超生被罰款以後,她的生活如同墜入地獄般,她不僅成了那個男人的泄欲工具,還成了他宣泄情緒的道具。如果那男人在外麵遇到點什麽事氣不順了,回來後就拿她和年幼的女兒撒氣。


    受不了家暴的她,在一日夜裏趁她男人醉酒熟睡後,將白天偷偷藏在枕頭下的殺豬刀拿出,狠狠地捅進了那男人的小腹、胸口和心髒……


    被婆家人一頓暴打後,在鄰居的幫助下,她來到當地派出所投案自首。


    剛進看守所的時候,她很坦然,非常安靜,也非常守規矩。


    看守所裏的飯菜雖然都是定量的,但因為她飯量小,經常將她自己吃剩下的飯菜接濟給同監室裏吃不飽的女犯。她的人緣也因此非常好,因為戴著腳鐐,監室裏的女犯們都爭相幫助她。


    一審她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宣判回來後,監室裏的人發現她變了,雖然她以前的話也不多,但最起碼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沉默呆傻,大夥都以為她是受不了15年刑期的打擊才變成那樣。


    但她的變化中,最大的一個變化就是她的食量。以前那個經常接濟他人的女孩居然會為了填飽肚子,趁別人熟睡之際,偷吃他人的食物。因為這個,大夥開始疏遠並像防賊一樣防著她,為此她曾挨了不少的打。


    到了監獄後,由於可以管飽,她的食量大得讓人吃驚。看著她單薄的身體,很多人都懷疑她的肚子裏除了胃再沒有別的內髒器官了。


    就在大夥還在為她的食量感歎的時候,入獄剛第二天,她的胃因承受不了過多食物的填塞而爆裂了,她將自己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個飽死鬼。


    不用打聽這個飽死鬼宣判回來那日遇到了什麽,秦良玉也知道定然與另外三個人是相同的情況。


    站起身,秦良玉以檢查質量為名,開始逐一檢查大廳裏每一個女犯的情況。


    一圈檢查下來,除了那個隨地大小便和嘴角流著口水的兩名女犯外,其他人的魂魄都正常,這讓秦良玉稍稍感到安心些。


    誰知,剛舒了口氣,王偉他們三鬼急匆匆地從外麵鑽了進來,“秦將軍,大事不好了!”


    每次遇到棘手的事,秦良玉最受不了的就是王偉這句開場白,“說事!”她命令道。


    “哦!”發現秦良玉不高興,王偉趕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語速,“今天中午我們本來是想來向你匯報情況的,可剛到大門口,就見一輛救護車拉著一個魂魄即將離體的半魂人,我們就一路尾隨她去了醫院。”


    “那女犯剛進手術室就死了,我們就守在一旁,連眼都不敢眨,結果還是沒有阻攔住她魂魄的消失。”


    秦良玉一聽有些納悶地問:“還是沒有阻攔住?什麽意思?你們為什麽要阻攔她的魂魄?”


    褚德重接話道:“秦將軍,最近這些天醫院裏的半魂病人特別多,隔三差五就死上一個兩個的。每一個半魂人在死亡後,魂魄就像憑空消失般不見了。”


    “按說人死後,魂魄是會在陽體旁逗留一段時間的,直到勾魂鬼役趕來將他們帶走。王偉和剛子說有可能是勾魂鬼役給拘走了,可我總覺得不對,勾魂鬼役每次出現從來也不隱藏他們自身的魂力,別說是我們這樣的鬼魂,就是生人都多少會有點感覺。”


    秦良玉越聽越感覺不對,“怎麽會這樣?難道說這是因為他們都是失魂人?體內的魂魄在死後去與另外那部分魂魄合魂了?”


    “我們也不懂。”王偉開始接著褚德重的話往下講,“為了不耽擱時間,我們便決定先來跟秦將軍你匯報這事,誰知剛出醫院就遇到了大東的鬼兵,那些穿著國 民 黨 軍裝的鬼兵見我們仨就打,也不說明原因。”


    “幸虧陰司判官給了剛子一些新技能,雖然三對十看著我們這邊勢弱,結果真打起來才發現,大東的那些鬼兵都是一群菜鳥,中看不中用!被我們仨給打跑了,臨走還威脅我們說以後讓我們仨最好小心點別掉單,否則逐一擊破消滅掉我們!媽的!”


    從來不會爆粗口的王偉居然也開始學著剛子罵人,可見這次與大東鬼兵幹戈相向確實是讓他生氣了。


    雖然不用開口講話便可以與王偉他們交流,但礙於自己的麵部表情會引起他人注意,秦良玉假稱回監區拿件外套,便獨自一人帶領王偉他們返回。


    在三樓樓梯拐彎處是一個監控死角,秦良玉便站在那裏對王偉問道:“你剛才說最近這兩天醫院裏的失魂人特別多?”


    王偉點點頭道:“是啊,可奇怪了,不光是醫院,就連精神病院裏也突然增員了,好多半魂人被當成了精神病給送到了精神病院關押起來了。”


    倚靠到樓梯扶手上,秦良玉秀眉微蹙,沉吟了會兒,對王偉接著問道:“你們三個好好回憶一下,然後跟我講講這些失魂人身上是否有什麽共同點。”


    三鬼琢磨了會兒,生前作為律師身份的褚德重畢竟腦子和組織記憶能力比王偉和剛子要強,他最先一個將自己的發現講給秦良玉聽,王偉和剛子在褚德重講完後隻是做了些補充。


    從他們三鬼的講述中,秦良玉發現監獄外的失魂人與新來的四名失魂女犯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年輕。


    監獄外的失魂人還有一個共同點是,隻要失魂,抵抗能力和自體修複能力便大大降低。比如說同樣都是感冒,普通人吃一粒藥或者打一針屁股針就可以起效。而失魂人則會因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引發高燒,接著是肺炎、病毒性心肌炎,最終因心力衰竭而死亡。


    “大東的鬼兵為什麽也會到醫院去?還去了那麽多?再是,他們應該知道我們三個的身份,為什麽一照麵就開打?”王偉皺著眉頭,萬分不解地問道。


    秦良玉也在考慮這件事,按說王偉他們是自己的鬼兵,大東及他的手下都清楚才對,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們這麽做,擺明了是不將自己放在眼裏,是一種明顯的挑釁行為。


    “你們三個以後不管到哪裏,切記不要單獨行動。尋找依風下落的事先放一放,先查清這些失魂人的另一部分魂魄被誰給拘走了,今晚子時我在倉庫等你們匯報情況。”


    擔心離開太久會引起元貝紅等人的懷疑,秦良玉匆匆吩咐完王偉他們後,便回到監區替孫翊爾拿了一件囚服棉衣。


    晚上打飯的時候,大東居然隨著他們監區拉飯的人進來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囑咐秦良玉讓她晚上在倉庫裏等著他。


    因為聽不到大東的想法,而他那溫和的笑容下又總是給人一種神秘莫測感,這讓秦良玉每次在單獨麵對他的時候,便會產生一種強大的壓力感。


    十點半,大東來了,帶來一些補品和衣物,僅從那些東西的外包裝便可知價格不菲。


    秦良玉沒有推卻,大東最不缺的就是錢和時間,如果她拒收他的東西,等於是在變相地貶低和排斥他,那樣對接下來的談話沒有一點好處。


    更何況秦良玉想從大東那裏知道的事情可不指一件兩件,一個在陽間活了三百多年的人,了解和掌握了太多檔案和電腦都查不到,或者即便查到也失實的事情。這是一本活字典,如果掌握好交往的尺度和關係,秦良玉相信大東將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友或親人。


    依舊地溫潤如玉,財富並沒有完全磨平大東前世征戰沙場時磨礪出的棱角,隻有當他的視線落到秦良玉的身上時,這些棱角才會變得柔和。


    “讓你那三個兵停止追查監獄外失魂人的事吧,我擔心他們在外麵繼續查下去的話,會給你帶來一些麻煩。”


    無論事態有多緊急,大東始終保持一副天不塌,人不滅的平靜表情。問完秦良玉的身體狀況後,他這才挑明今晚前來見秦良玉的真正目的。


    讓秦良玉奇怪的是,大東的言語中竟然透露著濃濃的責任。


    “你在擔心什麽?僅僅是我的安危?”盯著大東的雙眼,秦良玉語氣很輕地問。


    太久了,有多久大東自己都不記得了,隻知道敢這樣與自己對視的人,生人中隻有秦良玉和馬依風,再有就是前世的幾個人,但那些人早已作古。


    “但就這一個原因還不夠嗎?”輕輕地歎了口氣,大東嘴角往兩旁扯了下,“貞素,不管遇到什麽事,不管你選擇與誰在一起,我希望你永遠記住,我雷日升或者雷東,永遠都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永遠!”


    秦良玉低下頭,不再去看大東那雙火熱的眸子,“永遠”這兩個字讓她想起了甘井湖畔的那個阿震。


    見秦良玉陷入了沉思,大東站起身,“我就知道我勸不了你,既然這樣,那你讓王偉他們行事小心些。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走到門口處,大東沒有轉身,聲音清冷地對秦良玉道:“我的兵沒有那麽弱,更不會對你的人或兵動手!”


    說完,大東打開門走了出去,室內再次陷入安靜中,仿佛他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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