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今天我們的談話,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焦紅羽的嗓音帶著絲絲的顫抖,整個講述的過程中,她都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卻被她強忍著始終沒有掉落。


    兩年了,對大東的這份感情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兩年了,她害怕被人知道,不僅僅是因為輿論和世俗,她怕一旦被大東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在大東麵前努力樹立起的莊重自愛的形象會瓦解,或許還會遭受大東的唾棄。


    不管是什麽身份的女人,對自己的外在形象都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重視,長相極為普通的焦紅羽也不例外。


    她深知除了獄警身份,自己其他方麵的條件都無法與年輕俊逸的大東相比,已經36歲的她,早已風華不在,而且還是一個被婚姻和孩子束縛著的女人。


    所以,她從不敢對任何人提起,她以為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將來會隨著她生命的終結成為一個永久的秘密,與她的肉身一起化為灰燼。


    在這之前,她壓根就沒想過有一天會親口將這秘密講出,即便真要找人傾訴,也絕對不會是眼前的這個人。


    可當她麵對秦良玉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時,鬼使神差的,她由最初對秦良玉疾言厲色的控訴,到最後竟然將她當成了一個傾訴的對象,把那份隱壓在心底兩年的秘密向秦良玉如數道出。


    這一刻,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情也變得寧靜安詳。


    換一種心情後,她發現她自己以前做了許多錯事,尤其是對秦良玉,她感覺自己針對她所做的那些事似乎有些太過極端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在秦良玉的身上有一種與她的年齡非常不符的成熟和睿智,甚至還有一種無法遮掩的高貴典雅。


    這讓她愈發自卑地意識到,大東之所以會選擇秦良玉,定然也跟自己一樣發現了秦良玉身上這些讓人無法忽略的異於常人之處。


    焦紅羽的這些所謂的秘密,在她開口講述前,秦良玉便已經通過觀想異能知道了。


    講出心中秘密後的焦紅羽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但知道了焦紅羽和大東前世今生的感情經曆的秦良玉,心情卻變得格外沉重。


    她左手反複地握緊再張開,試圖阻止攝魂鞭繼續讀取焦紅羽的兩世人生經曆。


    一直以為攝魂鞭就像笞魂鞭一樣隻有鞭打魂魄的法力,卻沒想到,這攝魂鞭不僅可以將生人的魂魄抽散,居然還能像讀碼器般讀取生人的所有記憶,甚至就連深層記憶也能輕易地讀取到。


    焦紅羽的前世焦柔是被老中醫焦大爺收養的一個棄嬰,誰也不知道她的生身父母是誰,可秦良玉卻因為有攝魂鞭在,知道了焦柔的真正身世。


    焦柔竟然是四川播州土司楊應龍和他的愛妾周氏所生的女兒,為了爭寵,周氏居然效仿皇室的狸貓換太子手法,將剛出生的焦柔狠心遺棄,用一個農婦所生的兒子替代了焦柔的位置。


    雷日升當年就是被楊應龍加害,以至於墜崖後險些身亡。可陰差陽錯的,焦柔居然救下了雷日升,秦良玉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父債子償。


    知道焦柔的身世後,秦良玉心中百味雜陳,她此刻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份震驚了。


    尤其在知道了雷日升的種種坎坷經曆和遭遇後,她的心越揪越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隨著焦紅羽的記憶又回到了與雷日升在一起的那段過去,淚水竟然不知何時漫上了她的眼眶。


    沉浸在對大東感情中的焦紅羽,發現秦良玉的異常,她詫異地看著秦良玉,在秦良玉的身上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種滄桑的悲傷。


    “你怎麽了?”焦紅羽試探性地問了句,卻發現神遊中的秦良玉居然壓根沒聽到自己的問話,這讓她愈發不解並警覺了起來。


    旁邊的剛子適時輕拍了下秦良玉的肩膀,王偉對已經回神的秦良玉道:“秦將軍,焦紅羽在問你話,她在問你怎麽了?而且她在擔心你會把今天的這段談話給泄露出去。”


    其實王偉他們也有些好奇秦良玉的反常,按說依秦良玉的性格,不是那種輕易便受人情緒左右的人。可他們發現在焦紅羽講述的過程中,秦良玉居然也跟著情緒低落起來。


    聞言,秦良玉惆悵地笑了下,低下頭裝作咳嗽了聲,以極快的速度平息好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慨,再抬頭,她的眼中一片清明。


    “不好意思焦監區長,你剛才講的這些感情經曆觸動到了我,我一時情緒失控讓你見笑了。”


    焦紅羽那雙黑色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秦良玉的臉,反複看了幾眼後,這才勉強相信她的話。


    “這事,我既然講出來了就不再是秘密了,我不可能限製你不外傳,但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大東。”


    秦良玉恢複了之前的那種平淡的表情,為了讓焦紅羽放心,她加重語氣道:“一會兒走出這扇門,剛才我們之間的所有談話,我會留在這間辦公室裏。”


    焦紅羽非常認真地觀察著秦良玉的表情,留意到秦良玉嘴角和眼角透露出的隻有真誠後,多疑的焦紅羽最終選擇了相信秦良玉。


    看了眼時間,焦紅羽對秦良玉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說完,焦紅羽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然後抬頭對秦良玉接著道:“跟你交好的叢花玲我會照顧好她的。”


    秦良玉知道,焦紅羽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防止她將她的秘密泄露出去而力圖拿叢花玲來製約自己。


    剛因焦紅羽的經曆對她產生了一絲憐憫和好感的秦良玉,聽到焦紅羽的這句暗藏要挾意味的話後,那份好感便直接土崩瓦解。


    看著眼前這個城府極深的焦紅羽,秦良玉真有些懷疑她的前世就是那個善良、單純、內向、不苟言笑的焦柔。


    離開焦紅羽的辦公室後,王偉在一旁恨聲道:“這女人也不是個什麽好鳥!”


    秦良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掃了眼王偉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王偉脖子一擰,哼了聲,拉過一旁的褚德重和剛子道:“你倆隻能聽到她講出口的那些事,聽不到她的想法,我可全都聽到了!”


    剛子嘴一咧,嘁了聲道:“我還以為你要說啥呢?你這不大廢話嗎?誰不知道你有個偷聽的本事,你就一偷兒!”


    王偉一聽不樂意了,“欸,我說剛子,我是偷兒,我偷的是別人的想法,誰像你啊,偷陽間的東西。再說了,你罵我就罵我,可不要連咱們秦將軍都給罵了,有這偷聽本事的可不止我一個!”


    剛子哼了聲反駁道:“我偷東西還不都是為了秦將軍,那些被我偷來的東西,吃的我吃不到,喝的我也喝不到,頂多就是偷個電腦玩兩把遊戲罷了!”


    怕這倆爭起來沒完,褚德重趕忙製止道:“行了,現在不是吵這些沒用的事情的時候!王偉,你說說你都聽來了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


    王偉討了個沒趣,轉頭對褚德重道:“剛才我從那女人的腦子偷聽到,她準備與她男人離婚。”


    褚德重一愣,搖了搖頭,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嗬嗬……感情這東西真的會讓人昏了頭腦,為了一個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釋放出去的犯人而離婚,這世上的獄警大概也隻有焦紅羽能做到了。”


    說完,褚德重有些不明白地湊近秦良玉問道:“秦將軍,我搞不懂這焦紅羽喊你進她辦公室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不成真的就是為了對你說出心裏的秘密,倒倒苦水好受些?”


    秦良玉歎了口氣,嘴唇輕抿了下道:“當然不是,我跟她之前也不熟,她跟我講這些所謂的秘密,無非就是為了讓我以後不要跟大東走得太近。說白了,她把我當成了她的競爭對手,想通過獄警的身份給我施壓,讓我能夠知難而退。”


    “她所講的那些事,確實是壓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對別人講,她或許會擔心被宣揚出去,但對我講出來,卻根本不存在這層擔憂。因為她清楚,即便我說出去了,也沒人會信,因為我跟她的身份擺在那,誰會相信一個犯人詆毀獄警的話?”


    正在生王偉悶氣的剛子罵了句娘,“這死娘們,她也不睜開那狗眼看看咱秦將軍是誰,得虧秦將軍看好的不是大東,不然的話,就她那黃臉婆的樣哪是咱們秦將軍的對手?居然還搞出一套關公麵前耍大刀的把戲!哼!”


    瞥了眼剛子,秦良玉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如果我真要與她相爭的話,不是對手的人其實是我,因為焦紅羽的前世是大東名正言順的妻子,她還為大東生了一個兒子。”


    王偉有些吃驚地看著秦良玉,“秦將軍,你連這個都能知道?為什麽我看不出也聽不到她前世的事?”


    秦良玉伸出左手,看了眼那根呈現淡淡烏黑之色的細紋,“因為有這個攝魂鞭在,我想不聽都不行。也就是說,如果我一旦開始對一個人開啟異能,那這個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在我的麵前就不再有秘密可言。”


    王偉無比羨慕地看著秦良玉的左手,“這攝魂鞭可真是個寶貝啊!”


    回到監區剛巧趕上飯點,與鄧潔和孫翊爾吃飯的過程中,孫翊爾告訴秦良玉說,下午要帶那些新入監的到樓下訓練隊列。


    春節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每年春秋兩個季節,監獄都要舉辦一次隊列比賽,被評為冠亞軍的兩個監區將會得到大量的積分獎勵。


    這個獎勵對於入監隊來講,沒有什麽吸引力,但作為監獄的標榜監區,如果名次太差的話也不好看。


    所以,王恕便讓元貝紅取消新入監勞動的安排,讓她帶著那些人抓緊時間訓練走隊列,別等著一個月分到下麵監區去以後,讓下麵監區的人抱怨。


    飯後,元貝紅便招呼秦良玉和孫翊爾跟她一起帶著新入監的到樓下操場去,秦良玉推脫說要上大廁,讓她們先下去。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秦良玉直接走進擔架女丁愛玲的監室。


    進去後,見丁愛玲正滿頭大汗地扶著鐵床的欄杆在一點點地挪動腳步做肌腱鍛煉。


    抬頭發現秦良玉進來後,丁愛玲有一瞬間的晃神。停下腳步,她雙手緊緊地抓著鐵欄杆,慌亂地吸了口氣,聲音很低,但卻無比恭敬地喊了句:“秦將軍!”


    見丁愛玲雙腿在劇烈地打顫,似乎還想有更多的動作,秦良玉無奈地苦笑了下,快步走到丁愛玲身邊,扶住她無助顫抖著的胳膊,與她一起走到床鋪前坐下。


    “以後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都不要再這樣稱呼我了。”撥動了下胸前戴著的胸牌,秦良玉對她接著道:“我跟你們一樣也是一名犯人,以後就叫我秦明月吧。”


    擔心自己在監區裏待得時間過長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秦良玉阻止丁愛玲再說些什麽感激的話,暗自運氣將右掌按壓到她的受傷部位。


    看著重新站起來的丁愛玲,秦良玉知道她已經徹底痊愈了,“走吧,一起下去吧,不用介意別人對你的質疑。”


    一整個下午,秦良玉都是在訓練新入監隊列中度過。晚上下了崗回到監區後,因為擔心大東和馬千乘那邊的情況,秦良玉便讓王偉他們去看看大東有沒有回來。


    結果還沒等王偉離開,春蘭卻從窗外穿了進來,“小姐,跟隨雷將軍出去的鬼兵讓我過來給您捎話,讓您晚上十點在倉庫等著他們,他們要帶您出去。”


    聽完春蘭的話後,秦良玉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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