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麟遞出佛盤的動作,在韓宏信的話語落下後,為之一頓。


    “爺爺。”


    韓九仇見狀,忍不住開口道:“兄長能來給奶奶賀壽,我們應該歡迎才對,何必非要這樣針鋒相對呢?”


    秦桃雨也是蹙眉,沒好氣的看著韓宏信,道:“九仇一個孩子,都比你懂事!”


    韓宏信冷冷看了眼韓九仇,訓斥道:“我做事,還需要你來指教嗎?”


    韓嘉石嘴角微動,正打算讓韓九仇不要多嘴。


    沈冰卻已然是先一步抬起巴掌,在韓九仇的臉上,猛地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嗬斥道:“還不給你爺爺道歉?”


    韓九仇似乎這些年來沒少挨沈冰的打,被打一耳光,連聲都沒吭,隻是眼神微沉,深吸口氣,對韓宏信躬身道:“對不起爺爺,是我混賬。”


    “嗬嗬!”


    韓九麟看著這一慕,忍不住冷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韓宏信盯著韓九麟,目露不解。


    韓九麟向前一步,順手將佛盤放在了八仙桌上,隨即淡聲道:“沒什麽,隻不過覺著你們韓家醜態百出,所以就笑了。”


    “你敢說我們家醜態百出?”韓宏信把眼一瞪,質問道:“我老頭子倒是想聽聽,我們韓家,哪裏醜態百出了?”


    韓九麟一抖身上蟒袍,指著韓九仇微紅的臉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韓九仇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


    一個十六歲的男子,擱在我北境戰區,已經可以入伍參戰了,保家衛國了,可在你們韓家,卻連說一句話的權利都沒有。


    僅僅隻是發表了一下個人的意見,就被輪番嗬斥,還要被扇耳光訓責,這不是醜態百出,又算什麽?”


    韓九仇眼角一抖,露出一絲難掩的笑意。


    像韓九麟這樣,當著家裏父母爺爺奶奶的麵揮斥方遒,大斥其錯的境況,韓九仇這幾年來,不知在自己的腦海裏,預習幻想過了多少次,可他對於長輩的訓斥,從小到大,就不敢反抗過一次。


    此時見到韓九麟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和韓宏信他們兩相對峙,毫不露怯,當即是從心底裏爽到不行。


    他真恨不得把自己代入到韓九麟的身上,好好放肆一番。


    韓家管教森嚴,一向是妻從夫綱,子順父意,不允許有半點忤逆之舉。


    而韓九仇長這麽大了,也永遠隻能是,隻能聽,不許說,尤其是不許反駁違背大人的意願。


    “你懂什麽?”


    聽到韓九麟的話,韓宏信當即麵露譏諷,譏笑連連:“我們韓家傳承千年,靠的就是一代對一代的絕對影響,如此才能保證門下子弟,長成參天大樹。有朝一日繼承家主之位,才可以保全整個家族在曆史的潮流當中,不受影響,一直延續下去。


    訓斥他,自然有訓斥他的道理!


    至於你說的,其他人十六歲就可以入伍參戰,我不否認,這是事實。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十六七歲,就入伍參戰的孩子,是否家庭幸福,是否父母健在,是否除了入伍參戰以外,已經沒了其他人生路可選?”


    韓九麟眉頭一挑,沉默了下來。


    韓宏信冷笑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負手而立,淡聲問道:“沒了家庭大人的教訓、扶持,十幾歲的年紀,就去浴血奮戰,經曆生死,你覺得,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嗎?”


    這句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直指韓九麟!


    下一刻,不等韓九麟開口反駁,韓宏信接著揶揄道:“即便是你,堂堂戰尊大人!當年入伍參戰,若非因為少年時,從我韓家學了十幾年的本事。


    就憑你自己,還想在北境戰區,打出無敵戰神的名頭,當然萬人之上的戰尊?隻怕你死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死!”


    語氣一轉,韓宏信笑嗬嗬的輕聲相問:“怎麽樣,我說的都是事實吧?你對我韓家的教育方式,可還覺得是醜態百出,不近人情?”


    韓九麟和韓宏信對視在一起,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韓九麟的目光,在稍稍恍惚之後,漸漸恢複了堅定從容。


    他淡淡一笑,道:“你說的都是事實,我不否認,不過……”


    “不過什麽?”韓宏信微微挑眉,冷笑不減。


    韓九麟搖頭嗤笑道:“不過,你隻是在這裏,偷換概念,強詞奪理罷了。”


    韓宏信微微轉身從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徐徐道:“老夫如何強詞奪理了,你大可以說來聽聽。”


    韓九麟道:“我不否認,韓家給子弟提供的教育,放眼全國,也是最頂級的,韓家的教育,已經脫離了簡單的知識傳遞的範疇,而是從各方各麵,把一個孩子,往一個優秀的領導者方麵培養,樹立。”


    韓宏信低頭喝茶的眼睛,微微一亮,嘴角勾起一抹旁人無法察覺的弧度。


    站在一旁的韓嘉石,目光微動,依舊選擇默不作聲。


    韓九麟繼續道:“可這,隻能說明,韓家在培養子弟後代的方式方法上,有可取之處罷了。並不能說明,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他轉身踱步,邊走邊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隻不過是在他奶奶的大壽之日,仗義執言說一句公道話,卻要受到旁人的訓斥責打,這件事,放到哪裏,都說不過去。”


    韓宏信目光一冷,皮笑肉不笑的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偌大的華夏,千百年來,唯有我韓家屹立不倒,這就足以證明,我韓家教育出來的子弟,實堪大用。我們已經用曆史實踐驗證了,我們的正確性,又豈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韓九麟緩緩回頭,問道:“若是韓家從今天起不複存在,毀在你們的手裏。不知道你,還是否能像現在這樣,誇誇而談,自以為是?”


    一言出,滿堂皆冷。


    秦桃雨和韓九仇兩人,瞪大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喘。


    沈冰則是臉上浮起了一抹陰冷笑意,宛如毒蛇。


    韓嘉石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捏著的杯蓋,叮的一聲,把杯蓋重重砸落在杯子上。


    這一次,輪到韓嘉石開口了。


    便見韓嘉石走出一步,冷冷望著韓九麟,道:“說話,可得注意分寸,不要以為,你現在身居高位,掌著幾分權利,就可以讓全世界都對你俯首稱臣!


    你應該明白,對於韓家來說,你的這點成就,有多麽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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