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崇禎在接到遼東傳來的軍報後,隻覺得天昏地轉,連忙召集所有的大臣到大殿議事。


    眾臣聽了都目瞪口呆,這下朝廷鬧了個大笑話,太子和永明王前去議和卻是個陷阱。眾臣在紛紛譴責皇太極狼子野心,卑鄙無恥之際,連問太子朱慈烺和周仁遠的安危。


    崇禎坐在龍椅上,摸著額頭道“太子已經在返京途中,永明王卻執意留在錦州與韃子周旋,好爭取我大明準備援軍的時間。”


    原本幾個想彈劾周仁遠的大臣聽周仁遠孤身留在錦州與敵斡旋,隻得閉口不言。


    呂大器奏道“永明王爺忠肝義膽,不畏險境,還請皇上和諸位大臣早日定下援兵,救援錦州。”


    黃道周也奏道“呂大人所言極是,首先要定下派哪個人為統帥,派哪些軍隊去救援。”


    崇禎點頭道“朕也深知情況緊急,眾位愛卿可有好的人選和方略?兵部呂大人你來說說看。”


    呂大器思索片刻道“現在能統帥遼東諸將的唯有宣大總督洪承疇能勝任此職,軍隊嘛可以調動宣大的邊軍,山海關的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再加上原先遼東的鬆山總兵祖寬的騎兵可與那韃子一戰。”


    這時有大臣推薦甘陝總督孫傳庭去遼東統帥諸將。


    崇禎搖頭道“孫傳庭在hn要對付李自成,一時恐無法離開。洪承疇頗有謀略,朕看他可以為遼東督師,馳援錦州。”


    黃道周奏道“永明王也不是還留在京城有兩千鐵騎嗎?他們戰力頗強,況且永明王身陷錦州,也是他們出力的時候了!”


    崇禎一愣,隨即問道“可是永明王如今在錦州,有誰能領這支桂王府的親衛啊?”


    黃道周說道“宣大總兵吳襄與永明王有舊,而且他們一起征戰過西北,有吳襄總兵帶領這支軍隊問題應該不大。”


    崇禎點頭道“黃大人所言在理,不過這要看吳襄的本事才行。”


    這時,王德化悄悄來到王承恩耳邊嘀咕幾句,王承恩連忙小聲向崇禎稟報道“太子回來了!”


    “什麽?太子安全返京了?”崇禎大為高興道“快!快叫他進來議事!”


    朱慈烺風塵仆仆地走入大殿,給崇禎磕頭道“兒臣慈烺拜見父皇!”


    崇禎立忙起身下去扶起朱慈烺,隻見朱慈烺臉色蒼白,頭發淩亂,知道他這些天甚是勞累,心中一酸,啞然道“太子辛苦了,祖宗保佑你能平安歸來!”


    眾位大臣連忙一齊行禮道“拜見太子!太子無恙是我大明之福!”


    朱慈烺趕緊還禮道“本太子不算辛苦,辛苦的是我四叔永明王,此次韃子勢大,還請父皇和眾位大人趕緊想法救援王爺。”


    “太子,你快說說,遼東的情況如何?”崇禎催促道。


    “稟父皇,在我離開錦州之前,探馬已經得知韃子已有兩萬騎兵逼向錦州,永明王已明寧遠,錦州之軍做好防禦準備,為了迷惑韃子他孤身一人留在錦州為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我臨行前,永明王還特意囑咐我請朝廷派出天雄軍和衡州軍前往錦州救援,他說可與韃子野戰之兵唯有天雄軍和衡州軍,還請父皇首肯,同時他還懇請父皇再次讓他擔任監軍之職。”朱慈烺詳細說道。


    “要與韃子野戰?”黃道周一陣惶恐不安道“這—有悖於我明軍的戰力啊!臣深怕這洪總督不肯與韃子野戰啊!”


    呂大器沉聲道“要馳援錦州,與韃子野戰是避免不了的。難道韃子能放我明軍進入錦州城,再攻城不成?”


    朱慈烺急道“父皇,此次臨行前,兒臣從未見過四叔如此沉重過,四叔一向智珠在握,鎮定自若。但我臨行之前,四叔有—有托付遺言的味道。”說道這裏,朱慈烺痛哭起來。


    “啊--?”崇禎和眾大臣大驚失色,他們都知道周仁遠謀略深遠,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沒想到此次即將到來的錦州之戰,周仁遠會如此不安。難道韃子是要下決心和大明決戰了?


    崇禎鎮定下心神,緩緩說道“此事重大,兵部和戶部五日內擬出一個方略,朕要你們七日後便能出兵救援錦州。”


    崇禎回到禦書房,腦袋一陣生疼,跌坐在椅子上。朱慈烺趕緊倒了杯茶遞給崇禎,崇禎慈愛地看著朱慈烺,把手中的茶遞給了朱慈烺說道“快坐下,你四叔是怎樣交待與你的?”


    朱慈烺喝了杯茶,坐下說道“四叔給兒臣說,萬一他有不測,希望父皇能夠遷都到南京以延續我大明國祚。即使父皇不同意--”後麵的話朱慈烺有些遲疑。


    “如果朕不同意如何?”崇禎緊接著問道。


    朱慈烺緊張地小聲說道“如果父皇不同意,四叔叫兒臣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也要帶著一幫兄弟姐妹去衡州桂王府。”


    崇禎聽了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兒,突然大笑道“好一個忠肝義膽的永明王,好一個為國為民一心想著太子的四皇叔,你還真是太子的好叔叔啊!”


    朱慈烺嚇得直哆嗦,他不知道崇禎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


    崇禎緩過心神,看到朱慈烺驚嚇的模樣連忙扶著他,溫言道“太子莫要害怕,朕隻是一時感慨良多。太子,今日咱們父子說說心裏話,言者無罪,你說說如果將來有你四叔保你登上這九五之尊,你心裏怎麽想?”


    朱慈烺囁嚅道“那兒臣心裏會踏實很多。”


    “那如果你身邊沒有你四叔呢?朕說萬一,萬一你四叔在錦州回不來呢?”崇禎接著詢問道。


    “那兒臣會感到很孤單,兒臣會起舉國之兵為四叔報仇!”朱慈烺堅定道。


    崇禎點點頭,心裏歎道,都說皇家無親情,從自己的兒子和周仁遠的身上,崇禎看到了血濃於水的親情,這讓崇禎有些感動。心中對周仁遠還有一絲妒忌,自己的兒子不論這朱慈烺,就連其他的幾個兒子和女兒對自己的四弟都敬佩有加。


    這時,周皇後慌慌張張地來到禦書房,一看到朱慈烺,一把抱住他哭道“太子,你能安然歸來,母後便放心了。對了,你四叔呢,怎麽沒回來?他人呢?”


    崇禎不免苦笑,自己的皇後還真把周仁遠當成了親弟弟般看待。朱慈烺連忙把周仁遠留在錦州的消息告訴了周皇後。


    周皇後聽後大急道“這四弟還真不知凶險?他豈能孤身留在錦州,萬一出了什麽差池,叫我們怎麽麵對桂王府的老王爺和老王妃?千不該萬不該,妾身不該向皇上建議讓四弟擔任什麽副使啊!”


    崇禎擺擺手道“這不是皇後的錯!皇後不要放在心上,你也別著急,事情還沒糟糕到那一步!朕已經命各位大臣五日內商議出個對策,一定派大軍去錦州把四弟救回來!”


    周皇後聽了心裏才略微放心,連聲說道“對!對!要馬上派兵!馬上派兵救四弟回來!”


    周皇後和朱慈烺離開後,崇禎獨自思慮著,慢慢地心中已有定計,四弟啊,這次救援錦州為了太子,為了皇後,朕可從未想派如此多的將士啊!將來你可別辜負了朕,辜負了關心你的人啊!


    五日後,兵部擬出條陳,洪承疇為遼東督師,麾下宣府總兵吳襄,副總兵楊國柱和楊廷麟,大同總兵賀人龍,副總兵王樸和虎大威,鬆山總兵祖寬,副總兵白廣恩,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副總兵尤世祿領著十萬人馬向錦州進發,監軍由留在錦州的永明王周仁遠擔任。


    周仁遠在朱慈烺一行離開錦州兩日後,才帶著沈鐵山和墨竹三百親衛去了淩河鎮,這次他官服裏麵套上了金絲甲。


    多爾袞和豪格看到隻有周仁遠前來,假惺惺地問道“怎麽不見大明太子殿下?”


    周仁遠答道“太子殿下旅途勞頓,初到這北寒之地,染上了風寒,留在錦州養病了,抱歉了二位殿下。”


    多爾袞和豪格其實也在等待皇太極的最後命令,淩河鎮距離盛京遙遠,沒有個三五日皇太極的旨意是傳不到淩河的。


    周仁遠看了看豪格,說道“怎麽?我太子殿下不能前來,這議和就不能進行下去了?還是說滿清根本就沒有議和的打算?”


    豪格慌亂地避開周仁遠的眼神,連忙說道“王爺這是哪裏的話?十四叔,還不把父皇議和的條件給王爺看看。”


    多爾袞連忙拿出一份議和的卷軸,遞給了周仁遠。周仁遠打開後瀏覽了一遍,突然大笑道“這是議和嗎?依本王看這根本就是一份不平等條約啊。”


    多爾袞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是已經是我大清最低的要求了,永明王還是斟酌斟酌吧!”


    周仁遠沉思半天,突然說道“這要大明承認滿清立國的條件,本王還是可以做主的,不過這後麵幾條嗎?本王還需回去好好考慮一番。”


    多爾袞和豪格一臉興奮,說道“什麽?大明能承認我大清為一國?”其實皇太極眾人一直因為得不到大明的承認而傷透腦筋,這裏麵牽扯到一個名分的問題,建州女真從皇太極的爺爺輩起一直就是大明的藩屬,自己攻打大明就像家丁打主人一樣不得人心,就連蒙古諸部一開始就不願意和女真一起攻打大明,要不是努爾哈赤血腥鎮壓蒙古部落,把蒙古打服帖了,蒙古諸多部落才不得不把自己綁在了滿清的戰車上。


    而像朝鮮這個大明原先的藩屬國,雖然也是被滿清打趴下了,臣服自己,但是朝鮮國內至今擁明反清勢力仍然十分強大。


    如果今日這大明能夠承認滿清立國,那麽滿清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告天下,以後與明國的戰爭就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用再考慮這天下悠悠之口了。


    周仁遠看到他們的急迫之色,緩緩說道“這隻是本王的個人意見,不過我看朝廷能答應的機會很大!”


    多爾袞收起狂態,恭謹道“知道王爺在大明皇帝那兒頗得信任,還望王爺能夠促成此事。”


    周仁遠笑道“你清國如能和我大明結成兄弟之邦,也是樁美事。不過,你們距淩河五十裏外的軍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春日裏出來訓練不成?”


    “對,對!王爺說的是,經過冬季,戰馬都懈怠了,這不趁這春日出來讓戰馬恢複恢複體力。”多爾袞連忙解釋道。


    周仁遠嗤笑一聲道“本王還以為你們想打錦州呢!”


    多爾袞和豪格臉色一變,連忙說道“這怎麽會呢?我大清要和大明議和,怎麽會有進攻大明的想法?王爺不要誤會才是。”


    周仁遠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莫要讓天下人嘲笑你們言而無信才是!”


    多爾袞和豪格臉色微微有些羞慚,說道“王爺放心!我們大清國不會做這等事情的。”


    等周仁遠一行離開後,多爾袞惱羞成怒道“這永明王已知我用心,不能再耽擱了,等他離開錦州,這事情就難辦了。”


    “怎麽?十四叔,他已經知道我們要對錦州用兵了?”豪格問道。


    “你沒聽他語藏機鋒,句句在敲打我們嗎?”多爾袞沒好氣地道。


    “可是他說可以承認我大清為國,好像有繼續和我們和談的樣子,這是怎麽回事?”豪格不解道。


    多爾袞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這大明的永明王真叫人捉摸不透,他既然已經洞察我們的用意,為何還要和談下去呢?他是真要談還是在另做打算?需把此事稟報給皇上知曉。”


    周仁遠回到錦州,祖大壽連忙問道“怎麽樣?此次有什麽收獲?”


    周仁遠笑道“如不出本王所料,又可以拖延個三五日。”


    “呃--?韃子還沒和王爺撕破臉?”祖大壽奇道。


    “韃子想撕破臉,本王就不讓他們撕,要教他們心裏像被貓饒了似的,上不得,下不得!”周仁遠哈哈大笑道。


    祖大壽佩服道“看來王爺這雄辯之才有三國孔明之風,哈哈,末將佩服!”


    周仁遠微微一笑後正色道“左都督,這錦州城裏的布防如何了?都安排妥當了?”


    祖大壽答道“王爺放心,這錦州城已經被末將布置的猶如銅牆鐵壁,定教那韃子攻不進來!”


    “朝廷那邊怎麽樣了?可有消息?”周仁遠接著問道。


    “朝廷那邊傳來消息,叫我等堅守個十天半月,朝廷會派兵來援的。”祖大壽說道。


    周仁遠“嗯”了一聲,突然問道“聽說左都督一家世代在這遼東居住,可如果有一天錦州守不住的話,左都督可願意離開遼東?”


    祖大壽一陣默然,隨後說道“不瞞王爺,我祖家是遼東大族,世代在這遼東生活,離開這遼東末將不知還能幹些什麽?末將也深知,這錦州對大明來說是塊雞肋,周圍全是韃子的地盤,每逢大戰,必定要從關內調遣援軍。可如今這大明關內也是戰亂頻生,這錦州也是能救一次是一次,但是無論如何,這錦州是大明的國土,守土之職乃是末將的本分,末將不作他想。”


    周仁遠也沉默半晌,點頭道“左都督一心為國,小王敬佩!左都督聽我一言,無論將來大明情勢如何,還請左都督心中記得今日之言,我大明是不會虧待忠心為國之人的!”


    祖大壽抱拳道“王爺爽直,末將一定不會做那賣國之輩!”


    皇太極在收到多爾袞和豪格關於大明有意向承認大清國的稟報後,朝廷大臣又陷入了一場辯論。滿族大臣都欣喜若狂,願意繼續和大明和談,連皇太極都躍躍欲試想收回用兵的命令。


    範文程鄙視地看著他們,緩緩說道“皇上,莫要上了明朝的當!這明國永明王看來也是位熟讀兵法之人。”


    皇太極驚愕道“範大學士此言何意?”


    “我大清的和談條件中就這教明國承認我大清立國最為次要,也許這條對皇上和眾位大臣來說很重要,但是諸位想想,現在我大清還需要明國承認嗎?我大清的實力早就超越了一個藩屬的實力,甚至已經超越了明國的實力。這永明王老臣也承認他是個識時務的人,不像明國朝廷中的那些迂腐大臣,還以為自己是天國上朝。就是因為這永明王識時務,看的清現實,所以才一口答應可以承認大清,可是後麵幾條呢?他一概不作回應,這是為何?皇上及諸位可想過?”


    皇太極和眾大臣低頭思考半天,問道“難道範大學士的意思是這永明王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好和我大清備戰?”


    範文程搖頭晃腦道“雖不中的,但也不遠矣!”


    皇太極恨聲道“好狡猾的明人,朕決定馬上開戰,進攻錦州!”


    戰爭的陰雲已經布滿了錦州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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