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公元1642年)九月,連日的暴雨使得開封城裏一片泥濘。城樓上的士兵和社兵都縮在箭樓裏麵躲雨,密麻如線的雨滴使人都看不到前麵的人影。


    這時,城外響起了隆隆的聲音。“李自成攻城了?”箭樓上的士兵伸出腦袋,緊張地向城外探究著。


    “不好啦!發大水啦!”士兵高喊著。其餘士兵紛紛探頭望去,隻見一股洪流正向城牆衝來,士兵們嚇的紛紛大叫。


    “不好啦,南麵也有大水衝來。”一些士兵匆匆地從南麵的城牆衝過來叫道。


    有幾個士兵想跑下樓去,被同伴一把攔住,罵道“你們嚇傻了!都待在城樓還有一線生機,下去必死無疑。”


    一些社兵哭喊道“我的爹娘,妻兒都在城裏呢,我得去就他們。”說著朝樓下狂奔下去。


    開封城百姓聽到哭喊聲,頓時陷入了恐慌中,以為李自成大軍冒雨攻破城池了,到處一片慌亂。


    朱恭枵和高名衡衝上大街問道“怎麽啦?出了什麽事?”王府侍衛大叫道“發打水了,王爺,大人快上高處避避!”


    朱恭枵和高名衡臉色慘白地癱軟在地,嘴裏念叨道“怎麽會?怎麽會?”侍衛們蜂擁而上,急忙扶起他倆。


    “快,快,把王妃,小王爺他們叫出來,快上屋頂!”朱恭枵回過神來道。侍衛們有的衝進後宮麵宮殿,有的七手八腳找梯子。此時南北兩麵的大水“轟”的一下湧入了開封城,城內的房屋商鋪一下子被衝的七零八落。百姓們不斷哭嚎,到處是喊叫聲。“我的兒子!”“娘,孩子他娘,你們


    在哪裏啊?”洪水過處,一片汪洋,水裏不斷有人在撲騰。北方人不善水,何況是這樣如此巨大的兩股洪流,不斷有人沉入水底。就算是會遊泳的,也被這洪水的衝擊力打的


    七葷八素,有的抱住一塊斷木浮在水上,拚命撲騰。


    周王府的宮殿屋頂之上,朱恭枵和高名衡慘然地望著已成汪洋澤國的開封城,痛哭失聲,身後的周王妃和小王子摟在一起也不停痛哭。


    “蒼天啊,你為何要如此對我開封百姓!”朱恭枵對著漫天大雨的天空狂喊道,猶如瘋魔一般。城外的李自成大軍也被這兩股洪流衝擊的到處亂竄,到處是逃跑的軍士和流民不斷被洪流淹沒。李自成和手下大將帶著著手下精銳騎在馬上狂奔,“快看,前麵有


    山。”李岩在馬上高呼道。“都快給我上山。”李自成急忙命令道。他們已經一路狂奔了百裏,總算看到高山了。身後的騎兵連忙一哄而上,紛紛朝高山奔去,身後跟隨來的不到兩萬的步卒


    也拚了命地朝前奔去。


    眾人上了山,才稍微定下心神,心有餘悸地看著山下的汪洋澤國。“都是你做的好事!”李自成對著身旁的劉宗敏罵道。


    劉宗敏委屈道“闖王,這能怪我嗎?我在上月底挖了馬家口的堤口,不是沒有發水嗎?誰知道過了半月,這大水突然來了呢!”宋獻策在一旁說道“闖王,您還真不能怪罪權將軍。這是因為連日來的暴雨,黃河進入了汛期,這才引發了這場大水。要怪這官軍也要負責任,黃河裏的大水是從


    朱家寨和馬家口兩處湧出來的。”


    “哼———這麽說他還是有罪責的。”李自成對著劉宗敏說道“你這次挖掘黃河,至少讓我損失十萬大軍。”


    “流民損失了十萬有什麽大不了的,沒了再招募唄。再說,這開封是被淹定了,不是已經達到目的了嗎?”劉宗敏嘀咕道。


    李自成一想也是這麽個理,就不再言語了。不到半個時辰,洪水流過信陽城外,百姓一片惶恐,都紛紛大叫道“不好啦,發洪水了!”信陽幸好地勢很高,洪水隻是流經城外,有些良田被淹,城內水勢不是


    很凶猛,水深隻到膝蓋處。


    候恂慌張地走出衙門,詢問百姓道“從哪裏發過來的大水?”百姓紛紛言道“大人,是從開封方向過來的。”


    “啊?”候恂一下子差點坐在水裏。信陽的知縣連忙說道“大人,還是趕快組織百姓救災吧!這信陽已經被淹的不成樣子了。”


    “對,對,先救災。”候恂茫然失措道。


    過了兩日,信陽城外漂來一葉小舟,舟上之人正是祥符縣令王燮。他來到候恂居住的知縣衙門,一見到候恂放聲大哭道“督師,快快去救救王爺的高大人吧。”


    “什麽?周王殿下和高大人還活著?”候恂又驚又喜。


    “是的,督師!王爺和高大人等人還在開封城的王府屋頂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船,特來向督師求援。“王燮哭訴道。


    “快,快去叫上水師,隨本督去救援王爺和高大人。”候恂連忙吩咐身旁的親兵。


    過了一日,候恂找到了二十條船帶著自己的親兵跟在水師船隻後駛向了開封城。開封城的城樓上,聚集了不少幸存下來的百姓,都是神色淒惶,淚流不斷。大水已經淹沒了七日之久,水勢還沒有退去。眾人早就餓的頭昏眼花,不時有人乘著


    木筏上城樓,低聲說道“要不要肉,一塊肉,五兩銀子。”有些富戶聽了掏出逃命時帶出的銀子,遞給了兜售之人,接過一塊黑紫的肉塊,閉上眼睛拚命地嚼著,不斷壓抑自己嘔吐的想法。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吃的不是什


    麽豬肉,羊肉,而是人肉。


    朱恭枵,高名衡,黃澎等人擠在王府宮殿的房頂上,頭上披著野草編織的鬥笠。他們已經被淋了七天的雨,渾身潮濕,身體不停地哆嗦著。朱恭枵臉色晦暗,不停地用手擦去滴在臉上的雨滴,望著周圍的大水不發一言。周王妃慢慢小心地走過來,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發黑的餅子遞給他說道“王爺,你吃


    吧。”朱恭枵搖了搖頭道,虛弱地回答道“我不餓,你還是給那幾個孩子吃吧。”王妃流淚道“王爺,您已經好幾日沒吃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可怎麽受得了?您要


    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兒們該怎麽辦啊?”


    身後的周王的世子和幾個小王爺聽了,哭成一團。這時,遠處出現了幾十艘船隻。黃澎高興地留著淚道“王爺,有船來了,我們得救了!”


    朱恭枵抬眼望去,看見船隻上麵飄揚這大明的龍旗,“是大明的水師,是水師。”踉踉蹌蹌地走上前,揮舞著手臂道“在這裏,在這裏。”船隻上的候恂看到此景,連忙吩咐船隻靠過去,把他們接上了船,眾人一上船,都癱倒在船艙內,這七日他們一直坐在房頂上,連躺都沒地方,這才覺得能有張


    床睡覺是多麽的奢望。城樓上的士兵和百姓看到有船來,也不禁喜極而泣。候恂繼續組織水師和民船接過一批批城樓上的人,可是船隻太少了,一下在裝不上這麽多人。候恂隻能命令


    道“盡量多撞人,別裝財物!”過了半日,船隻裝上了大約五千人左右,還有兩萬人沒有上船,沒有上船的百姓哭喊著要求上船。候恂大聲說道“你們放心,本官把這些人送回去後,會馬上回來


    接你們。還有你們當中的青壯可以取河中的浮木紮成筏子跟著船隊後麵。”


    百姓們一聽,連忙四處打撈木板,木頭等物,用腰帶把他們連起來,紮成簡易的木筏,這樣又上去了千把人。


    陳永福和黃澎說道“督師,我倆去後麵木筏指揮百姓,要是百姓一旦亂起來,可就不好辦了。”說著跳下水師大船,上了後麵的木筏。


    “眾百姓聽本將指揮,兩邊的人都用手裏的木板劃水。”陳永福叫道。


    突然,那邊木筏上一個人叫道“你怎麽搶我的財物?”眾人一看,木筏上坐著幾個士兵,其中一個正在搶奪一個百姓的包裹。陳永福見狀大怒,命令自己的木筏靠過去,一躍上那隻木筏,抽出寶刀,一下砍掉了這名士兵的頭顱。陳永福舉著鮮血淋漓的大刀高叫道“眾士兵誰敢搶奪百姓財


    物的,本將立斬不饒!”


    士兵們看到陳永福猙獰的麵容,心下膽寒,再也不敢起歪心思,努力地劃著木筏和船隻向前駛去。候恂在水師船頭看到此景,不住點頭道“這人倒是一員殺伐果斷之將。”心下有了愛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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