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周仁遠一直沒有上朝,他把自己關在王府裏的書房內,誰也不肯見。他拿著定慧轉交給他陳圓圓臨終前的遺書,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一遍,流淚一遍。原來陳圓圓自從和他軍營一別,就孤身一人輾轉到了湖北。在那裏一座尼姑庵


    落腳,正巧碰到定慧師太在那裏做住持,而且她發覺自己懷孕了。定慧見她一個孤身女子流落江湖,十分同情,便叫她在庵裏住下。住了大半年,接近臨產時,陳圓圓生產大出血,定慧想盡辦法維持她的生命,可是還是隻保住


    了胎兒,陳圓圓臨終告訴定慧,這個孩兒是她和大明攝政王的骨肉,還寫了一封書信叫定慧有機會一定要讓孩子認祖歸宗。但是在給周仁遠的信中,陳圓圓道出了實情,雖然自己很想為周仁遠生個孩子,但是算算日子,這個孩子其實是她和吳三桂的。可是她一想到吳三桂曾經被天下


    人唾罵,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受盡世人的白眼,所以懇求周仁遠認下這個女兒,讓女兒從此和吳家沒有半點關係。周仁遠心裏倒是沒有介意朱紅豆是陳圓圓和吳三桂的孩子,想起陳圓圓一生坎坷,為了自己的名譽,不惜遠離自己,自己獨自承受世人的唾棄和誤解,他終於做


    了一個決定。


    他燒掉了陳圓圓的遺書,然後給吳三桂寫了一封信。寫完信,他派熊天賜親自送去湖南。


    “仁遠,你是不是在怪我?”三天後,周仁遠回到了王婉婷的房間,王婉婷輕聲問道。


    “怪你什麽?”周仁遠低頭解著自己的衣裳。


    “怪我沒有留下陳圓圓!”王婉婷走上前幫他脫去外麵的長袍。


    周仁遠沒有回答,躺在床上歎息一聲“人都沒了,說起怪誰也隻能怪我,跟你沒關係。”


    王婉婷輕輕抱住他的身軀道“仁遠,能不能從此讓紅豆跟著我,我來當她的母親。”周仁遠沉默半晌,搖頭道“不行。跟著你,我怕你寵壞了她,因為你心裏對圓圓有愧疚,對於她的孩子你會嚴加管束嗎?這對孩子的成長不利。我自有安排!”說完


    閉上眼睛,休息了。


    王婉婷聽了眼睛泛紅,側身躺在邊上,一夜未眠。


    而遠在衡州的吳三桂接到周仁遠的書信,也在書房裏大哭了一場,然後寫了兩封信叫熊天賜帶回給周仁遠。


    過了不久,金陵日報刊登了吳三桂早已休掉陳圓圓的休書。三日後,周仁遠下令追封陳圓圓為自己的側妃,把她的遺體遷往陳圓圓的老家蘇州。定慧師太本來辦完這件事之後久要走,但是聶芷若死活不依,非要她常住些日子。再說周仁遠的大母王氏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佛法高深的尼姑,更是舍不得定慧走


    。定慧師太見王氏如此誠心,便答應下來為王氏講經說法。後來不知怎麽,宮裏的張嫣和袁貴妃聽說攝政王府來了個得道尼姑,而且和周仁遠有師徒之情,便叫定


    慧進宮說次法。


    周仁遠無法,隻得請定慧師太進宮,同時還帶著朱紅豆,朱慈爝進宮。


    眾人來到皇宮,門口的禁軍不禁啞然而笑。前麵走著的是一位嚴肅的出家尼姑,後麵跟著的攝政王一手拉著一個小孩,慢步前行。馬上要進入冬天了,朱慈爝流著鼻涕,眼見沒地方擦,不停地拿著周仁遠的袖子擦鼻涕。周仁遠沒有發覺,邊上的朱紅豆咯咯地笑個不停。遠處的侍衛見到此景


    ,控製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黃四維正好出來迎接,一看,趕緊上前抱住朱慈爝,一邊掏出手絹幫他擦鼻涕一邊心疼道“啊喲喂,我的世子爺,這麽冷的天都把不給凍壞了。”


    周仁遠這才發覺兩個小孩鼻子都凍的通紅,他見黃四維已經抱上了朱慈爝,於是就把朱紅豆給抱了起來。


    定慧回頭看了一眼周仁遠,暗自點頭,看來朱紅豆將來的日子不會難過。眾人進了宮,周仁遠先把朱紅豆和朱慈爝帶到袁貴妃處,然後叫黃四維領著定慧去了慈慶宮。此時的昭仁已經六歲了,儼然大姐姐一般把朱慈爝叫過一旁問道“慈


    爝,這個小妹妹是誰?”


    朱慈爝不大好意思地回答道“昭仁姐姐,她叫朱紅豆,是我的妹妹!”


    袁貴妃聽了驚訝地問周仁遠“四弟,這小姑娘當真是你和她的女兒?”周仁遠點點頭,拉過朱紅豆給她請安。朱紅豆怯生生地給袁貴妃要磕頭,袁貴妃趕緊抱起她親了親她的臉道“可憐的娃,以後常到伯母家來玩,你看這裏有你的昭


    仁姐姐,可以和你一起玩耍。”


    朱紅豆很懂事地點點頭,昭仁高興地拉著朱紅豆的手,和朱慈爝一塊去花園。


    袁貴妃見三個孩子走後,輕聲問道“仁遠,這孩子命苦啊,一生下來就沒了娘,你準備怎麽辦?難道交給你那個正妃撫養?”


    “我準備交給金婉尹來撫養。”周仁遠說道。“就是你府裏那個朝鮮女子?”袁貴妃搖頭道“不妥,金婉尹雖然頗受你的寵愛,可是她畢竟還沒有封為側妃,即使她被封了側妃,地位還是不如前麵兩位。你雖


    然可以在府裏說大家都可以平等,但是下麵的人難免會有個高低貴賤之分,這對紅豆不好!”周仁遠一想,也對,陳圓圓就是受不了府裏的冷眼才會離開。一旦朱紅豆身上再發生同樣的事情,自己怎麽對得起死去的陳圓圓。他臉色黯然道“皇嫂,那你說怎


    麽辦?我平日裏國事操勞,還真沒時間顧得上府裏的事情。”


    袁貴妃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太後不是膝下無子女嗎?你何不把紅豆過繼給太後?”


    “這成嗎?又不是男孩!”周仁遠覺得此時頗為荒謬。


    “要是男孩還真不成,幸虧是個女孩!”袁貴妃笑道。


    “哦?說來聽聽。”周仁遠大奇道“怎麽男孩反而不好了?”“你想啊,太後是天啟帝正宮娘娘,要是過繼一個男孩,將來這孩子是不是成了天啟帝的兒子,你想皇上將來會答應嗎?”袁貴妃小聲道“要是女孩,不過就是一


    個公主的名分而已,那不是風平浪靜,天下人都會接受的。”“是啊,要是男孩的話,就會有儲位之爭了!”周仁遠暗地底想著。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一直愧疚圓圓,就彌補在紅豆身上吧。行,還請皇嫂去和太後說一聲


    。”“還用的著我說嗎?你自己當麵說就行!”袁貴妃笑道,然後提醒道“不過四弟,不是嫂嫂說你,你府裏那位朝鮮女子,你也該早日給她一個名分了!不要讓陳圓圓


    的悲劇再發生一次!”


    周仁遠赫然道“嫂嫂教訓的是!小弟回去就封金婉尹為側妃!”


    “好了,說完你的家室,也該說說我們宮裏的事情了。”袁貴妃說道“嫩娖年紀也不小了,你可尋著好人家的才俊?”


    周仁遠沉思片刻道“嫂嫂,你覺得黔國公沐天波怎麽樣?上次他進京,您不是見過嗎?”“就是和你有幾分相像那個?”袁貴妃回憶道“年紀也不算大,家世也配的上嫩娖,可惜他沒了夫人還帶著個孩子,孩子也不小了吧,也有七八歲了。讓大明的長


    公主給人家做後媽,不大妥當吧。”周仁遠為難道“沐天波雖然有一個孩子,但是放眼天下能匹配長平的也就是他了,他能文能武,世代為大明鎮守雲南,對大明忠心耿耿,嫩娖嫁過去,日子肯定會


    過的不錯。”


    袁貴妃聽了躊躇道“你這番話雖是不錯,可是長平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還是問問她的意見為好!”


    他們這番話卻被放完學的朱慈炯聽到了,他一溜煙地跑到長平的宮殿,興奮地說道“姐姐,四叔和貴妃娘娘正商量把你嫁給黔國公沐天波呢!你要做新娘子了!”


    朱嫩娖聽了臉色一白,提起裙子直奔袁貴妃的住處。這時,定慧師太已經給張嫣講完了經,正和張嫣一道在袁貴妃處喝茶。


    朱嫩娖氣呼呼地衝了進來,流著淚大聲道“我不嫁,我誰也不嫁,我就老死在這宮裏。你們要是看著我礙眼,我去京城給父皇母後守陵去!”


    眾人聽了麵麵相覷,張嫣吃驚道“長平,你這是怎麽啦?誰叫你嫁人了?”


    袁貴妃臉上一熱,賠笑道“太後,剛才我和四弟閑聊著,說起長平的婚事,這不還沒定嘛。最主要還是要看長平自己的意思!”


    周仁遠也連忙賠笑道“是,是,我們就是那麽一提!”


    朱嫩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裏嘟嚷道“負心漢!”說完扭頭就走了。


    周仁遠臉上一陣泛紅,眾人都以為朱嫩娖是罵他辜負了陳圓圓,其實隻有周仁遠自己心裏明白,朱嫩娖是罵他辜負了自己的一片心意。定慧望了望周仁遠,又望著朱嫩娖遠去的背影,心裏苦笑道“又是一個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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