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七月,城裏的百姓沸騰了起來,因為今日是李定國率領明軍進城受賞的日子,全城百姓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聽說了嗎?今天皇上會在金殿親自賞賜安南王殿下和新歸降的蒙古八部首領!”一名路人說道。


    “那還不是攝政王殿下的功勞?”另一名路人說道。“噓——你小聲點,你不怕被錦衣衛抓進詔獄啊!”同伴警告道。“攝政王都帶著家眷逃到遼東了,你這樣說當心被當成他的同黨!快看,安南王殿下進城了,咱


    們快去歡迎他們!”


    人群中,高訓穿著便服聽到百姓們的談話,不禁搖了搖頭,心裏道“百姓真是善忘啊,對於攝政王這個救他們於水火中的人,一變天就開始變臉了!”


    高訓自從被封為平南候後,一直沒有進宮和趙可清見過麵,也沒有再去國子監上學。聽說與他相識的晉王朱慈炯也不去國子監上學了,到處遊山玩水起來。


    高訓默默地離開人群,正百無聊賴之際,聽的有人喊他“高訓!是你嗎?”高訓抬頭一看,春風樓的二樓上有人臨窗喊他。他仔細一看,這不是朱慈炯嗎?他趕緊進去走上二樓。隻見二樓空蕩蕩的,隻有朱慈煥一人穿著一身便服,桌上


    擺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


    “微臣見過殿下!”高訓急忙施禮道。


    “什麽殿下不殿下的?現在我聽著殿下二字就刺耳!”朱慈炯用手指饒饒耳朵道“你我好久不見,坐下喝酒!”說著給高訓滿上一杯,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兩人幾杯酒下肚,朱慈炯和高訓二人臉色都有些發紅。“聽說自從你被封了平南候,就沒進過宮?”朱慈煥發問道。


    “無功不受祿,這個侯爵實在是———唉!”高訓悶頭又喝了一杯歎氣道。


    “你有個好姐姐啊!”朱慈炯笑道。


    高訓以為朱慈炯在諷刺他,聽了心頭一痛,臉色變得很難看,低頭不語。


    “你不要以為我剛才在諷刺你!”朱慈炯正色道“我知道你心裏一直不痛快,但是你知道趙妃怎麽救的你嗎?”


    “無非———無非———”高訓痛苦地說道,但是後麵兩字實在說不出口。“無非色相而已對不對?”朱慈炯盯著高訓問道“當日你被抓進大牢,你姐姐進宮向太後求情,孰料被我皇兄撞見,以你姐姐的姿色我想天下很多男人都不會不動


    心的,大明的皇帝也不例外。”


    “可是她不應該——”高訓紅著眼睛說道。“不應該什麽?拒絕大明的皇帝嗎?”朱慈炯把玩著手裏的酒杯道“她一個弱女子有這樣的勇氣嗎?更何況你還在大牢裏,除了皇帝能放你,誰還能有膽量放你出


    去?”


    “我寧願死在牢裏,也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出獄!這是恥辱,這是我一生的恥辱!”高訓激動道。“看來你挺有正義感的!”朱慈炯驚訝道,然後臉色一黯,蕭索道“可惜我卻做不到這點,看來我還真是挺失敗的。一邊是我的皇兄,一邊是我的四叔,連皇姐都


    有勇氣反抗,可是我呢?哈哈———”說完連著喝了幾杯。


    這下高訓反過來勸說道“殿下的痛苦,高訓感同身受!來,接著喝,咱們不醉不歸!”


    金殿上,朱慈烺坐在龍椅上興奮道“今日是我大軍凱旋歸來的日子,蒙古八部上表歸降,真是普天同慶啊!”


    “那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我大明必將千秋萬代,世世昌盛!”群臣恭賀道。


    “來啊,宣安南王和蒙古八部首領等一幹有功之臣上殿!”朱慈烺滿意地說道。李定國,沈鐵山和賽桑等蒙古八部的首領上殿後,一名太監打開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南王李定國平定準葛爾,創大明不世之奇功,特封李定國為楚王,親王銜,賞金萬兩,羅緞千匹。衡州總兵沈鐵山不畏艱險,作戰勇猛,特封為長沙總兵,從一品銜,賞金五千兩。大明火器營指揮羅斯特雖為外夷,然對大明忠心可嘉,此戰戰功突出,特封為千戶,正三品銜,賞金千兩。蒙古八部首領賽桑等臣服大明,忠心可嘉,全部封為郡王銜。希望爾等忠於其責,為國盡


    心效力!其餘各將提升一級,將士各賞銀五十兩!欽此!”“萬歲!萬歲!萬萬歲!”賽桑等人高興地叩頭道。李定國和沈鐵山磕頭謝恩時心裏聽著不是滋味,雖然他們都被封賞了,可是一想起周仁遠的遭遇,心裏就堵的


    慌。


    沈鐵山站起身後剛想張口,洪承疇搶先一步說道“皇恩浩蕩!皇上英明!”不斷地向沈鐵山使眼色。


    群臣齊聲說道“皇上英明!”沈鐵山被洪承疇一攪和,隻好跟著眾人說道“皇上英明!”朱慈烺興高采烈地說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知道你們幾位都和桂王很是親近。但是朕在這裏向你們幾位表個態,桂王是桂王,你們是你們,朕絕不會因為桂王


    就牽扯你們!你們放心,隻要你們忠於朝廷,朕就會大膽地啟用你們!”


    李定國和沈鐵山趕緊躬身道“臣等願為大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很好!”朱慈烺看了一眼他們,然後得意地看了一眼曾和,曾和悄悄地向朱慈烺豎起大拇指,會心一笑。


    “這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今日在朝堂上對我等大加封賞,不提攝政王半字!”沈鐵山在李定國府上高聲說道“殿下,你怎麽也不為我家王爺說半個字?”


    一旁的李定國默不作聲,隻是喝悶酒。這時,聽到外麵一人進來嚷嚷道“老夫就知道沈總兵在埋怨楚王殿下。”


    沈鐵山一看進來的竟然是今天在朝堂上珠子他發言的洪承疇,心裏便氣不打一處來,悶聲道“洪大人你怎麽來了?”


    洪承疇笑道“難道沈總兵還在生老夫的氣?”他坐下倒了一杯酒,緩緩說道“要不是今日老夫在朝堂上阻止了你,還不知道你會闖出什麽禍事啦?”沈鐵山哼了一聲,坐在一旁喝起酒來。洪承疇接著道“沈總兵,今日朝堂上皇上如此高興,你要是說錯了話,你可知是什麽下場?再說可這個局麵可是老夫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不瞞二位,皇上早就想動你們了,隻是這次你們戰功卓著,皇上一時找不到借口而已,如果今日楚王和你替桂王殿下抱不平,這豈不正好給皇上找


    到口舌?”


    李定國苦笑道“洪大人,別楚王,楚王的,我聽著心裏別扭!”


    “是啊,老夫知道你們心裏都不痛快!難道老夫心裏就痛快嗎?”洪承疇喝了一杯說道。


    “那你不是還當著首輔嗎?”沈鐵山揶揄道。“你以為老夫想當這個首輔?”洪承疇怒道“要不是桂王殿下勸我忍耐,老夫早就辭官回鄉了。不怕你們二位見笑,我上次派人請老母來金陵,老母卻叫我弟弟背


    著她要去漁船上住,說我是個不忠不義,貪圖官位之人!我忍辱負重為的是什麽?”


    “啊?洪大人,你——你———?”沈鐵山驚訝道。


    “沈總兵,我們都是受了桂王的叮囑,難道我李定國是那種利欲熏心,忘恩負義之人?”李定國放下酒杯恨聲道。


    “我——我怎麽不知道?”沈鐵山呐呐道。


    “桂王殿下早就知道你是個心直口快之人,所以才一直瞞著你啊!”洪承疇說道。


    沈鐵山低下頭,臉紅道“是沈某錯怪了您和楚王殿下了!”洪承疇語重心長道“老夫所做的一切無非是要保住你和定國老弟的兵權。本來皇上是要把你調離湖廣的,但是老夫勸說皇上,你現在是衡州軍的領袖,一旦調離恐


    起兵變。定國老弟還好,畢竟他是黔國公的妹夫,不像你一直是桂王爺的心腹。”


    “怎麽?皇上真有這個心思?”沈鐵山急忙問道。“那還會有假不成?你看看現在和桂王有舊的大批的文官下獄的下獄,調離的調離,接下來就要動武將。要不是皇上對你們還有些忌憚,在軍中威望極高,不然早


    就動手了!”洪承疇說道。


    “那怎麽辦?總不能讓我家王爺變成孤家寡人,沒有幫手吧?再說聽說如今遼東羅刹國大舉犯境,我家王爺和李總督不知道能不能挺住?”沈鐵山更是著急。


    “這個急不來的!”洪承疇夾了口菜道,“桂王爺用兵如神,不會這麽輕易會被打敗的。”


    “我明日就奏請皇上帶兵支援遼東!”李定國說道。


    “不可!萬萬不可!”洪承疇放下筷子說道“本來皇上已經和桂王爺撕破了臉麵,你這個大明第一名將要是再要前去遼東,皇上會天天睡不著覺的!”


    “那我等就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桂王殿下和羅刹國廝殺而無動於衷嗎?”李定國急切道。


    “要不然我上奏前往遼東去幫助我家王爺?”沈鐵山問道。“老夫都說過了,你是桂王也的心腹之人,皇上更不會讓你前去了!再說,遼東的局勢還沒惡化到需要朝廷大軍支援。你這一上奏,豈不是自討沒趣?”洪承疇看著


    沈鐵山道“你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帶著衡州的士兵返回湖南,遠離金陵這個是非之地!不要讓皇上抓住什麽把柄才是!”


    “這——這———唉———!”沈鐵山垂下頭,唉聲歎氣道。“你也別急,隻要這次桂王爺在遼東站穩了腳跟,能躲過這場風暴就會東山再起的!還有你,楚王殿下,你也趕緊收拾收拾去雲南吧!”洪承疇轉過頭對李定國說


    道。


    “什麽?在這個時候去雲南?”李定國驚訝道。“不久,兵部會收到黔國公的稟報說緬甸叛亂,雲南情勢危急,你就上奏去雲南平定緬甸叛亂,到時老夫會安排好一切的!”洪承疇歎口氣道“兵權握在手裏才保


    險啊!”


    李定國思索了一會兒,心裏已經明白了,也深歎口氣道“好吧!李某聽洪大人的安排便是!來,喝酒!”洪承疇端起酒杯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一起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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