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棠右手撐著床沿,緩緩坐了起來,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天色,歎氣。


    “您也是,這麽晚了,還折騰這一趟幹什麽。”


    儲其遠仔細打量了她幾眼,看她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尚可,懸了許久的心總算落回肚子。


    “長公主掛懷您,特地遣人請老夫走這一趟,若非如此,您受傷的事兒,老夫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曉得。”儲其遠說著,眉頭皺了起來,“您這到底是怎麽搞的,竟受了這麽重的傷?”


    葉初棠搖搖頭。


    “這裏有陳太醫和孫太醫,兩位已經為我把過脈,何須再勞動您。”


    “他們倆懂個什麽東西?”儲其遠一臉嫌棄。


    葉初棠輕咳一聲:“世子和郡主還在外麵。”


    儲其遠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壓低了聲音。


    “老夫也是說的實話,他們能力就擺在那,要不老夫也不能火急火燎來了不是?”


    他是太醫院院正,也是所有太醫中資曆最高的那位,哪怕是當麵,他也照罵無誤。


    葉初棠拿了個靠枕,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在床頭。


    自從三年前見儲其遠,他就是這麽個脾氣,勸也勸不動,她索性就不管了。


    “兩位太醫都在幫忙煎藥呢。”葉初棠道。


    儲其遠眼神希冀:“您給的方子?”


    葉初棠失笑:“我當時正在‘昏迷’,哪裏能給方子。”


    儲其遠頓時失望:“哦。那這樣,您的傷怕是又要被他們多耽誤一段時間了。”


    葉初棠唇角彎了彎:“哪兒有您說的這麽嚴重。”


    那兩位畢竟是太醫院的人,要沒點本事,也不能待到今日。


    “這不都是比出來的嗎?他們倆平常給人看個頭疼腦熱的還行,但您這——”儲其遠一臉不讚成。


    “我的傷不重,多養幾天也就是了。”葉初棠頓了頓,有些無奈,“另外,這裏是京城,您以後別再對我說尊稱了,讓旁人聽見,多不像話。”


    說來,她會認識儲其遠,還真是巧合。


    當時她帶著阿言阿風和小五南下,路上遇到災民鬧瘟疫,儲其遠當時身為太醫院院正,奉命而去。


    彼時瘟疫橫行,儲其遠用了不少法子,都沒有什麽明顯的效果,情況愈演愈烈。


    有一天,他在路邊為一個病入膏肓的災民把脈的時候,葉初棠主動上前,說有一法,可以幫他解決眼下困境。


    儲其遠那時候不認識她,見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還帶著幾個比她還小的娃娃,並未把她的話當回事兒,隻沉著臉讓她趕緊走,不然回頭染上瘟疫,可沒人能救他們。


    葉初棠當然沒走。


    她在那裏待了足足半個月。


    也是這半個月的時間,讓儲其遠從此把她當半個師父來看,敬重至極。


    後來兩人偶有書信往來,也就漸漸熟絡。


    葉初棠回京之後,儲其遠數次想登門拜訪,都忍住了。


    隻是沒想到,等來等去,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居然是這樣的場景。


    儲其遠點頭:“您說的是,那……咳,葉二小姐說的是,老夫曉得。”


    葉初棠道:“其實這次還真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儲其遠立刻道:“您——葉二小姐請說。”


    ……


    吱呀——


    房門打開,儲其遠從中走出。


    沈延川回頭看去,沁陽郡主已經按捺不住直接衝了過去。


    “儲院正,初棠怎樣了?”


    儲其遠捋了捋胡子,眉頭緊鎖,一聲長歎。


    沁陽郡主心中忐忑,不安地看了眼沈延川。


    怎麽看這情況,似乎……不太好啊?


    儲其遠幽幽道:“葉二小姐這次受的傷,可是不輕埃”


    沁陽郡主“氨了一聲。


    “怎麽會這樣?剛才陳太醫和孫太醫為她把脈的時候,說是皮肉傷,未曾傷及內裏,隻要及時救治,好好調養就行,這……”


    “非也。”儲其遠打斷沁陽郡主的話,神色嚴肅,“葉二小姐早年間曾患過寒症,傷及肺腑,此次受傷,她氣血大虧,元氣有損,又引發了舊症,自然一病不起。”


    沈延川眉心微斂。


    沁陽郡主有點懵:“寒症?什麽意思?”


    儲其遠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重重歎了口氣。


    “聽聞葉二小姐幾年前曾隨家人去往梧州,後南下流亡,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症。”


    四周安靜了一瞬。


    葉家姐弟四人當年的經曆,在京城並不是秘密。


    可誰也沒想到,葉初棠居然還受過這樣的傷?


    沁陽郡主喃喃:“……那時候寒冬臘月,的確是最冷的時候,但……她之前看著一直好好的,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啊?”


    儲其遠反問:“聽說她後來幾年一直待在江陵?”


    沁陽郡主不說話了。


    江陵是個小地方,但地屬江南,溫暖適宜。


    原來……是葉初棠為了養病,才一直留在那裏,遲遲沒有歸京?


    沈延川問道:“不知儲院正可有應對?”


    儲其遠從袖子裏掏出一張藥方。


    “陳孫二人的藥方,老夫剛才看過了,治標不治本,最多起個溫養之效。這是老夫另外寫的方子,換了幾味藥,按照這方子煎藥,十天後再換。”


    沈延川接過,垂眸掃過。


    字跡偏狂,還有一點墨跡未曾幹透,顯然是儲其遠剛寫的。


    就在這時,陳太醫端著湯藥來了。


    看見站在這的三人,他頓時愣祝


    “院正,您怎麽來了?”


    儲其遠見了他,立刻招招手。


    “你來了正好,去,把那湯藥倒了,按我寫的再煎一副。”


    陳太醫:“……???”


    沈延川將藥方折起,遞了過去。


    “這上麵有兩味藥材山上沒有,我派人去齲”


    ……


    寺院柴房。


    這裏已經被重兵把守,被抓回的那個刺客,就被關押在這裏。


    “見過世子1


    看到來人,眾人紛紛恭敬行禮。


    守在門口的連舟立刻上前。


    “主子。”


    沈延川道:“即刻派人下山,取當歸與高良薑兩味藥材來。”


    連舟一愣,還是立刻應了:“是1


    沈延川看向柴房。


    連舟道:“人就在裏麵,尚未蘇醒。您現在要進去看看嗎?”


    沈延川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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