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棠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


    若是為錢,葉恒有的是路子,而且還比這來的更快更多。


    若是為其他……好端端的,他囤糧做什麽?


    而且他做這件事極為謹慎,隻定五千石,這個數字不會引起太多注意。


    就連葉初棠,如果不是這次親自回青州,怕是也不會知曉。


    潘英試探性問道:“二小姐可是打算,代葉二爺收了這些糧?”


    未等葉初棠開口,葉雲風便皺起了眉:“這不可行。”


    五千石的稻穀,阿姐又沒做這生意,便是收了也沒處賣啊!


    而且事關葉恒,誰知道這裏麵的水有多深?


    果然,葉初棠沉吟片刻,便搖頭婉拒:“這件事我來做,的確不合適。”


    這絕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接手的事兒。


    潘英臉上露出失望之色,肩膀也耷拉下來。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自己癡心妄想了,葉初棠他們和這件事毫無關係,現在憑白讓人家掏錢把糧收了,怎麽可能?


    他神色歉疚,站起身來:“葉二小姐,實在抱歉!我就是太著急了,才說出這樣的渾話來,您別介意1


    葉初棠笑了笑:“無妨。”


    看她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潘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今日是我冒昧打擾了,還請幾位見諒。那、那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


    “若是他們一直不來,你們打算如何?”


    葉初棠打斷他的話,問道。


    潘英表情帶了幾分無奈,苦笑一聲:“還能如何?要麽再找人來賤賣,要麽……便繼續囤著。”


    無論是哪種法子,對農戶而言,其實都是虧損。


    除去播種、灌溉、除草、收割以及人工等成本,一畝田最終隻能落得極薄的利潤。若是賣的價格低了,這一年到頭下來,怕是連本兒都保不祝


    而如果繼續儲存在家裏,不好換了銀錢不說,來年成了陳稻,更是一點價格都賣不上了。


    一戶農家一年的口糧也吃不了那麽多,隻能眼睜睜看著稻穀都爛在那兒。


    葉初棠思慮片刻,道:“他們或許是被二叔的事情耽擱了,你們且再等上一段時間,看他們還會不會來。”


    潘英心裏其實覺得那些人是不會來了,但事到如今,的確也沒有別的辦法。


    葉初棠又道:“另外,最近天氣潮濕,稻穀若是存儲不好,怕是很容易便壞了。我教你個法子,讓他們回去多挖幾個糧窖,窖壁以火烘幹,再依次鋪上草木灰和木板等,這樣能防潮防蟲,好讓儲存時間更久些。”


    潘英聽得愣神。


    “這樣雖然費事些,但好在隻是耗費些人力,並不需要花費太多銀錢。”


    對於這些農戶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勞動力,這樣一來,已經算是以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少的損耗。


    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劃算的。


    果然,潘英聽完,眼睛都亮了起來,連聲道:“好好!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們!我先代他們謝過二小姐了1


    葉初棠搖搖頭:“我沒幫你們什麽,無需道謝。”


    但潘英還是彎腰鞠躬,一連謝了好幾聲才走。


    不管怎麽說,這都比他之前預想的最差的結果要好上太多了!


    最起碼他回去和大家夥也能有個交代!


    待潘英離開後,葉初棠垂下眼簾,腦中閃過諸多思緒。


    察覺到周圍安靜得過分,葉初棠抬頭,就看葉璟言和葉雲風正齊齊看著她。


    葉初棠失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葉璟言頓了頓,道:“沒什麽,就是覺得阿姐博聞強識,確是懂得極多。”


    “對啊1葉雲風的眼神又是欽佩又是感歎,“阿姐不事農務,卻連如何更好地儲糧都知曉1


    葉初棠眉心輕輕一跳。      方才隻顧著想葉恒為何要做這事兒,卻是一時說的多了。


    按說她是個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本不該對這種事有所了解。


    停頓片刻,葉初棠道:“沒什麽,不過是我平日看的書雜了些,碰巧看到過有人提及過這樣的法子。”


    她的確看書極多,何況這幾年他們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情況,阿姐也都一一化解,如今這點“小竅門”,的確算不上什麽。


    兄弟倆都沒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反而將注意力又放回了葉恒囤收糧食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阿姐怎麽看?”葉雲風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覺得那個所謂的糧商,肯定是葉恒的人!這件事絕少不了他的參與1


    葉璟言頷首:“若非和他綁定極深,那些人也不至於因為葉恒被抄家流放而產生這樣的變故。”


    “可他要那麽多糧幹什麽?”這是葉雲風最想不通的地方。


    葉璟言欲言又止,下意識看向葉初棠。


    他心裏有幾個猜想,但……


    葉初棠斂神,淡淡笑了笑:“罷了。這些終究是葉恒的事,如今他人不在此,我們便是想上千遍萬遍,也未必是真相。”


    葉雲風挑眉:“難不成,咱們還要跑去潼北,問他個明白?”


    葉初棠不置可否。


    葉恒能不能活著抵達潼北,尚未可知呢……


    葉初棠朝著外麵看去。


    天色依舊陰沉沉的,估計傍晚又要下雨。


    “且先等上一等。”


    雁過留痕,那些做過的事兒,她不信未曾留下半點痕跡。


    不過,她現在真是發覺,她這位二叔,似乎比從前預想的,要複雜得多礙…


    ……


    石灤城。


    沈延川一行人選了家客棧,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是夜,雨聲潺潺。


    沈延川躺在床上,眼簾輕闔,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忽然!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床底翻出!雪亮鋒利的匕首迅速刺向床上躺著的沈延川!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眼看著那尖銳的匕首便要刺入胸膛,原本應該昏睡過去的沈延川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動作更快!


    薄被一掀,遮掩了對方視線,同時他一手直撐,長腿橫踢而出!


    那人預料不及,手腕隻覺一陣麻痛,下意識鬆開了匕首。


    然而預想之中匕首掉落地上的聲音並未傳來。


    下一秒,他脖子一涼。


    年輕男人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中的薄刃再進一寸,便可要了他的命!


    轟陋—!


    電閃雷鳴!


    窗子亮了一瞬,映出男人清冷俊美恍如謫仙的容顏。


    隻是他的眼神極冷,竟猶如地獄走出的殺神!


    他漫聲道:


    “徐傑便這般瞧不起本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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