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五更已過,天已大亮。太陽升了起來。


    屈巫隨著老郎中進了鄭王宮。他詫異地發現,老郎中對宮中路線很是熟絡,很快他們就到了姬子夷的寢宮。


    千年靈芝加上狐仙血,還真是起死回生的靈藥。一副下去,姬子夷便有了微微的氣息。老郎中又調配了一些其他的藥,到了第二天子時,姬子夷醒了,終於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偏殿裏的嬪妃們個個喜極而泣,竟是哭聲一片。所有的太醫們都趴在地上給老郎中磕起了頭,謝他救了他們的君王一命,也救了他們一命。


    老郎中看看姬子夷的命已無大礙,便開了兩張方子,囑咐太醫第一張方子用三天,然後再換第二張。說罷,起身告辭。


    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厲王爺突然盯著老郎中說:“這位神醫,請問貴庚?”


    老郎中捋著雪白的胡須說:“老朽在這世上活得太久了,早已忘記了一切。”


    轉而對屈巫說:“屈公子,可否送老朽出宮?”


    屈巫看了一眼厲王爺,見他怔怔地想著什麽。便隨著老郎中走了出來。


    一路無語,屈巫猜想老郎中是有什麽話要說,便緘默著等待。直至王宮大門口,老郎中停下了腳步,才說:“屈公子,老朽有幾句不太中耳的話相送。可願一聽?”


    “老神仙,在下洗耳恭聽。”屈巫稍稍有點詫異。他原以為老郎中會說姬子夷的傷情,可聽這口氣似乎不像。


    “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義氣,而是迂腐。”老郎中說罷,不等屈巫應答,便疾步而去。


    屈巫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離去,心裏咀嚼著他的話。什麽意思?這一番雲裏霧裏的話,饒是絕頂聰明的屈巫,一時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月兒依然高高地掛在天上,王宮依然是燈火通明。轉眼間,窒息和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到處都能聽到小聲地歡聲,大王醒過來了。


    姬子夷,代表鄭國的一麵旗幟,終於沒有倒下,又沐風櫛雨揚了起來。


    屈巫回到了姬子夷的寢宮。姬子夷見到屈巫進來,便對厲王爺和姬子堅說:“你們都出去一下。”


    “師弟,你的心思我明白。你現在不能多說話,需要靜養。”屈巫等人都出去後搶先說道。


    姬子夷艱難地說:“師兄,暫且瞞著心瑤 ,待我傷好去接她回來。”


    屈巫點了點頭,他不敢想象姬心瑤得知噩耗後會怎樣,他也沒有勇氣現在去見姬心瑤,做這個不幸的使者。


    “禦叔不知深淺,鑽進了他們下的套,枉遭慘死。”姬子夷說著閉上了眼睛,夏禦叔萬箭穿身的慘狀又浮現在眼前。一滴淚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雖說之前姬子夷對夏禦叔很有成見,但後來得知他浪子回頭,一心一意待姬心瑤,他也就轉變了看法,隻希望他們能夫妻恩愛白頭偕老。萬萬沒想到,一年不到,竟是天人永隔。


    他的淚不僅是為夏禦叔慘死,更多的則是為姬心瑤。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悔不該將她嫁到陳國,竟是害了她一輩子。桃子臨終讓自己照看好她的女兒,自己以後有何麵目去見她?


    屈巫不禁黯然。說一千道一萬,雖說導火線由情蠱而起,終究還是自己怒拆了醉春樓,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找不到七殺門的人,便借刀殺人,便拿夏禦叔做了替罪羊。同時也是殺雞給猴看,以此告知七殺門,誰得罪了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屈巫拉著姬子夷的手,說:“師弟,且放寬心。這仇師兄一定會報。”


    姬子夷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麽,厲王爺走了進來,說:“房莊主來了。”


    屈巫看了眼姬子夷,說:“我去見他。”說著,走了出去。


    房莊主一見到屈巫,稍稍愣了一下,剛要稱呼一聲門主。被屈巫用手勢製止了,讓他跟隨自己走到了外麵的長廊。


    “門主,你怎在此?”房莊主還是將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


    屈巫沒有回答他的話,卻問:“你來何事?”


    “小公主不放心,讓我來看看。”房莊主說著,接著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戰事敗了?世子負傷了?禦叔公子呢?”他仍然稱呼姬子夷為世子。或許在他的心裏,姬子夷永遠都是那個與大小姐相親相愛的世子,而不是後宮有著三千佳麗的君王。


    來的路上,他遇到了陳國助戰的兵馬。在所剩無幾的殘兵敗將中,他找到夏禦叔的副將,問夏禦叔的下落。那副將說亂軍叢中,有人救走了夏禦叔。隻是一直沒有下落,如今鄭國歸附了晉國,他們不好再等,隻能先回國。


    當時房莊主連連點頭,有人救他就好,隻要活著,一切都好。進了鄭王宮,他便得知姬子夷受了重傷,剛剛被一個老神醫救了過來,卻無人知曉夏禦叔的下落。因而他顧不上屈巫的臉色不對,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屈巫遲疑了一下,說:“禦叔公子也負了傷。嗯,回去告訴小公主,就說世子讓他去京地辦點事,十天半月才能回。另外,也不要說她大哥受傷了,免她擔心。”


    屈巫寄希望於半個月後,姬子夷傷養得能下床了,去陳國接回姬心瑤,那時她自然會明白一切。


    房莊主疑惑地看著屈巫,問道:“我可否見下世子和禦叔公子?”


    屈巫突然怒道:“難道你質疑本門主的話?”


    房莊主一驚,門主從來沒有過這樣不冷靜,也從未對他發過怒。看來,一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他默默地低下了頭,說道:“謹遵門主之令。”轉身離去。


    屈巫呆立了好一會兒,猛地在廊柱上連連拍了幾掌,將整個長廊都震得“咯咯”亂響。他頹然一聲長歎,跌坐在廊椅上,深深地埋下了自己的頭。


    並未走遠的房莊主將此情此景看了個一清二楚。他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夏禦叔死了。或許,隻有他能體察到屈巫的痛苦,體察到屈巫的複雜心情。他黯然神傷地回了株林。


    月兒高高地掛在窗外。此時的姬心瑤又是一夜無眠。


    姬心瑤怎麽也睡不著。自夏禦叔去鄭國助戰,她就無法入睡。鄭國戰火牽扯了她最親最愛的兩個人,她的心懸到了空中。


    姬心瑤幹脆披衣下床,信步走出門來,對著月亮,仰麵看了許久,才將頭低下,心中湧動著無限憂愁。


    月色下的莊園格外的靜謐、悠遠。無數的秋蟲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兀地哽哽咽咽叫個不住,更是增加了她心中的惶恐。


    前天下午,她正在花草間提取花粉,突然心痛得似被人用針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她眼睛發黑,不能站立,跌坐在地上。


    她感覺自己仿佛跌到了一個黑洞裏,黑咕隆咚的前方好似有著子夷大哥和夏禦叔的身影,她拚命地喊著,禦叔!大哥!可是,那兩個身影卻根本聽不到她的喊聲,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姬心瑤睜開眼睛時,已被房莊主抱回屋子放到了床上。原本在花草旁玩耍的伊蕪和夏征書正可憐巴巴地圍在床頭,小伊蕪已是眼淚汪汪的樣子。


    姬心瑤當時就讓房莊主立刻去鄭國,看看戰事到底如何了。房莊主見紫薑出去采藥遲遲未歸,怕自己離開她身邊沒人,便說等紫薑回來再去。她想想也就點頭認可了,覺得自己一定是思慮過多,胡思亂想而已。


    直到黃昏時分,房莊主突然說要去鄭國,讓她自己小心。雖然姬心瑤並不知道是房莊主手下的弟子在宛丘聽聞了鄭國戰敗,卻讓她的心更加懸了起來,“撲通”、“撲通”地亂跳不已。


    房莊主應該到了鄭國,看到大哥和禦叔了。姬心瑤自言自語地說著,對著月亮祈禱著,老天保佑他們平安,保佑鄭國平安。


    辰時,房莊主回到了株林。徑直去了偏廈,姬心瑤和夏禦叔的臥房。


    姬心瑤剛用罷早食,一聽房莊主來了,趕忙迎了出來,見麵第一句話就問:“大哥和禦叔都好吧?”


    房莊主打了一路的腹稿,見姬心瑤如此慌張,他多少也有些著慌。便先點了點頭,然後說:“戰事結束了,他們都好。”


    “公子怎不和你一起回來?”姬心瑤疑惑地問道。


    “禦叔公子帶著兵呢,哪能說走就走。再說,世子又派他去京地了。沒有十天半月怕是回不來。”房莊主扯著慌,臉上沁出了微微的汗。


    “哦,沒事就好。我這幾天心總是慌慌的,時不時地還像被誰紮了一下似的痛得厲害。怕是我想多了。”姬心瑤開心起來,長長地籲了口氣。


    “哎呀,紫薑這個死丫頭怎麽還不回來啊!”姬心瑤的心思已經轉開了。


    房莊主趕緊退下,一麵走一麵擦著臉上的汗。這事瞞得了一時,能瞞得了一世嗎?半個月過後怎麽辦? 他長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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