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屈巫和巴都正要隨侍女而去,忽然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嘰裏咕嚕地喊了起來。


    屈巫回頭看去,一位頭上插有羊角的老者從觀看台上走了下來。巴都趕緊解釋,那老者應該是他們部落的首領。


    屈巫趕忙迎上前去,彎腰行禮。那老者上下打量一番屈巫,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話,也讓屈巫隨他去部落。


    屈巫點了點頭。不經意間他睃了一眼孟達訶,隻見他按著金刀柄的手在微微顫抖,臉上的顏色已經變成了紫豬肝。


    一條如絹的水流交織在草原的中間,成群的野鴨、海鷗正在水麵上嬉戲。


    依著水邊不遠是一片有別於中原的房屋群。順著河流蜿蜒著,像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城市,鱗次櫛比的房屋全部連在一起,共一道大門進入,整個部落猶如一個城堡。


    屈巫隨著老首領走了進去,坐定端起木頭茶碗喝了幾口,寒暄中,他漸漸明白,這是個西羌部落,這位老首領名叫萊薩。


    難怪剛才勒勒公主問自己是不是周朝人。傳說羌人薑姓為炎帝氏族的後裔,周人姬姓為黃帝氏族的後裔,兩姓同源異流,世為姻親。後來,黃帝後人定居在黃河流域,而炎帝後人則到了西部。


    他們沒遷徙?屈巫想到剛才勒勒公主的神態,一絲不妙的感覺湧了上來。


    屈巫原本想略微寒暄幾句,向老首領說明自己確為路過,不知道是比武招親,才有所冒犯。沒想到還沒說上幾句,萊薩便打斷他的話,然後猶如直筒倒豆子一般,將一切緣由說了出來。屈巫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隻能暗自著急。


    原來,萊薩僅此一女,因生得如花似玉,被萊薩視為掌上明珠。自幼請漢人教她讀書識字,又請回人教習歌舞,隻為將來好招個乘龍快婿。


    勒勒公主日漸長大,西戎諸族求婚之人趨之若鶩,可她自恃才貌,立意要得一個如意郎君。西部一帶的男子,多為粗獷彪悍,竟無一人能入她眼。再加上諸多部落連年向中亞、西亞一帶遷徙,便將婚事耽擱下來。


    原本他們部落也想隨著西戎各部一同遷徙,隻是勒勒公主自幼學習漢文化,心中有著難舍的情結。再往西去,民風民俗完全不同,她萬分不樂。


    萊薩首領自然不願女兒委屈,加上他們部落的漢子個個勇猛異常,秦國幾次來伐都沒討到便宜。因而便將遷徙之事擱置下來,漸漸地這一帶隻剩下了他們這個遠古部落。


    眼看女兒一年大似一年。萊薩首領知道女兒心結,隻得出個下策,在上巳節比武招親,並將招親文書廣為散發到已經西遷的各部落和大周的幾個諸侯國。


    遺憾的是,周朝竟無一人前來。令他困惑不解的是原先的西戎諸部落也無一人前來。隻剩下自己部落的十幾個適齡漢子。


    部落裏的漢子們激動了幾天幾夜,勒勒公主卻是萬般不樂意,可消息既已散出,又豈能更改,隻得按時進行比武招親,勝出者娶勒勒公主,同時也是部落未來的繼承人。


    萊薩滿臉的溝壑像菊花一樣綻放開來,他滿意地看著屈巫,說:“沒想到,竟讓屈公子奪得了頭名。”


    屈巫盡管心中已有一絲不妙的感覺,但一聽自己得了頭名還是蒙了。自己得了頭名?自己什麽時候參加比武了?


    屈巫連忙說:“首領,在下隻是路過,無意……”


    “這正是天作之合,屈公子萬裏單騎,原本無意,誰料老天送你一場好姻緣呢!哈哈!”萊薩首領哈哈大笑。


    在部落裏所有的人看來,孟達訶是這場比武的必勝者,屈巫敢於揮劍斷了孟達訶的暗箭,便是贏了膽量和技能。


    屈巫心想壞了,羌人的性子可不比中原人,何況這個部落更為凶悍。萬一解釋不好,惹惱了他們,縱然自己能殺出去,巴都怎麽辦?


    正在躊躇間,勒勒公主行雲流水般地從裏間走了出來。屈巫抬眼看去,勒勒公主居然換了一身漢裝。一身碧綠的翠煙衫裙,散花垂鬢上斜插一支碧玉簪子,臉暈朝霞,腮凝晚翠,不用傅粉,膚如凝脂;不用熏香,竟體芬芳。


    見屈巫輕輕地嗅了下鼻子,萊薩得意地笑了起來,他說:“這是上天對勒勒的特別眷顧。她一生下來就滿室異香,誰也不知道她身上的香來自何處。”


    屈巫一時竟不知說什麽為好,愣了半響才說:“承蒙首領和公主青眼,隻是、隻是屈巫家中已有妻妾,此事…….”


    萊薩看了女兒一眼,見女兒微微點頭,便說:“不妨,知道你們漢人三妻四妾,成親之後你可將她們都接來。”


    屈巫哭笑不得。暗中思忖,這位勒勒公主既然學習了漢文化,多少與羌人不同,應該懂得些道理。或許可以私下裏和她講清楚,獲得她的諒解,總比當著她父親的麵拂了她的麵子好。


    所以,屈巫微笑著點了點頭。急得一旁的巴都擠眉弄眼,卻又不敢插話。


    漫天的斜陽,鑲出西邊天際的一抹絳紅深紫,遠遠地在綠色草原上翻滾,像波濤一樣須臾萬變。終於,太陽落了下來。


    萊薩早已讓人準備好了酒菜,部落裏有身份地位的長者們也早已落坐等候。屈巫在萊薩的引領下走了過去。


    一片驚歎之聲。玉樹臨風的屈巫在他們眼裏宛如天人,與勒勒公主簡直就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尤其說到他敢於揮劍斷了孟達訶的暗箭,大家一致認為是上天給他們這個部落降下的福祉。


    屈巫默默地在上席客位坐了下來,巴都被安排在了下席。盡管少了巴都的翻譯,聽不懂他們的話,但見他們的神情,知道是對自己非常滿意。唉,屈巫,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番異域情緣啊!屈巫在心底自我解嘲著。


    屈巫無奈,隻得沉下心來和他們一樣端起了酒碗。正當席間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快朵頤之時,屈巫敏感地聽到了外麵有不忿的聲音。


    屈巫立馬明白,是那個叫孟達訶的白衫漢子。他的第一感覺,能把自己從此事中解救出來的人來了。


    孟達訶眼睜睜地看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一個漢人,竟膽敢揮劍斷了自己的暗箭,然後被勒勒公主和萊薩首領請回部落,他心中的怒火已無法再遏製。


    孟達訶是萊薩的侄兒,部落裏的一員悍將,在與其他部落爭奪地盤的過程中,他衝鋒陷陣,一馬當先,為部落贏得了不少的榮譽。


    然而,他卻是個凶悍異常的惡人。曾經一言不合,便揮刀砍了人家的頭。萊薩固然震怒,卻也顧忌畢竟是自己侄兒,隻得對那戶橫遭不幸的人家多贈銀兩,多加安撫。那戶人家忌憚孟達訶的強悍,又見首領袒護,隻能是敢怒不敢言。


    孟達訶自那以後更是橫著膀子走路,誰也不敢惹他。可以說,在這個部落裏,隻有首領萊薩和勒勒公主敢說他的不是,連他的親娘老子都不敢指責他一二。


    他早就有意勒勒公主,無奈勒勒公主心比天高,一心要嫁個風流倜儻的人物,對他視而不見。直把他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用強了結心願。隻是,他不敢。


    並非孟達訶懼怕老首領,日漸衰老的萊薩早已不在他的眼裏。他怕的是勒勒公主,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怕,勒勒公主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也許就是一物降一物,老天特地讓他有個懼怕的人,好遏製他的無法無天。打小他就怕勒勒公主,她說什麽他都言聽計從。哪怕勒勒公主對他呼來喝去,他也樂得屁顛屁顛的。


    終於等到了可以娶勒勒公主的機會,孟達訶想都不用想,認為這就是自己的事,與其他的人無關。


    於是,萊薩派人送往大周各國和西戎諸部落的招親文書,統統被他搶來銷毀的一幹二淨。部落裏其他漢子更是毋須多說,隻一句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便讓所有躍躍欲試的人打消了念頭。


    待到三月三,當天上大雁飛過時,幾乎所有的適齡漢子都心照不宣地偏了弓箭,孟達訶怎麽也沒想到藍衫漢子拉泰竟敢挑戰他的權威,更沒想到天上掉下個屈巫,將他的好事徹底攪黃了。


    仇恨的怒火已經遏製不住在孟達訶的胸膛裏燃燒起來。他看著屈巫遠去的背影,暫且按下一刀砍死拉泰的想法,緊跟著也回了部落。


    待到部落裏的長者們都入席坐了下來,聽得他們交口稱讚屈巫,一直在外麵的孟達訶再也忍無可忍。就是拚得一死,他也不能讓那個漢人娶了他朝思暮想的勒勒公主。


    孟達訶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衝到了屈巫麵前,揮起金刀就向他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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