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黎明時分,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變了。天空低垂著灰色的霧幕,早起的鳥兒似是預感到風雨將至,在微風裏劃過陰沉的天空。雨,湧動在雲層裏,但終沒有落下。


    紫薑站到了厲王府的大門前。看門的家丁認出了她是小公主的貼身侍女,讓她稍等,自己一溜煙跑進去通報。


    許久,紫薑的感覺是許久,那個家丁才跑出來,讓她進去。


    紫薑走了進去,厲王爺竟然就在影壁後麵不遠處練拳。紫薑壓下一口氣,走過去跪下來行禮,好半天,厲王爺才開口說:“何事?”


    紫薑見厲王爺沒叫自己起來,隻得繼續跪在地上說:“小公主讓我來報告王爺,今天,陳國會發兵來戰,但陳國司馬行儀父不會真打。”


    “哼,她還嫌害我們不夠是吧?”厲王爺氣哼哼地說著。


    姬子夷死了大半年,鄭國一直秘不發喪,對外隻稱他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這段時日來,厲王爺將全國的兵力重新調配。重點是南部邊境以防範楚國,雖然與晉國重新修好,北部邊境以及與宋國邊境也不敢掉以輕心。


    唯有陳國邊境的兵力維持了原狀。雖然分屬兩個陣營,但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那是在大國夾縫中求生存不得已而為之。兩國世代姻親,兩國王室和大臣們都是親戚,不可能真的撕破臉。


    偏偏紫薑送來這樣的消息,厲王爺自然是一頭惱火。何況他早已視姬心瑤為外人,準確地說視姬心瑤為仇人。


    紫薑聽厲王爺這樣說話,心中原本壓著的火一下就上來了。小公主,你何苦啊,人家根本就不拿你當自己人,你還巴巴地維護他們。


    紫薑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看著厲王爺很不忿地說:“小公主哪裏害你們了?是你們不要她,害了她好不好?”


    厲王爺花白的短胡須翹了起來,眼睛似乎凝成了冰,他惱怒地說:“你們還真把本王爺當成了白癡?沒讓她給子夷抵命已經便宜了她!”


    “不。不是她下的毒。”紫薑急忙聲辯。


    “幾隻大黿含有劇毒,還想狡辯?她的心有多狠?逼死自己的生母,見自己那點肮髒心思實現不了,竟然毒死子夷。可憐子夷一直待她猶如親生,到死都還護著她。不知死活的東西,惹毛了我一掌斃了她!”厲王爺厲聲說著。


    原來如此!他們不接小公主回去,是以為她毒殺了姬子夷。天哪,是我害了她!若是她回了鄭國,哪至於現在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還要被不明真相的人唾罵。紫薑的心裏猶如巨浪翻滾。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讓她替我承擔。大不了以我一死,換回鄭國王室認她,也讓她好有個依靠。紫薑下了決心。她看著厲王爺,一字一句地說:“大黿有毒沒錯,可那是我做下的,與小公主無關。”


    “想為她開脫?看在子夷臨死都要保護她的份上,我可以不殺她。但總得有人給子夷抵命是不是?既然你送上門來,哼哼!”厲王爺陰沉地說著,把內家勁力都運到了手掌。


    紫薑急急地說:“厲王爺,我的話還沒說完!”


    厲王爺冷冷一笑,一掌橫掃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飛來,左手猛地將紫薑推開,右手硬生生地受了厲王爺那一掌。


    “哪裏來的臭小子,竟敢管閑事?”厲王爺厲聲喝道。


    紫薑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定睛看去,竟然是築風。隻見築風重新拉開架勢,慢悠悠地說:“你那麽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我是路見不平。”


    厲王爺黑著臉,一聲不吭地又是一掌,掌力如排山倒海般直奔築風而去。要說剛才他對紫薑那一掌,不過用了五成功力,這回用的則是八分功力。可以說方圓一丈之內都在他掌力之下,連站在一旁的紫薑都感受到了淩厲的掌風。


    築風斜身上前,右掌橫擋,驀然間,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厲王爺的的腰間軟肋點去。厲王爺說起來是個富貴王爺,卻並非坊間所傳的隻會吃喝玩樂。見築風變招點穴,暗自一哼,竟使出兩敗俱傷的險招,左掌直迫築風前心。


    築風暗自心驚。隻得收勢跳開,否則縱然點了厲王爺的穴,自己至少也是當場吐血。


    紫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想不到厲王爺的功力如此深不可測,更想不到築風會一路跟隨自己。她急忙欺身上前,說道:“厲王爺,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厲王爺冷著臉瞄了一眼築風沒有說話。紫薑也顧不上許多了,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如何挖開了易韶的墳,看到了易韶千瘡百孔的身子和姬子夷的那塊絲帕,然後如何處心積慮地報仇,又如何在姬心瑤麵前求死不能。等等全部說了出來。


    厲王爺的臉色比天空還陰沉。對,這個丫頭是易韶當初塞到王宮的,縱然如她所說是她毒死了子夷,心瑤那死丫頭為何還留下她?哼,難保不是她們主仆合謀!


    再說,心瑤那死丫頭現在所作所為丟盡了鄭王室的臉,縱然子夷的死與她無關,也不可能接她回來了,就當她死了吧!


    “行了,你的小命暫且寄下。回去告訴她,好自為之!”厲王爺冷冰冰地扔出了一句話,轉身向屋裏走去。


    紫薑還在發愣,一旁的築風悶悶地說:“還不走,等著他一掌斃了你?”


    紫薑跟在築風後麵悻悻地走出了厲王府。走到轉角處,築風停了下來,問道:“你剛才說姬子夷是你毒殺的,可是真的?”


    紫薑點了點頭。築風咬著牙說:“你可知,你殺了姬子夷,就是厲王爺不找你償命,門主或者我也會找你償命?”


    “我替師傅報仇,與你們何幹?”紫薑不解地問。


    築風歎了口氣,說道:“他們幾個是師兄弟,你瞎攙和什麽?你師傅是大師兄,姬子夷是門主的師弟。”


    “啊?”紫薑呆住了。沒想到他們幾個人竟然會是這樣的關係,那師傅怎麽還要搶奪姬子夷的江山?姬子夷又怎能那麽狠心將他千刀萬剮?


    “姬心瑤不知道你毒殺了姬子夷?”築風想了想問道。


    紫薑忽然流下淚來,她說:“她知道後要攆我走,是屈門主讓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保護她。”


    門主,唉,門主!築風在心裏恨恨地喊了兩聲,猛一轉身,不見了蹤影。


    紫薑佇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呆,直到看見厲王府門口突然有了些來來往往的大臣,而且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樣,明白可能是厲王爺在商量應對陳國來戰的事。紫薑這才轉身離去。


    卻說陳靈公接了楚莊王攻打陳國的密旨,在朝堂上見大臣們個個沉默不語,心中自是明白緣由。


    自從依附楚國之後,一些交界小國再不敢輕舉妄動,而晉國與陳國並無交界,鞭長莫及打不過來。近年來,邊境安穩,百姓也能安居樂業。雖然每年給晉楚兩國的納貢增加了百姓賦稅,但陳國曆來富庶,百姓還能承受。


    作為國君,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所以,陳靈公雖然也是一百二十萬分的不樂意,但還是力排眾議,讓行儀父領兵三萬,開往陳國邊境。


    區區三萬兵馬,陳靈公的態度顯而易見,那意思也就是給楚國一個麵子。他縱然不明說,行儀父也是心領神會,所以不惜在姬心瑤麵前誇下海口。


    陳國與鄭國交界處距離株林不是很遠,那裏原本駐紮著兩萬兵馬,加上增兵也不過五萬。縱然全部兵臨城下,對鄭國也構不成多大威脅。何況,行儀父統領的三萬兵馬還優哉優哉地在路上。


    厲王爺雖然對紫薑的話半信半疑,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立刻將新鄭附近的五萬駐軍以急行軍的速度拉到了兩國交界處。待到行儀父不緊不慢地到了兩國邊境,黃昏已過,月上西樓。


    兩國交界處,是個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中間一條小小的水流算是界河。


    當晚,行儀父走到兩軍對壘前沿,見鄭國的兵馬早已拉開了大戰的架勢,心下不由一驚。自己昨晚才和姬心瑤說的,她不可能這麽快傳遞消息,難道鄭國一直是嚴陣以待?


    行儀父本就沒打算真與鄭國開戰,這下心生怯意,更是不想打了。左思右想,乘著夜色,竟然帶了兩個親兵悄悄趟過河去,直奔鄭軍主帥大帳。


    第二天,日上三竿。兩國兵馬開始了猶如演習一般的戰事。陳國一隊人馬在令官紅旗的指揮下,趟過界河,一字排開雁陣,手執長槍,像萬道金蛇,千條閃電般舞了起來。


    鄭國號令官則將戰鼓一敲,一隊人馬從正東方迎了上去,槍來槍去,看得人目眩心駭。


    兩隊人馬看似殺得塵沙蔽日,煙霧障天,卻無一人傷亡。直到紅日當空,雙雙鳴金收兵,各個風卷殘雲般退歸本位,依然將界河露了出來。


    一連數日,兩國都如此交戰。將官們心領神會,軍士們更是樂得開心。誰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世代姻親,犯不著給別國當炮灰。卻誰也想不到,在這場化幹戈為玉帛的戰事中,起決定作用的竟是一個纖纖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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