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曌下達全城戒備之後的當晚,又有一大員身首異處。與正三品的兵部尚書和刑部尚書不同,這一次死的是真正的一品大員——禦林軍統尉劉衡。


    劉衡的屍身亦倒在自己的書房中。他的屍身上有多處傷痕,顯然與凶手有過激烈的搏鬥,但最終還是沒有能逃過一劫,被凶手一劍封喉。


    他脖頸上的一圈血痕,便是他的致命傷。


    而他的身邊,用他的血,寫了一個“肆”字。


    字跡之潦草,怕是因為時間無多之緣故。


    此種公然挑釁三司和皇權的行為,終於徹底觸怒了辰皇。辰皇下令,務必要三司在三日內緝凶,否則一應辦案官員,全部革職查辦。包括左相公孫渺。


    當天下午,公孫渺便得到三塊虎符,調動了京城駐軍,將一個時辰輪換的守衛,增加到了一刻輪換一次。街道上還有禦林軍來回巡邏。此外,到了夜裏,京中所有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出街。違令者斬。


    傍晚,狄薑坐在床.上,聽著窗外一隊隊巡邏侍衛整齊劃一地步伐,眉頭皺起了小山,問道:“外頭出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士兵?”


    武瑞安坐在床邊,不急著回答,而是吹了吹碗裏的藥,舀了一勺喂到狄薑的嘴邊,道:“天大的事也沒有你的身子重要,你不必憂心。”


    “……”狄薑聽話的喝藥,然而一碗湯藥見底,問藥又端來了另一碗。


    狄薑接連喝了三大碗,見他們似乎沒完沒了了,急道:“是藥三分毒,你都給我喝了些什麽?”


    “掌櫃的,您嚐不出來嗎?”問藥驚呼:“平時您隔老遠就能用鼻子辨別中藥成分,今日竟嚐不出味道來?您是不是舌頭也受傷了?快張開嘴,我看看!”說著,她便是上前兩步,捏住狄薑的雙頰,想要強行撬開她的嘴。


    狄薑“啪”一巴掌,拂開了問藥的手,翻了個白眼,道:“我隻是考考你,看你醫人是否能對症下藥。”


    狄薑說著,恢複了自己的五識,然而疼痛卻比嗅覺更快的來臨,刹那間,如巨浪席卷而來。


    狄薑悶哼一聲,往床下栽去。


    “狄薑!”


    “掌櫃的!”


    武瑞安眼疾手快,一把將狄薑抱在懷裏,這才免去了她與地麵親密接觸的噩運。


    武瑞安和問藥見狄薑突然麵色痛苦,皮膚上細布汗珠,都是內心一緊。


    武瑞安將狄薑扶起,小心安放在床頭,關切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身上哪裏的傷口裂開了?”


    狄薑勉強牽起一抹微笑,虛弱地搖頭:“我沒事……”


    狄薑欲哭無淚,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冤。


    她哪裏是有一點不舒服?


    根本是全身都散架了好嗎!


    狄薑痛苦難耐,就算再次關閉痛覺,渾身的力氣也已經耗盡。


    狄薑閉上眼睛,虛弱道:“我困了,想睡覺了。”


    “病人本該多休息才是。”武瑞安說著,抱起狄薑,將她上半身托在自己懷裏,然後將枕頭整理好,將她的脖頸放在枕頭恰當的位置上,又小心地替她蓋好了被子。


    狄薑很快便沉沉睡去。


    問藥見狀,與武瑞安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退出房去。


    武瑞安則盤腿坐在床下,雙手在被子裏牽著狄薑的手,在她身邊趴著,不多時也進入了沉睡。


    這幾日,武瑞安日日都是如此守候她。狄薑每晚從夢裏醒來,無論何時,都能看到武瑞安在自己身邊安穩的睡著,今晚亦是如此。


    三更時分,狄薑轉醒,入眼的便是他烏黑濃密的睫毛在燭火的映襯下微微顫動。


    狄薑歪著頭,盯著武瑞安精致完美的麵容。


    她還記得自己初見他時,就曾因為他的外貌而驚訝不已。就算那時沒有心動,也至少有過一瞬間的戳心。


    他的五官每一個部位都是精雕細刻,組合在一起更是讓人難以自持。被這樣如晨星皓月的人狂熱追求六年,哪怕是西方佛祖,也難免會動心吧?


    而她連佛不算,動心也不足為過了……


    狄薑看著看著,武瑞安突然睜開了眼睛,他本來還略微帶有困意,但在看見狄薑眼眸的一瞬間便清醒過來。


    紅霞爬上了他的麵頰,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了?”武瑞安撓了撓頭,顯得有些緊張。


    狄薑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眨了眨眼睛,就算是點了頭。


    “餓不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武瑞安雖說是詢問的語氣,但不等狄薑回答,他就徑直站起身來。


    他忘記放開狄薑的手,被他這樣用力一拉扯,又牽動了狄薑手指的傷。


    “嘶——”狄薑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懊悔自己竟然忘了隔絕痛感。等她再行關閉之時,武瑞安已經半跪在床頭,一個勁地與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太緊張了,是不是很疼?我給你吹吹?”


    武瑞安急的快哭了,想起兒時自己哪裏傷了痛了,奶娘就會抱著自己輕輕吹自己的傷口,那確實有緩解痛苦的作用,但是狄薑的傷卻不同。


    狄薑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舉起自己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王爺,怕是吹不到傷口呀……”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變成這樣。”武瑞安眼眶發紅,緊皺眉頭,眼眸裏透露千千萬萬的自責。


    狄薑用自己粽子般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沒有事。


    武瑞安心裏猶如打翻地五味瓶,狄薑越是微笑,他就越是自責。


    終於,他鼓起勇氣,道:“我們離開這裏吧。我帶著你離開太平府,去一個沒有人能傷害你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狄薑歎了口氣,憂慮道:“若我們離開太平府,你也將離開自己的親人朋友……我怕你會孤獨,會難過,會後悔……”


    “未來的日子並不孤單,我有你作伴,又怎麽會孤獨?”武瑞安搖了搖頭,微笑地打斷她:“你不要替我擔心了,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過問前路是否坎坷。而我也相信,有你在的地方,全部都是彩虹,就算有荊棘,也將會成為點亮你我前路的風景。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好不好?”


    武瑞安皓腕凝霜,將狄薑的右手輕輕放在自己的掌心,雖然她的手感覺不到他手心裏的溫暖,但是她的心卻感覺到了。


    狄薑麵容恬靜地看著英姿玉容的眼前人,聽著他字字懇切地對自己說著表白之語。他的話似天籟又如魔音,一字一句都落到了她的內心深處,點亮了那最暗淡無光的地方。


    “好啊,我答應你,”狄薑微笑頷首:“不論前路荊棘,不論未來浩渺,隻要你不放手,我便會一直陪伴你,一生一世的走下去。”


    “不夠不夠,一生一世遠遠不夠!我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武瑞安一把抱住狄薑,將她撲了個滿懷。


    “傻瓜。”狄薑將頭枕在他的肩上,笑得春光燦爛,容光煥發。


    問藥和書香聽聞樓上的動靜,立刻便醒了,他們一直站在門外,從門縫裏悄悄偷看。


    問藥見狄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不禁驚訝地問書香:“掌櫃的這是戀愛了?”


    書香摸著下巴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這不是戀愛了,這是要成親了。”


    “什麽!”問藥半張著嘴,“你你你”“我我我”“她她她”地說了半晌,最終咽了口口水,驚訝道:“凡人和非人能成親?”


    “為什麽不能?”書香驕傲的一仰頭:“掌櫃的無所不能。”


    “可掌櫃的明明說過,她不會答應王爺的……”問藥嘟囔著,雖然沒覺得這有哪裏不好,但總覺得事情發展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快了?


    書香想了想,淡然回道:“那是因為從前掌櫃的心裏沒有王爺,現在有了王爺,自然就不一樣了。”


    “所以,她是能與凡人成親的?”


    “當然了,能看見這樣的她,我真是太為她高興了。”書香眯著眼,看著屋裏耳鬢廝磨的兩人,微笑道:“何況成親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她又不是沒成過,她能走出……”書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閉上了嘴。


    問藥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雙眼睛不再看著房裏,轉而直勾勾的盯著書香:“你都知道些什麽?你比我早跟著掌櫃的,對不對?”


    書香撇撇嘴,連連擺手:“沒什麽,你聽錯了。”說完,他便疾行離去,不管問藥在身後如何追問,也堅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這個標題是不是太簡單粗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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