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乃天子親軍,陪罰盛是國家大政,圭鄙眨燃,幹私臣應感激,於公卻應慎重,待臣回去與內閣商議後,再回稟陛下。”


    聽到張居正這番話之後,萬曆皇帝臉上的興奮一點點的消退,張居正麵色沉靜的施禮告退,萬曆皇帝下意識準許了。


    小皇帝沒有說什麽,而是捧著書本又看了會,司禮監那邊有事,馮保得了消息之後告罪先離開,萬曆皇帝這才放下了書,低聲說道:


    “張伴伴,聯要提拔一個人就這麽難嗎?”


    張誠連忙上前幾步,衝著周圍的人揮揮手,伺候的小宦官都跟著退下之後,張誠才彎腰低聲的說道:


    “萬歲爺的話怕是犯了張閣老的忌諱,這提拔的又是個親信武官。更是


    萬曆皇帝聽了這話一愣,隨即拿起書狠狠的摔了下去,聲音抬高起來。才說了一個字。又猛地壓低,沉聲喝道:


    “犯了張先生的忌諱!聯的忌諱呢!!?聯是天子,宮內宮外,整天念叨的是太後、馮公公、張閣老,有誰在乎過聯的”


    張誠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擊捂嘴。伸到半途才收住,他的動作讓萬曆皇帝更怒,張誠嘴角微微上翹了下,馬上又是苦了臉,低聲說道:


    “萬歲爺說話。這個也謹慎些,保不定就傳進誰的耳朵裏去了。”


    他聲音壓的極低,就連萬曆皇帝都有些聽不清,但終究還是聽明白了。臉上猛地一陣潮紅,長吐了口氣。卻又恢複了鎮靜。


    萬曆小皇帝腳下盡管依舊不太利索。可因為在武館打熬的久了,走路也頗為穩當堅定,方才那句話之後,張誠也不敢再說話,連忙跟在


    後。


    “聯今天要去武館那邊吃中飯,張伴伴去安排下吧!”


    走出院子,萬曆皇帝沉聲的吩咐道,一說起武館,張誠腦中急速的閃過幾個念頭,咬咬牙上前說道:


    “萬歲爺,奴婢冒死說句話,求萬歲爺恩準!”


    萬曆皇帝皺皺眉,用眼瞥著他說道:


    “你也冒死,王通也冒死,聯現在這番事事聽人的境地,還能去砍誰的腦袋,張伴伴你有話就說,去晚了,紅英姐連飯都要少給的。”


    張誠一愣,心想著“紅英姐。是誰,居然這麽大的膽子,不過他馬上說到了正題。急著低聲說道:


    “萬歲爺可是真覺得那王通忠心,無論如何都要保他平安嗎?”


    聽到這話,萬曆一愣,心想不過是無法升官,怎麽扯到平安這上麵來了,但萬曆皇帝從未懷疑過王通的忠心。


    這一年個子長了許多,在虎威武館有那麽多的快樂,而且在這次丁憂奪情的**中,王通給出了正確的建議。


    更難得的是,這個王通並不因為自己是天子而曲意逢迎,反倒是有,絕不隱瞞,記得小時候自己父親曾說過,這才是最大的忠心。


    張誠陪伴萬曆皇帝這麽多年小皇帝也知道自己的這位伴當素來穩重。很少故作驚人之語,方才那番話自然讓萬曆小皇帝留心起來,他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王通忠心,自然無可置疑。張伴伴,這平安怎麽講?”


    “奴婢本不該和萬歲爺說這番話,可依照這些年的規矩,奴婢妄言一句,也就是這三兩日內,必然有禦史上疏彈劾那王通。”


    萬曆皇帝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張誠,滿臉的迷惑神色,開口問


    :


    “彈劾他什麽?王通所做的一切聯都知道,他哪有什麽錯處?”


    即便是和皇帝說話,可張誠還是忍不住跺腳,急忙的說道:


    “萬歲爺,領著人去打劉守有的莊子,還有那平安牌子,這不都是錯處!”


    “這算哪門子的錯處,平安牌子那件事,送進宮裏的銀子都有兩萬多兩了,馮大伴和張伴伴這邊不是一人五千嗎?”


    萬曆皇帝納悶的反問道,張誠沒想到王通連這個都說了,禁不住老臉微微一紅。歎了口氣說道:


    “萬歲爺,知道並不等於合規矩。平日裏不合規矩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可耍想找麻煩,隻要追究不合規矩就是。”


    萬曆皇帝臉色變得很差,低聲喝道:


    “要幹什麽,聯親近個,人。難道就有這麽大錯處嗎?”


    張誠長歎了其氣,繼續說道:


    “文臣們見不得萬歲爺和讀書人之外的人親近,奴婢們是天家的牛馬。萬歲爺的使喚人,做的多了還被那些官兒說是閹黨亂國,他王通一個小小武官居然能讓萬歲爺幾次三番的誇讚升官,還能參與這丁憂奪情的大事,張閣老那邊肯及心卓的緊,唉,那此清流科道官,就是塊銷,都能找到下心洲川方


    萬曆皇帝表情有些茫然,喃喃的說道:


    “寡人本來要升他的官,這豈不是害了他。”


    說到這裏皇帝打了個激靈,扭頭看著張誠咬牙切齒的說道:


    “張伴伴,寡人要保這王通。寡人還要撤了那劉守有的都指揮使給這王通來做,誰敢來說什麽,寡人就要治他的罪!!”


    萬曆皇帝手劇烈的舞動,眼睛都有些血紅,卻沒注意到他這番動作。幾個在遠處一院子門口站著的宮女和小宦官都五體投地的跪了下去。看到天子這番激動那是最大的禍患,還是跪下裝聾作啞吧。


    “萬歲爺,您別生氣。您別生氣。”


    張誠連忙去伸手拍集曆小皇帝的後背,又是低聲說道:


    “萬歲爺這般做,恐怕王通的罪過更大,王通的那些事情要是摘到兩位太後娘娘那邊,平安牌子又是和青樓有關,太後娘娘最恨此等地方


    在武館緊張的時候,王通總是習慣讓人深呼吸,萬曆皇帝下意識的呼吸了幾口長氣,鎮定下心神,澀聲的說道:


    “聯不去武館了,張伴伴你去讓他們把飯食送到小書房來,你來陪著聯用膳,好好計議下。


    ”


    “子維張四維的字,汝默申時行的字,今日我給聖上講課。聖上在課間說要提拔那錦衣衛百戶王通為千戶


    十一月下旬的京師已經頗為寒冷,但內閣首輔張居正的書房中卻溫暖如春,內閣首輔張居正,文華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吏部尚書李幼滋幾人都在座。


    張居正喝了口茶,說出了上麵這番話,丁憂奪情議論之後,張居正更是威權無雙,幾個人對視幾眼,卻摸不到張居正這話的意思,又是忘了回去。


    “陛下說本就要下詔奪情,那王通諫言,陛下才下了決心,說是這般說,但下詔奪情的動作,十有**就是這王通說動了陛下。”


    臣子的權勢,無非是自身的權勢和天子的信任。王通能說動皇帝下詔留下當朝首輔,這樣的影響力未免有些可怕了。


    新任吏部尚書李幼滋沉吟了下,開口笑著說道:


    “這王通小小武人,居然還能識得大體,到也讓人驚奇。”


    在士人的眼中,武人能說話走路已經是奇跡,更別說參與朝政了,李幼滋在吏部的時候對王通卻有所耳聞,也是忌憚的很,所以說話也就含糊了些。


    那邊的文華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聽到張居正的話之後,臉色卻是一僵,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這反應就慢了半拍,邊上的東閣大學士申時行一向動的快,正為自己落在李幼滋身後說活著惱,此時連忙開


    道:


    “王通不過是個百戶,可居然能說動天子,大明體製乃是天子居中。內閣六部輔之,他一個親近武臣能如此做,豈不是壞了綱常倫理,我等讀聖賢書,自當行正義之事,定當進諫,請陛下遠小人,近賢臣


    “武宗親近江彬、錢寧,大明綱常大亂,九邊不寧,世宗皇帝又寵信個陸炳,本朝有閣老總政,天下正是清明之時,那王通倚仗天子信任。橫行京師,居然和各處的生意人強收捐稅,而且目無上官,強闖都指揮使劉守有的莊子,還弄出什麽武館。天子年少,正應每日學習聖人道理,卻去學什麽操典槍棒,這豈不是勾引陛下玩物喪誌,更不必說那兩次毫無體統的街頭鬥毆


    張四維侃侃而談,申時行和李幼滋都有點詫異的看著他,心想他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張四維沉聲說道:


    “陛下今年十五,那王通今年也十五,將來日子還久,如今已然如此,那到了將來又會如何!?。


    這番話說完,書房中幾人都在點頭,他們如今在大明的最頂端,自然不希望一個跟皇帝更親近的人來擠占甚至取代他們的位置,王通盡管一直是低調,可這次的表現已經實實在在讓他們感覺到了威脅。


    內閣首輔張居正沉吟了下,站起走動幾步,轉身對這幾人說道:


    “明日策動言官上疏,君側清,天下方能清明。”


    書房中三人一起站起,躬身領命。


    王通這天一直很高興,皇帝那樣的保證,升千戶看來是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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