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二月還是冷的,楚兆仁在慈寧宮外的磚地上磕頭,沒過多久額頭上就磕破了,血不住的流淌下來。


    這邊伺候的多是宮女,可也都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一個太監頭破血流算什麽,門口站立伺候的都是目不料視,理會都不理會。


    好在不多時裏麵就有女官走了出來,傳了慈聖太後李氏的諭旨,女官在太後娘娘身邊伺候,也是宮中的人物,和各監司衙門的太監差不多的地位,出來淡淡的傳了旨意,然後左右看看說道:“你們把楚公公扶起來,擦拭了傷口上藥,免得上風!”


    邊上的幾名宮女連忙躬身領命,上前去攙扶楚兆仁,楚太監那敢這麽起來,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口中高喊道:“太後娘娘天恩,奴婢定當效死!!


    尖聲喊完,這才被人扶了起來,慈寧宮這邊伺候的人多,也就是一兩句話的功夫,就有人拿了熱水和幹淨手巾過來,直接把傷口那邊擦拭幹淨。“娘娘說了,那樁事和楚公公無關,不要多想多心,楚公公還是忠心的,會禦馬監照常辦差就是。”


    女官溫和的說道,楚兆仁聽到這個,掙紮著起來又要跪下,女官笑著說道:


    “楚公公額頭上還沒敷藥,禹跪下真要髒了,外麵冷,楚公公快些回去吧!”


    楚兆仁心裏百味雜陳,聽到這個說法,自家應該是沒被懷疑到,可太後心中必然有火氣的,要不然為什麽不讓自己進殿內回話。


    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說是萬萬不敢說的,那邊幾個宮女給他把藥上完,又用幹淨白布纏上,楚兆仁從抽中掏出一塊鴛鴦玉佩和幾個金子打的小花骨朵,笑著說道:


    “既然太後娘娘有旨意,咱家這就回去,今日咱家給姐姐們添麻煩了,一點小玩意,還望姐姐收下。”


    他這年紀比對方大了可不是十歲,可十二監的太監,對慈寧宮的女官誰都是這般客氣的態度,畢竟是慈聖太後娘娘的貼身伺候人。


    那傳旨的女官遲疑了下,還是笑著接過了那玉佩和金骨朵,玉佩給自家的,金骨朵是給邊上幾個宮女分的。看到對方收下自己的小禮物,楚太監多少鬆了口氣,又是謝過,然後走了出去,外麵禦馬監他的親隨也是跟了過來,連忙攙扶著去了。“娘娘,點翠那邊收了一塊玉佩和五個金錁子,楚兆仁已經送走了。


    慈寧宮中正殿,慈聖太後李氏端坐在正位,邊上站著馮保和張鯨,一名女官正在麵前稟報,李太後點點頭,隨意的說道:“玉佩和金錁子讓點翠自己留下分了吧!”


    女官施禮退下,馮保和張鯨神色沒什麽變化,不過等下說的話卻要再斟酌了,不讓進慈寧宮中見麵,那是太後有不滿,可這些禮物還能收下,說明事情還沒到做絕的地步。“張鯨,你也去和楚兆仁講講,安心辦差,龍驤左衛和虎威營出去了,其餘幾個營也要出去曆練下,畢竟是個善政。”張鯨躬身領命下來,邊上的馮保笑了笑,調侃的說道:“老楚小心思是有的,卻沒想到鬧的這麽大,估摸著聽到消息就嚇了個半死,這才忙不迭的過來請罪,還是太後娘娘聖明。”


    能在慈寧宮說話稍微隨便點的也就隻有馮保一人而已,寺太後微微搖頭,在那裏笑著說道:


    “楚兆仁恨不得殺了王通,這個不假,可在北邊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他沒這個本事,也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各方稟報,這禁軍曆練演武的確是個好法子,且好處不光是在禁軍自家,各處看了禁軍,也知道朝廷的威武,凡是對運江山社稷,對皇上有好處的,就是有功,哀家肯定要護著的。“太後娘娘聖明!


    馮保和張誠同時躬身稱頌,李太後衝著邊上抬了下手,伺候的宮女立刻遞過來茶水,李太後抿了。之後,聲音變冷了些,開口說道:


    “龍驤左衛去塞外的時候,哀家記得九邊都有邊塞有警的奏折急件,可龍睞左衛也沒遇見什麽韃虜,虎威營去的時候,各處都那麽太平,怎麽就遇見了,馮保,東廠要去查,讓錦衣衛也去查。”馮保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出列跪在了慈聖太後的麵前,開口說道:


    “太後娘娘,牽扯到塞外的事情,東廠和錦衣衛用不上力,想要查出什麽,有點難,不是奴婢們不去用心辦差,在這裏跟太後娘娘先告個罪。


    大明九邊之地,現在的態勢已經是守禦為主,加上草原不比大明內陸,哨探暗樁什麽的實在時不必提,李太後也明白,聽到之後歎了口氣卻沒說話,沉就了會,對邊上的張鯨說道:


    “虎威營在草原上打的這樣好,禦馬監這邊去看看學學,看看其他幾個營能不能照此辦理。”


    張鯨相對於馮保來說,就恭謹了許多,聽到詢問,眉頭卻皺了下,跪下回稟說道:“太後娘娘,王通能戰,這個不虛,可能在塞外打出這樣的戰績來,奴婢現在還是不信的,總要派人查實之後,再行確認。”李太後慢慢點頭,開口說道:“哀家也覺得太奇了,先帝在的時候,邊饋砍了百餘個腦袋就來報大捷,這一下子就殺了幾千,偏生各處都說是真的,再查查吧!”


    消息到了禦馬監提督太監楚兆仁這裏,監督太監林書祿也自然拿到了,他所在堂屋也有各處的管事宦官進出,也是一個係統,楚兆仁那邊的消息不時的傳過來,聽到楚太監這般狼狽,不少人都是幸災樂禍。


    禁軍各營出京曆練,事情是好是壞且不論,在臘月正月間,大家夥都想在宮裏安生過年守歲,卻被支派出去,誰心裏也不高興,對運楚兆仁的怨氣很大,聽到這般狼狽,人人暗地叫好。林書祿的表現就矜持了昝多,不過是搖頭笑笑,開口說道:“大家各辦自己差事就是,楚公公那邊,自然有他的計較。


    不過到了下午,一向是坐衙到天黑的林書祿比往日提前走了一個時辰,他是主官,眾人自然不會說什麽。林書祿出門後上了軟轎,開口笑著說道:“今早被院子裏的麻雀吵醒,睡的不太好,快些抬咱家回住處安歇,明日還有差事要辦。”抬轎伺候的小宦官齊聲說了句“辛苦”一起抬轎回去。


    回到院子,他宅中的貼身宦官卻隻有雙喜一人,林書祿臉色如常的進了院子,走過門檻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絆倒,雙喜慌忙上前攙扶,林書祿站在那裏自嘲的笑了笑,擺手說道:“先全關門!”


    雙喜關上門,在邊上備上了茶葉點心去了正廳,十進門,手中的東西差點掉下去,在人前從來都是氣定神閑,從容自若的林書祿此時卻癱倒在太師椅中,宦官雙喜慌忙跑過去,放下手中東西,惶急的問道:“大……林公公,您怎麽了……”“閉嘀,咱家還沒死,不用這麽大動靜,你想把宮裏的人全驚動起來嗎?”


    林書祿掙紮著從椅子中坐直了身體,壓低了聲音嗬斥了一句「雙喜連忙退開,林書祿的聲音都已經沙啞了,低著頭悶了半天,才澀聲說道:“怪不得山西那邊沒消息傳過來……可怎麽可能……,大明的幾千步卒,又都是新兵,居然砍了韃子的幾千腦袋……這怎麽可能……”


    聲音愈發嘶啞,說到最後,林書祿雙手捂住臉,邊上的雙喜已經急了,在那裏手足無措的說道:“您老不要嚇小的,您老順順氣,您老……”


    話沒說完,林書祿突然站起,抓起手邊的茶碗就要格出,可手臂舉起,在那裏喘了幾口粗氣,卻又放下來,低聲嘶啞道:


    “不急,不急,他們查不出什麽,隻是餘家那邊麻煩,不過賠的也是銀子,補給他們就是,雙喜,咱家說,你來記,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關閉宮門,出去後去老三的莊子上,越快告訴越好……”


    二月下旬的治安司官署,李、鄒、呂三人照例早晚碰頭議事,這次十進門,呂萬才脫下自己棉袍,就笑著對李文遠說道:“兵部武選司那邊已經議定了,大人那邊報首級上來,就按照首級論功,擢升為錦衣衛指揮僉事,還是管天津衛千戶。”李文遠在那裏點點頭,臉色卻不那麽輕鬆,在那裏沉著臉說道:


    “大人交辦過來的事情到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去過北邊的人實在是大多,若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巧呢!能動這麽多韃子的人,到底是什麽人物一一r一一一”那邊~o萬才剛坐下,後麵鄒義卻跟著進來,進門就開口說道:“宮內經廠、宮外東廠和錦衣親軍那邊今日都接了密派的差事,要去宣府那邊查,盡管差事沒明說,估摸著就是查王大人那樁事。“千頭萬緒,沒個下手處啊!那邊李文遠又是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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