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濤發布了這個命令之後,親衛統領—躬身,轉身下去布置,魏國公徐家富貴近二百年,自然是氣派非凡,不過在這個氣派下還努力保持著武家將門的傳統,這就顯得與眾不同了。


    京師勳貴除卻那些因為戰功獲封的武將,其餘的都是努力朝著斯文上靠,家中子弟作派打扮都是模仿文人士子,這反倒是惹人笑話。


    那親衛統領下堂,當代的魏國公徐誌濤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書房中走了幾步,這時外麵也有三個人進來,簡單見了禮各自坐下。


    徐誌濤卻沒有坐,直接對其中一人開口問道:


    “三弟,這樁事你怎麽看?”


    坐在一邊的三人中,相貌都和徐誌濤有相似之處,年紀卻小了些,徐家親族利害一體,這等事自然要邀請其他支的人過來商議。


    聽到家主問起,徐誌濤的三弟沉吟了下回答道:


    “咱們家在京師的人還是靠譜的,宮裏的幾個關係也是幾十年的交情,王通這趟差事就是去查鬆江徐家的,不會有什麽別的目的。”


    說到這裏,徐誌濤的三弟朝著地上呸了。,笑著罵道:


    “咱們家姓徐,他們家也姓徐,真他娘的晦氣。”


    “三哥莫要這麽說,這些年南京城內有誰記得咱們家,那些人整日裏說鬆江徐家如何,說那才是江南之冠!”


    “真是荒唐,咱們家的地位是祖宗跟太祖爺生裏死裏打出來的,他一個耍弄筆杆子的文人,怎麽…”


    徐誌濤皺著眉頭跺了跺腳抬高了些聲音說道:


    “說這個有何用,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一直沒出聲的那位這時卻沉聲說道:


    “大兄,各位兄長這麽多年,天子不管下什麽旨意,宮中總能傳出消息風聲來,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麽消息能不知道,可偏生這次,這信上咱們家事先不知道一點,各位兄長,王通有了那麽大的功勳先有賜婚,然後讓他在立足未穩的時候出京公辦,這件事的關鍵是敲打王通,不是來刺探我們。”


    聽他這麽說,眾人都是點頭,這位又是繼續說道:


    “不過這匿名信上既然這麽說,小心總是有道理的,還請大兄吩咐下去讓底下的人和各房的人都收斂些,被欽差抓到把柄,怎麽都是不好的,然後看看其他家的反應,南京城內的貴家雖然是徐家為尊,可那些侯伯也不少,斷沒有知會我家,他們不知道的道理!”


    “老幺這是穩妥老成的辦法,就按照你說的這麽做!”


    徐誌濤在那裏點頭,邊上兩個人卻又是開口議論起來:


    “他朱家殺功臣猜忌功臣這麽多年的習慣幫他們打生打死的,到頭來沒個好下場,實在是寒心,聽說這王通和天子從小玩到大,還救過天子的命嘖嘖,又立下這樣的功勞比咱們祖宗都差不多了多少了!”


    “咱們祖宗還不是被弄了隻蒸牧”


    “老六,外人胡說倒罷了,你徐家長房的怎麽也在這裏跟著胡講咱們祖宗當年在京師軍中逝去廠和南京的蒸鵝有什麽關係這麽說,平白讓人笑話。”


    當年徐達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武將之首,朱元璋大殺功臣,也有傳言說是徐達背上生疽,這個病吃蒸鵝必死,但朱元璋賜下一隻蒸鴉,徐達含淚吃下,當晚暴斃,但這不過是市井傳言,徐達當時正在北平府也就是如今的京師鎮守,在軍中舊病複發而已。


    徐誌濤嗬斥了一句,卻又是掏出那封信來,信上寫的很簡單,說是王通這次來到南直隸,明麵上是查辦鬆江徐府的侵占田地一案,暗地裏卻是要偵緝江南勳貴的不法之忠,


    魏國公徐家在南京城內近兩百年,耳目密布,關係勢力盤根錯節,消息自然靈通無比,地頭上發生什麽事情,他們家差不多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那些正紅火的勳貴之家,都收到了這樣的匿名信,信上都說的是王通這次來到江南目的,明裏是查辦鬆江徐府的侵占田土,暗地裏卻是偵輯江南各勳貴的不法之事,將勳貴們的財產土地收歸天家。


    這個說法駭人聽聞,可細想卻不是空穴來風,自從萬曆皇帝寵信王通之後,安平侯身死族滅,武清侯家也是被壓製的厲害,京師勳貴比起以往收斂了許多,盡管這兩件事各有原因,可若是細究起來,這似乎代表著皇家對勳貴的打壓態度。


    王通來到江南的用意那就值得商榷了,萬曆皇帝賜婚給王通這件事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對功臣的一種試探和敲打,但同樣的,過程如何象征著什麽,結果如何同樣象征著什麽,王通依舊是娶了良家女做正妻,他依舊是定北侯和錦衣衛都指揮使,這個就是結果,南直隸的勳貴們所看到的就是這個結果。


    既然王通依舊是定北侯和錦衣衛都指揮使,他的權位不動,那王通奉欽命出京就不是未必是為了讓他在京師無法站穩。


    那這個旨意就未必僅僅是個理由,王通來到江南肯定有宮中的意圖,要來做什麽事。


    宦海沉浮,富貴之人,稍微有些政治常識就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南京這邊能,京師那邊也能。


    接到這信箋的人,並不是每一家都能像魏國公府上這般應對從容,並不是每一家的下人遇到這種事都會第一時間將信箋交上去,並不是每一家的看過信的人都被趕到了城外的莊子上圈著。


    有幾家知道了之後,馬上就是找親厚的人商議對策,下人們也不閑著,立刻將看到聽到的傳揚開來。


    這等事人人喜歡議論,人人喜歡傳揚,沒多少時間,整個南京已經傳遍了,按照往日裏這等事的處置,大家少不得要齊聚魏國公的府上,還要請到南京鎮守太監和南京兵部尚書在座,請幾位拿個主意。


    “各位,旨意在邸報上已經說得明白,是南京右都禦史海瑞上疏參劾鬆江徐家侵占田土,錦衣衛都指揮使王通王大人出京查辦,邸報大家都是看到,難道還有什麽別的內容嗎?咱家為何沒看到?”


    南京鎮守太監胡誌忠冷聲反問道,這話問出,下麵鴉雀無聲,大家都是無言。


    “各位,雨露雷霆都是思澤,聖意如何不是你我能揣測的,既然旨意上寫的這般明白,那為何還要做這麽多無用舉動,若這些情狀傳到京師去,恐怕反倒是不美啊!”


    胡誌忠原來是司禮監的六科郎掌司,因為辦差認真謹慎,才有了來南京做鎮守的機會,他油鹽不進的性子,讓南京的勳貴對他頗為的忌憚,看到下麵冷場,魏國公徐誌濤也隻好站起來打個圓場。


    “胡麽公說的是,魏公爺說的是。”


    下麵一陣附和,至於心中怎麽想,那就無人知道了,但這股明麵上的嘈雜,就這一天被壓了下去,底下暗流洶湧,這就無人能管了。


    ……”


    “果然是長江天塹,怎麽有十幾裏寬?”


    一路南行,在江都那邊入長江,對於經常在北方活動的一幹人來說,難得來一次江南,難得過一次長江,一定要見識見識。


    江麵遼闊,的確是震撼人心,就在軍中,大概的距離王通通過目測也有個估計,但長江江麵的寬度還是讓王通吃了一驚。


    “有小半個月沒下雨了,等下雨了大老爺來看,這江麵還要寬呢?”


    船夫在那裏開口解釋說道,王通在那裏搖頭,隻是在那裏笑,卻沒有繼續說話,那一世經過長江的時候,長江寬度差不多隻有眼前江麵的四分之一不到,滄海桑田,幾百年過去,天地之間終究是有變化的。


    這樣寬的江麵,在這個時代的戰爭體係下,還真是一個天險,當然,實際上也阻礙不了有決心的軍隊。


    王通在這裏感慨,他的一幹親衛就不必說了,譚大虎和譚二虎兄弟從前雖然是在浙江那邊過去,可那時候小沒有什麽記憶,今日看到就和第一次沒什麽區別,都是長大了嘴巴,驚愕異常。


    過江之前,南京那邊的沸沸揚揚也被王通知曉,對這個,柳三郎開口說道:


    “侯爺,事情到了這等地步,背後必然哼哼心人撥弄,但這有心人是不是鬆江徐家,這個還真是不好說。”


    …”—”


    “這樁事到底是誰做的!?”


    在鬆江徐府,徐璠對著麵前的一幹人,厲聲的質問說道,他麵前眾人都是低頭,卻是無人回答,靜默了會,他身側的一名幕僚才低聲說道:


    “東主,這樁事讓南京勳貴同仇敵愾,讓江南各處都敵視王通,這並不是壞事,免得鋒銳隻指向這邊。


    “糊塗!!將水攪渾有別的手段,牽扯到聖旨和南京勳貴上,要惹來怎麽樣的禍患!!”


    “東主,若是咱們自家人做的,的確是惹來禍患,若不是的話,對咱們有益無害,何必計較呢?”


    徐堵冷哼了聲,揮手讓麵前的人退下,沉默一會,開口說道:


    “給戴先生送五萬兩銀子過去,南京這種情勢,讓他看看有沒有用力的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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