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政治再沒有敏感性的人,在聽到朝堂上這一幕活劇之後,都知道王通這次回到京師了,而且會在這個位置上站的很穩。


    既然王通在朝堂上的說的很明白,都督京營這個位置並沒有按照傳聞中那樣授予他,京師中有足夠份量,又有統兵經驗的勳貴,而且這個人又傾向於萬曆皇帝,襄誠伯陳金勝並沒有太出乎別人的預料,成為了當然的人選。


    不過這個任命同樣是讓人感覺有些諷刺,襄誠伯陳金勝都督京營,他的兒子卻是勇士營的營官,這陳家掌握的武力差不多占到了京畿武力的一半。


    的確是諷刺,王通因為這個傳聞惹來了多少非議,陳家父子獲得任命,卻沒什麽動靜反響。


    這也正常,勳貴掌兵一般抓不住兵,僅僅是掛個名目,而且禁軍五個營,代表宮內的宦官才是真正的主管者,京營十餘萬,最核心的兵馬都掌握在虎威武館出身的軍將手中,這個倒不會產生什麽尾大不掉的弊病。


    陳家父子加上皇商唐家,當年在京師的勳貴圈子裏算是邊緣,如今卻算是最頂級的人家了,父子皆有實缺高位。


    還有一個任命並不怎麽讓人注意,衛輝府知府徐廣國因為考績優良,超撥為河南布政使司右參政,這個若是再進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地方上的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就算進京也少不了個侍郎的位置。


    有人感歎,王通起伏波折,可能和他搭上關係的人都是富貴了,徐廣國一個舉人出身,陳家一個敗落了的勳貴,都有了這樣的地位,更不要說錦衣衛裏麵的一幹販夫走卒,都是榮華富貴。


    ………………


    自王通上奏辭官之後,盡管奏折當廷被萬曆皇帝燒掉,差事繼續辦下去,但以往王通在京師的時候,三天最起碼私下召見一次,但這一年,一直到九月中,萬曆皇帝才有了第一次的召見,還是屬於那種類似朝會的公議。


    誰都知道這是萬曆皇帝在為王通辭官的事情生氣,不過這個疏遠誰也不會認為是王通將要失勢,隻會認為王通接下來會站的更穩。


    言官清流,朝廷的大小官員,敢於在立儲上和皇帝勢不兩立,敢把一條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聖賢大道的程度上,但在如今這個局麵下,他們同樣知道如何去討好皇帝。


    王皇後體弱多病,久無子嗣,且縱容外戚橫行鄉裏,敗壞天家名譽,大體上的理由就是這幾條,百官們紛紛上疏,請萬曆皇帝重立皇後。


    王皇後的靠山是慈聖太後,如今太後出宮被圈在武清侯那邊“養病”,鄭貴妃的兒子是太子,這個局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大家在立儲這樁事上已經站錯了隊,亡羊補牢,奉承下鄭貴妃也是好的。


    這等立場多變,民間自然會有諷刺,可當了官,除卻那有些風骨的,誰還在乎這點小事,立後這件事也是沸沸揚揚。


    宮內召對的這件事也是如此,盡管下麵關於皇後的奏折,萬曆皇帝一概留中不發,但還是將內閣首輔申時行,內閣次輔王錫爵、新任禮部尚書朱衝,還有王通來商議這件事,本以為還會有些糾結,但實際上卻沒什麽阻礙。


    萬曆皇帝在立儲這件事情上已經將文官徹底的壓服,這改易皇後的事情不過是餘波而已,大家也犯不上去爭論。


    禮部尚書朱衝甚至還建議了下禮儀的問題,到最後反倒是萬曆皇帝自己斟酌了下,覺得今年事情實在是鬧的太多,不如改在萬曆十四年初改易皇後為好,眾人也都是讚同。


    十月末的時候,王通的家眷在兵丁親衛的嚴密護衛下進入了北直隸,今後王通的任職之處在京師,家眷們自然也是在這邊。


    鄭貴妃如今在內宮呼風喚雨,而且這鄭貴妃和當權的宦官張誠、鄒義,甚至趙金亮的關係都頗有友善,這更讓鄭貴妃的權勢煊赫,外麵的王通盡管沒有出掌京營,可他的權勢讓人無可置疑。


    內有寵妃,外有權臣,文臣失勢,這個架構符合大多數所謂暗無天日的情況,這奸妃和奸臣勾結,陷害忠良,這個戲文筆記中實在是太多太多,已經有文人開始寫類似的本子,親善他們的戲院準備排演。


    對這個,王通也就是一笑置之,這等事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沒必要投入太多的關注,不過楊思塵卻慎重對待,並且說,百姓無知,戲文如果這樣說,民間真會如此認為,他這邊也請來一幹人寫戲文準備反擊。


    京師、北直隸、山西、山東、河南這幾處北方省份,王通都有相對得利的耳目在那邊,而且畢竟是北方,京師控製的比較有力,關於王通和這次京師變革的議論,很快就是被壓製了下去,而且很快開始傾向於萬曆皇帝這邊,但對於江南來說,則是完全反過來,那邊本就是文官士子的大本營,這次變革最大的受損者就是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輿論。


    王通對此事倒是很樂觀,若是放在從前,江南的這些怨氣,王通根本都不會知道,現如今,南京錦衣衛千戶張連生奉承的很勤快,各類消息都盡快的向京師這邊傳遞,在王通的意思下,三江商行這邊派出很多骨幹去往江南,那邊商機無限是一方麵,王通去過一次之後,也覺得有必要在那裏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


    經過萬曆十二年和十三年兩次被逼迫到尷尬境地之後,萬曆皇帝終於意識到,皇帝天子的地位並不代表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自己下令下麵的人就會聽從。


    原本在宣府和薊鎮以及京畿外圍繞兵的一幹虎威武館出身的軍將,都被調往京營和禁軍領兵,萬曆皇帝不斷的加強這方麵的控製。


    萬曆皇帝在做這些調遣,王通這邊卻是跑了幾次天津衛,盡管在京師呆的穩了,但王通也知道,自己權勢煊赫,在京師待的時間長,影響力就會變大,不管怎麽說也會對天子的權勢和影響造成削弱,還是離遠點好。


    在天津衛的海上勢力中,按照湯山私下裏說的,沙大成連養在南直隸的一房外宅都接到了天津衛來,而且還在永平府和順天府相鄰之處大肆置辦田土,準備徹底紮根,但沈枉在天津衛住的時間卻變少了。


    張世強那邊已經有人混到了沈枉的身邊,沈枉到底有沒有第二今後代,今年過完年之後就會有明確的回報了。


    遼鎮這方麵對天津衛排斥的越來越厲害,不過海路的運輸優勢實在是太大,天津衛的貨物價格優勢也是極大,想要趕出去根本不可能。


    但天津衛的商人們越來越被向外排斥,原本開設在遼陽、沈陽的幾個商鋪都被向外趕,如今隻在遼河口的娘娘宮,寧遠衛的望海台,還有蓋州衛的連雲島三處開設店鋪,大商人們都通過各種渠道和王通反映了他們的擔憂,如今還能賺錢,將來會如何?


    不過到了十月末左右,封海封河,隻能通過陸路走永平府和山海關,繞遠路去往遼鎮,一切都是麻煩,這件事並不是那麽急。


    到了十一月,歸化城那邊有事。


    歸化城是大明疆域在北方的突出部,周圍皆是敵國,無事反倒是怪了,但這一次卻是在京師這邊掀起風波。


    戶部和工部以及內廷禦馬監在歸化城都有官員派駐,他們有的是常駐,有的是春季去,臨近年關回來複命。


    歸化城的事情很簡單,一支商隊在去往歸化城北方某地的時候被人劫掠,並不是每一家商隊都能守的紮實,在馬賊來到的時候,可以結成車陣等來救援,這支商隊被馬賊突入,然後死傷大半,其餘的人逃了出來。


    按照歸化城的規矩,既然是在這邊掛號的商隊吃虧,自然要找回這個場子,受到損失的那家商行也是咬牙切齒的調動人馬,如今草原上不少部落的親貴子弟都在歸化城內外居住,這一幹人都是本部落武力的骨幹,在這裏看到了歸化城的繁盛,也都有用手中刀槍為自己求個出身的意思。


    這次一號召,除了應該過去的三百餘騎之外,城外誌願跟隨的人居然也有千餘騎,一幹人浩浩蕩蕩的出發,那夥馬賊早就跑的無影無蹤,華裏還能找得到。


    但大隊人馬出城,總不能空手而歸,索性大家又向東跑了兩天,找到了一個察哈爾的外圍部落,直接洗了,將牲畜財物人口搶掠回了歸化城。


    然後察哈爾部糾集了幾千騎兵前來報複,攔截在那個方向上的歸化城商隊,然後歸化城的各千商行自己匯集了兩千餘護衛,帶著大車火器,又有三千餘城傍騎兵跟隨,將那幾千騎兵打敗。


    接下來如何不知道,因為上奏此事的戶部員外郎要回京師了,他回來之後奏疏彈劾,理由是,擅啟邊釁,替大明招禍,而且有違仁德,會讓草原各部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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